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嫣虽被逼吃下麻药,药力强猛,让她手脚发软,头晕昏沉,可是她外表虽柔弱,性格却是异常坚强,硬是撑起虚软的身子想要坐起,却不小心从床上滚落地下。
这一摔,倒让她清醒不少,她静静躺在地上听闻外头传来的兵器交击声,心裡也跟著紧张害怕,心绪起伏不定,想著若是等会儿那批北蛮子打完回来,那麼她不是又要落入魔掌了吗?
这时她特别恨自己以前怎麼不学些武功徬身,若是她有武功在身,又怎麼会落入这般悽惨境地?
正当她庆幸外头声响消失,她心下猜度那些北蛮子应是策马追逐敌人去了,才刚放下一颗悬著的心,没想到,房门竟被人给一把推开了。
宁嫣立刻转向门口一望,看到一个身穿黑衣,脸容发白,神态疲惫不堪,满脸鬍渣但面目俊伟的青年男子。
他手中握著一把剑,一把散发妖异寒光的青剑。
两人眼神瞬时交会,互相默默审视对方形貌衣著,一时都没有说话。
「你是谁?」宁嫣看出他和那些骑士服装不同,只好用生涩的火罗语发问。
「妳又是谁?」那男子用乾涩沙哑的声音回问后,忽然脸色大变,一手捂住口,让从嘴裡狂涌而出的鲜血不会喷洒到宁嫣脸上。
宁嫣美目圆瞪,惊讶地看著他捂著嘴的手不停流出红艳鲜血,洒落在地板上和身上,像下了一阵凄艷的血雨。
扬赤尔终於压不下旧疾爆发的严重内伤,脸容血色尽退,苍白如雪,双腿一发软,随即颓然坐倒了下来,就这样倒在宁嫣的身边。
原来刚才他是故意拼著内伤復发的危险,找上苏哈里十二骑主动出击并将他们吓退,好借他们的嘴回去向欧比昂报告这一战,如此一来,欧比昂若也以為他功力尽復,定然不敢轻易独自出手,他才有时间慢慢疗伤,争取復原时间。
「你没事吧?」宁嫣双眼流露出担心的神色问著,虽然是操著不流利的火罗语,靠在她身旁的扬赤尔也大概懂她的意思。
「我休息一下就会好的。」扬赤尔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才缓缓闭上眼睛,进入深沉冥想休养的状态。
宁嫣凝视著他,感觉到这人应该是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的,否则不会这麼安心地在自己身边睡著,看著他的睡容,宁嫣不由得想起许多年前她也曾救过一个火罗族男子,他们俩个虽然长得不一样,可是他们都有一样的睡容。
一双刚毅剑眉都堆满了浓浓的愁绪,似乎曾经被谁严重伤害过,背负著极重大极深沉的恨,连睡著了都还无法鬆懈下来,还是维持一种完全防卫的紧绷状态,不容任何人侵犯,拒绝所有关怀探问。
不知道那个人,现在怎麼了?宁嫣忽然想知道那个她曾救过的人现在过得如何,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人的眼睛,就像湛蓝大海那麼美。
扬赤尔从深沉的作息转醒过来,已是隔日正午时分,一群鸟儿在窗外吱吱喳喳,追逐嬉闹。
温暖阳光轻洒了进来,照得满室明亮。
他却觉得恍如隔世,浑身筋骨虽然痠疼不已,但值得庆幸的是昨夜他几乎耗尽的真气,已充盈丹田气海,因受了格罕一鞭的内伤也逐渐好转,看来再过得十餘天,他功力便可尽復。
等到他功力尽復,他就不怕欧比昂和他那批小囉囉,他甚至敢继续刺杀利皇格罕,就算是他失败一千次一万次,他也会不停刺杀下去!
為了杀父杀妻的血海深仇,他必须要变强,直到杀了利皇格罕这个狗贼為止!
心思波涛起伏不休,才刚一凝定心神,眼角餘光忽然瞄见有名衣衫尽碎的汉人女子躺在自己旁边。
她似乎睡得比自己还熟。
扬赤尔看著这女子世上罕见的绝美侧脸,忽然发觉自己不愿惊动她海棠春睡的想法。才刚爬起身,那女子便翻转过身来,靠向他这边继续熟睡。
扬赤尔这才想起这汉人女子好像会说火罗语,正眼看向她娇躯,发现她身上的衣裳都被扯得稀烂,好似遭受过相当不堪的凌辱,扬赤尔猜测应是苏哈里十二骑见她年轻貌美而将她擒来,想要满足荒淫兽慾,对这女孩干下天理不容的淫兽行為。
他看著这女孩,眼前忽然浮现那夜他离开父亲,回去寻找贝儿时所看到的惨况。
那一天,等到他找到贝儿时,他只能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拼命想要说服自己这只是一场恶梦。
曾是美丽娇艳的青春少女,此刻竟已变成一具残破碎烂的赤裸尸体,他还记得深深刻在他脑海裡的那一幕,贝儿的雪白双腿扭曲变形青紫,下体被插入树枝,血流满地,头被劈成两半,双手被掛在树梢上,她那双本来明亮水灵的眼睛,已变得灰浊无光,死不瞑目地直瞪著他看。
扬赤尔当时双腿发软跪倒在地,痛哭失声,悲愤欲绝,责怪自己竟然没有好好保护她,让她独自一个人在这裡等候,明知道贝儿不会武功,却还是撇下她,害她遭受不幸,死得如此凄惨悲哀!可是他没有时间难过自责,因為周围一涌而上的士兵都要取他的命,他要為了贝儿和索烈继续活下去!报仇血恨!
他记不清当时他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身上染了多少血,他眼中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只知道要拿起剑杀人,每多杀一个人,他才能宣洩掉心中的一点悲愤。
从主城苏莱姆逃出后,他一路遭利皇格罕派兵追杀,只要他每停留一个地方,杀戮就会从那裡开始蔓延,到最后他只能躲在山林深处,等著刺杀利皇格罕的机会,这回他跟随火罗大军进攻路线南下,就是在等待一个绝佳机会杀死利皇格罕。
机会,终於被他给等到了。
他埋伏在伐汉军队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势和快如鬼魅的身法展开攻击,却没想到最后他还是失败了,激烈交战中,受了利皇格罕神鬼莫测的一鞭,还好他身法应变快速,没有被他给打中要害,却也受了极严重的内伤。
之后,利皇格罕手下原名阿六的欧比昂奉命千里追杀他,当然他两人之间的仇恨也早结得深了,欧比昂的兄弟被他宰掉五个,欧比昂自然对他恨之入骨,本来扬赤尔是完全不把欧比昂看在眼裡的,没想到欧比昂双臂天生神力,再加上有利皇格罕给他特别训练后,竟已可和扬赤尔正面对战,当然,欧比昂再厉害,也比不上利皇格罕的百分之一。
扬赤尔自认可以在五十招内收拾欧比昂,这也是欧比昂必须收编许多武功高强的勇士一起对付扬赤尔的原因,扬赤尔的剑只有利皇格罕才挡得下。
就算在千军万马之中,任何人也别想拦下他扬赤尔和他手上的赤霄剑。
扬赤尔握紧了拳头,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放弃报仇血恨的目标,这是他活下来的唯一目的,為了杀死利皇格罕,要他一生亡命天涯也在所不惜!
第六回 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