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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算计

  暗夜,江南官道。
  一批运粮车队正趁夜赶路,约千餘名骑兵队各在前头领导和尾巴压阵。
  数十辆马车载著沉甸甸粮草,那车轮声骨轆骨轆作响,在寂静夜裡像有节奏感般敲击著硬土。
  纵然领队的将领十分谨慎地注意周遭动静,却怎麼也想不到,已经有人偷上了粮车,且正舒服躺著呼呼大睡。
  扬赤尔那次硬闯皇宫与利皇格罕大战一场后,虽然顺利逃出皇城,在千军万马追杀下安然逃逸,却也付出了相当代价,身上中了五支箭,脚筋险些断掉,他休养了近一个月,脚伤却未完全復原,利皇格罕那一鞭用意是摧毁他最拿手的轻功挪腾,自然下手异常狠辣。
  扬赤尔由於脚伤不能运用脚力过甚,於是他尽量偽装成亡国难民,混在难民营裡跟著大批乞丐缓慢向南移动,不过他的眼睛和髮色太过明显,数次都被南汉游民发现,误认是火罗奸细,害他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打伤了几个身负武功的乞丐,之后便莫名奇妙引来中原乞丐帮的追杀。
  后来他才明白,原来那些乞丐不是普通的难民,而是汉国中原一个叫丐帮的组织,他们帮主夏侯明趁战乱时吸收不少游民,迅速扩张丐帮势力版图,夏侯明十分精明干练,利用丐帮弟子满天下的地理优势,向四大军阀和嘉阳的南汉王朝贩卖情报,赚取情资费用来壮大丐帮的情报网,并可同时在汉国大乱时维持一个不容忽视的庞大势力。
  扬赤尔由於不小心听到几位丐帮核心弟子商讨机密,所以才招来追杀,同时,欧比昂的索命部队也已经找上门来,扬赤尔在万不得已下,只好另想法子往南逃。
  好在火罗大军已经向南进发,各军阀都在準备粮草备战,扬赤尔便把脑筋动到了运粮车上,在他脚伤还未完全恢復前,便混在运粮车队裡借粮车休息,由於运粮队伍虽然前面有军队开道,但拖运粮车的全是阶级较低的苦力小兵,因此扬赤尔能够展开身法轻易搭上粮车,省却体力和脚力,躺在一袋袋穀物缝隙中呼呼大睡。
  这领军的运粮将领是西黎军的副将周燁,周燁在西黎军裡排名在其餘三大将军之下,虽排老四,可也是西黎军岳俊人麾下一名猛将。
  周燁形貌威武,由於十分年轻的关係,看起来就像个英气勃勃,胆色十足的少年,他性格豁达,有错必认,毫无一般将领的骄气,因此深受下属拥戴。
  周燁一双虎目注视著前方,心中暗自计算著还要再一天路程,才能绕过栖霞山到达洛邑谷地,而西黎军另一名大将公孙奕正在洛邑等著粮车到达,公孙奕军营有三万大军,是专门用来对付郭风鎧的绿林军,自从袁彬大将军把洛邑谷地打下来后,公孙奕就接手东面战区,周燁则负责所有押粮事宜。
  此时,周燁的运粮队伍正要经过栖霞山脚一处特别狭隘的谷道,周燁命手下高举火把,大喝道:「此道狭窄,各位弟兄们小心,慎防落石。」
  眾士兵听闻主帅这几句,已知周燁话中有话,是在警告所有将士若有敌军出现,定会在此暗施偷袭劫粮。
  眾人令粮车减速,小心翼翼通过谷道,同时提高警觉,谨慎防备。
  扬赤尔已从深层睡眠中甦醒,感到这运粮车队渐渐慢了下来,听见周燁的说话声后,才知道自己正要通过栖霞山的谷道。
  忽然,扬赤尔有种奇怪的感觉一闪而过,那是一种被人监视注意的怪异感,扬赤尔感官的敏锐度早已超越常人,此刻他已经可以预料,自己似乎又即将惹上麻烦了。
  「嗖!」地一声轻响,一枝火箭忽然自密林间射出,直奔第一辆载满粮草的马车!
  眾人还不及救火时,第二枝第三枝陆续射出,把前面近十辆粮车都给烧了。
  「小心!有敌军出现!」周燁展现他骤然遇险却十分镇定的过人胆色,立刻指挥骑兵队搭箭往密林间射去,并分派百餘骑骑兵保护粮车。
  此刻,突然战鼓声大作,杀声震天,数千枚石头如骤雨般往周燁护粮军队砸来!
  周燁军队的骑兵还来不及搭箭反击,就被敌方的石头阵给打得头破血流,人人惨叫退避开来,阵势登时溃散。
  只见约五百名骑兵队从密林裡冲了出来,见西黎军就杀,周燁為了稳定军心立刻找上对方主将廝杀,周燁单手挥舞血汗马刀,勇猛过人锐不可挡,两骑相交,敌军主将手中长枪抵不住周燁巨力,遭血汗马刀劈飞,周燁趁势不饶人一刀猛然挥去,砍中对方左肩,那敌军主将惨呼一声后,随即翻倒在地,正当周燁要再补上一刀取其命时,又有一名面貌俊秀的白马骑士抢出挥枪刺来!
