三位仙子一起攻来,陈掌柜立时收刀迎战。那一柄几十丈长的大刀,也恢复了原来模样。林七与王洵,这时才终于解脱了出来。
王洵还好,毕竟修道年久,而林七却脱力地倒了下去。
他方才空中挨了一刀,因为脚下无物,卸去了许多力道,这一下并不是挨得很重。但被压到地上的那一刀,却是让他使出了浑身解数,疯狂的汲取灵力,才挺了过去。如果此刻不是有寒月三人,将陈掌柜引开,他就已经倒在了刀刃之下。
王洵看见林七倒地不起,心中一惊。方才被他一个后辈所救,心中已经过意不去,此刻他若是受伤了,岂不更是难过,也无法同风云门交代。他收剑上前,查看了一下林七的伤势,发现只是脱离而已,便愤怒的朝陈掌柜打了过去。
陈掌柜本就不比王洵等人高明几分,方才拼了命一样,使出那惊险的一刀,也没有伤到王洵。困兽之斗,已然成了徒劳。此刻忍受着精元丧失后,带来的痛楚,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力。
他明白自己若是被他们几人拿下,必然要逼问李锦的下落,于是起身便朝大门冲去,被王洵拦了回来。又转身想要跳窗而出,寒月早已横在当前。陈掌柜望向上空,二楼的地板,已经被劈开好大的缺口,能望见好大的天空,但寒星仙子,已经立在了二楼之上,防范着他。再往后看,李青青早已站定。
却是几人见到他使出那一刀之后,便已料定他打不下去,定要逃跑。所以在方才的争斗之中,便已将他合围。
陈掌柜无路可逃,身子向下一缩,转了一圈就疏忽不见,竟然是使用了土遁。
王洵见了大喝一声:“出来。”
然后一剑刺入地里,顿时间爆炸声响,陈掌柜便被从泥土之中,炸飞了出来,嘴角流出了鲜血。
寒月仙子此刻立马上前,左手一阵光华射出,封住了陈掌柜周身经脉,使他再使不出法术。
几人将陈掌柜治住以后,赶忙来到林七身前,查看他此时的伤情。
林七本就无恙,只是看危局已破,才脱力地往地上一躺,懒得再强撑着而已。此刻众人过来,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马上坐了起来,向众人表示自己无碍。
几人这才松了口气。
寒星仙子说道:“林师弟方才真是英勇,竟然在我等都无力出手的情况下,仍然能相助于王师兄,且如此的不顾危险。放开身手不谈,但说这一份勇气,当真是让我们可敬可佩。”寒星仙子的声音本就好听,此刻林七被她恭维,心中十分的舒服。
王洵接着说道:“方才多谢林师弟冒死相救,这一分恩情,在下记住了。”王洵只说了这一句话,便不再多说。
倒是寒月仙子上前将林七扶起,从袖中掏出一个白净的瓷瓶。从中倒出两粒馨香的药丸,喂林七服下,说道:“林师弟小小年纪,有如此修为,往后定然是我辈中的翘楚,寒月在这里,先预祝林师弟早日证道,长生万古。”
几人这样夸赞林七,倒是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虽从没给人这样夸奖过,但也坦然自若,说道:“师姐谬赞。”又对王洵说道:“微末之功,不足挂齿,师兄今后还是不要再提了。”
王洵却说:“这一刀若不是有师弟救下,我王某,少说也得少一条臂膀,于王某来说,如同是救命之恩。”
林七知道这样说下去,定然没完没了,说不定触怒王洵,只好不再提起。
这时在一旁的李青青心里却忽然不高兴了。她本来见林七出其不意,帮了自己师兄一个大忙,心中多少有些感激。此刻听到几人如此恭维于他,心里竟然嫉妒起来。悄声的说道:“哼,有什么了不起。被人砍了一刀,伤都没伤到,就已经成了这样,也不嫌丢人?”