  「贼子好胆!报上名来!」周燁挺起血汗马刀,破空飞劈,声势惊人。
  谁料这白马骑士枪法犀利精强,一枪挑中周燁马刀的同时,身子掠空飞腾,凌厉一脚随即狠踢而来,周燁挡之不及,只好狼狈飞退,白马骑士又飘落回到马背上,长枪又起直指周燁面门攻来。
  周燁属下立刻纵马来救,数十名骑士竟都抵不了这白马骑士一枪,纷纷连人带马拋飞,血溅当场,那受了伤的敌方主将夺了战马后,顾不得身上血跡斑斑,又上阵与白马骑士并肩作战。
  「二当家,西黎军嚣张太久了,今日就让他们看看咱们的实力!」那敌方主将哈哈大笑,手中长枪猛烈挥扫,击翻数名护周燁的骑兵。
  袭兵越战越勇,反观西黎军节节败退,粮车附近伏尸处处,不少西黎军遭敌方的石头阵打伤,斗志先消,战力发挥不出平时的一半。
  周燁眼看自己军队已死伤大半,肯定保护不了粮草运回洛邑谷地,立刻当机立断,大喝道:「西黎军随我撤退!」纵马高呼,数百名西黎军纷纷跟著周燁往洛邑谷地奔逃,所有粮车也不要了。
  那白马骑士率领百名弓箭队和投石队伍,继续朝周燁的败兵追击,等尘烟进散,那白马骑士才下令喝停。
  「把粮草全部运到投石车上,接著把马车给烧了,三当家,记得留下记号。」那面貌俊秀的白马骑士说起话来竟是女人声调。
  「是!」那被周燁砍伤的将领躬身领命。
  扬赤尔早已趁刚才兵荒马乱时,用鬼魅般的绝顶轻功飞身上了树梢,这会儿见到他们劫粮,料想必是南方四大流寇互相斗争,抢对方地盘领域不够,现在连粮草都要抢夺,听他们喊彼此当家当家的,扬赤尔心想应是号称绿林军的盗贼集团郭风鎧手下,他曾听过丐帮帮眾谈论过绿林军裡的第二号人物名叫孙颖,人称白羽公子,面貌俊秀,风度翩翩,是有名的美男子,却不知今日一见,声音竟像个娘儿们。
  扬赤尔见他们正忙著搬运粮草,便展开身法,暗中伏在投石车的底下,想要藉著这群人掩护继续南下。
  周燁领著残餘部队,星夜飞奔,直到隔日破晓时分才至公孙奕的军营,周燁不及先梳洗整装,翻身下了战马后,立刻请人通报欲见镇东将军公孙奕,向他稟报刚才粮草遭夺一事。
  周燁心情沉重地在将军帐外等候,见那通令兵神色惶恐走了出来,还没跟周燁说上半句话,帐裡头便传来一阵怒喝声:「周老四!你给我滚进来!」
  周燁只得硬著头皮走进去,他自己知道弄丢粮草这等大罪,必定会受到责罚,没想到向来是好好先生的二哥竟為此大发雷霆,他不禁心叫完蛋,看来这次不只是降职减俸这麼简单了。
  「二哥!老四误了运粮大事,请二哥严罚!」周燁一进得帐裡,立刻跪下请罪。
  这公孙奕长得慈眉善目,一派瀟洒斯文,不知情的人还以為他是个文人雅士,却没想到这般文雅儒士也能在千军万马中取敌首级,威风八面。
  西黎军首领岳俊人曾说:「猛将儒雅,谋士擅战,此為西黎之文武双全也。」
  公孙奕一双虎目直瞪著周燁瞧,似有满腔怒火无法平息,弄得周燁心中忐忑不安,直冒冷汗,不知自己到底会遭受什麼惩罚,两人都静默了一会儿,公孙奕才怒哼道:「我本算準你飞马回营,至少也是卯时,谁晓得你这麼快,二哥我都还没睡饱就被你给吵醒,你说我这起床气不找你发,要找谁发去?」
  周燁闻言微怔了怔,才愕然道:「二哥早已知道我会飞马回营?」
  公孙奕笑笑道:「不只我知道,连远在黎平城的主公、袁大哥和范三弟他们都知道。」
  周燁这才鬆了一口气,笑顏逐开站起身子,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次运粮是个幌子?」
  公孙奕扬起高深莫测的笑容道:「若不瞒著你进行这条计策,依你这直性子,没两三下肯定就露馅啦!虽然西苑河套平原產物丰隆,西南日盛平原今年雨量稀少,收成锐减,可是咱们也没必要一定得从西苑运粮来,这趟运粮就是要给缺粮的人一个偷袭机会。」
  周燁兴奋叫道:「我明白啦!咱们正可以运用绿林军缺粮所以来劫粮车这个罪名,出兵攻打郭风鎧,如此一来咱们西黎军便师出有名了!」
  公孙奕顺手拿桌边摺扇,「啪」地一声打向周燁,笑骂道:「还说你明白了?这条是计中计。告诉我,你如何断定劫粮的是绿林军?」
  周燁立刻应道:「除了他们唤彼此二当家三当家外,那穿白衣骑白马的骑士必定就是白羽公子孙颖!而且,上回袁大哥借走失士兵当藉口,抢下了洛邑谷地,郭风鎧就对咱们西黎军恨之入骨,肯定想找机会报仇,所以趁著地利之便,就袭击我军运粮队!」
  公孙奕闻言后,哈哈大笑道:「老四!你若这麼想就大错特错啦!」
  周燁奇怪道:「若不是绿林军干的,那还有谁呢?」
  公孙奕缓缓站起身,眼裡精芒骤闪道:「我们可以算计人家,人家何嚐不会算计我们?这回主公要对付的,是一个我们还没招惹过的对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