她话声虽小,仿佛自言自语,但却是有意让旁人听到。几人听了她这话,都当做是没有听到。只有王洵转回身来,瞪了她一眼。
王洵来到陈掌柜跟前,对他说道:“陈掌柜,我敬你修为不俗,不愿伤你。你现在只要说出我门中逆徒,身在何处,我仍然不为难于你。且你方才那一刀之仇,我也既往不咎。”
陈掌柜此刻怒道:“哼,姓王的,你不要来我这里假惺惺的装好人。我知道你火云宗对待叛徒,是怎样的手段。你今日莫把我一刀杀了,你应该一刀一刀地把我刮了,我陈某人若是皱一皱眉头,便叫我来世当了畜牲。”说完骂声不绝。
李青青听了心头怒起,来到他身前给了他两个耳刮子,打得他口中吐出两颗牙齿,鲜血四流。
林七本就心中钦佩陈掌柜,重情重义,此刻眼见他被李青青打了耳光,心中十分的窝火。怒视着李青青。
但陈掌柜挨了这两巴掌,却放声大笑起来,狂叫道:“啊、哈哈……我陈某人一生,张扬跋扈,横行无忌。温柔乡里,四处留情。在万妖山中,七进七出,身被百余创。不想今日,眼看要命丧于此,竟第一次挨了女人的巴掌。倒真是此生无憾了。”说罢他望了一眼李青青,复又继续说道:“你这小娘皮倒是当真生的好看,大爷我今日若不是寡不敌众,定然要把你擒下,做一个暖床的丫鬟,夜夜把玩。看你能有多刁蛮……哈哈……”
陈掌柜笑骂不绝,但在场之人,无不为其所慑。李青青听了他的话,更是羞恼,想要再上前去打他两个耳光,再踹他几脚,但竟在他的气势之下,动弹不得。
这便是修道一生,养出来的气魄,岂是王洵等几个门中娇养的弟子能比。独有林七,望着他的目光充满悲哀,明白今日就算自己人不会杀他,也是他命中大限了。
王洵听了许久,终于大声喝住,吼道:“够了。”
陈掌柜停下笑来,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王洵说道:“你快快说出那两个逆徒的下落,我饶你不死。”
陈掌柜一言不发,望着他的眼神中,却满是戏谑。林七听到这句话,也撇过头去,他忽然想笑,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听的笑话。
王洵看着他高傲的眼神,心里头一阵发毛。为了证明什么一样,上前抓起他的衣襟,把他提起来,歇斯底里的怒吼道:“你说啊,你快说啊。”
陈掌柜毫不理会,将头撇向一边,“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王洵面对着他的态度,终于无可奈何,最后只好恶狠狠的说道:“好,你不说是吧,是你逼我的。”
说完他一脚抬起,踩在了陈掌柜的手指之上。只听见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噼噼啪啪地响过,陈掌柜便痛地大叫了起来。王洵见机,左手迅速的变出两粒黑色的药丸,朝着他的口中按了下去。
陈掌柜眼见着他掷进来两颗药丸,正要闭口,却已来不及,被他点了后背两处经脉,竟然一下子吞了下去。
陈掌柜大怒,问道:“你给我吃的什么?”
王洵此时早已将他放下,站起身来,用一种胜利者的眼光说道:“没什么,你不是很中情谊吗?你不是很倔吗?我倒要看看在我的迷魂蛊的作用下,你还能守得住什么秘密?”
说完他便念起咒语来,陈掌柜立刻便痛苦地在地上翻滚起来,浑身痉挛,不断的抽搐。抱着脑袋,无力的嘶吼。渐渐的双眼充血,耳中也流出血来。
眼看着蛊虫起了作用。王洵问道:“李锦二人去了何处?”
陈掌柜嘴巴翕张了半天,努力的不想要说。口中只有出来的气,没有进去的气。但苦挨了许久之后,仍然嘶哑的说了出来:“大石山,搬山妖王那里。”
王洵听了这话,才哼地一声,停止了念咒。陈掌柜便如松了的架子一样,浑身松散了下来。
躺在地上,缓缓的喘气。
林七眼见王洵如此做法,心中愤怒,但却无力阻止。即连寒月与寒星两位仙子,看了陈掌柜此刻的凄惨,也都心生怜悯。
王洵俯视着地上喘气的陈掌柜,他以胜利者的姿态,得意的眼神看向陈掌柜。他毫不失望的看见了眼中满是痛苦、哀伤、愤怒与无助的陈掌柜。
他得意的,轻轻的笑了起来。但陈掌柜的哭声却掩盖了他的笑声。
陈掌柜躺在地上,大声的恸哭了起来。这哭声像个害怕的小孩儿,这哭声里满是无助的悲哀,这哭声里有数不尽的伤痛。
他此刻再没有了放浪一生的骄傲,再不理会旁边几人的眼光。他一辈子第一次大声的恸哭。
他想起了昨日自己的兄弟李锦来投靠自己的时刻,他想起了两人在夜里把酒言欢,想起了李锦幸福的搂着身旁怀孕的妻子。他想起自己把酒,衷心祝愿自己兄弟以后的生活……
但现在一切都成了梦幻泡影,自己的兄弟刚刚新婚,便要与妻子生死诀别。他的儿子尚在腹中,便要被剥夺了生命。
所有的幸福的憧憬,都将成梦幻泡影。陈掌柜的心,一时间便死了。
这哭声叫所有人动容。即连王洵也没了病态般胜利的沾沾自喜。他向几人招呼了一声,说:“我们走。”
其他人也不愿再在此多驻留一刻,都跟在他身后,慢慢的走了出去。
林七最后一个走出大门之时,回头望了陈掌柜一眼。
他已经不再哭了。整个人平静的可怕。
林七扭头再不往回看。
走出不过几步,便听身后刀声破风,接着便再没有了声响。
几个人都怔住了。
王洵向前走去,来到门外远远观望的那个逃跑出来的小伙计。王洵掏出一块灵石,递到他手里,说道:“好生安葬他。”
那小伙计却歇斯底里的怒吼起来:“滚开,你他妈的滚开。谁他妈要你的臭钱。你给老子滚开……”
说完把手中的灵石,还有方才那一块金子,劈头砸向王洵,然后怒气冲冲的跑走,哭嚎着进了屋子。
林七没有回头,所有人都没有回头。几个人静静的走了。
仙坊中围观的人群自动为他们让出一条道来,待他们走远之后,指指点点的谈了起来。有的人说:“没听说陈掌柜有什么仇家啊……”,也有人说:“这是今年仙坊里第三次杀人了……”
仙道的纷争,本就从没有休止。所有人都是纭纭众生里的一只蝼蚁。任你再有多大的义气与豪情,死后不过也是旁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第十四章 侠肝义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