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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问个清楚

  「扬赤尔!扬赤尔!」
  扬赤尔听闻了慌乱脚步声和中间夹杂的男人声音,立刻明白这并不是幻听,他不知哪裡来的力气,霍然坐了起来,爬扶著树干勉力站直了虎躯。
  一边抬袖擦去脸上的血渍,一边扒梳了凌乱的头髮,他可不想给小嫣看到自己这副狼狈模样。
  刘宁嫣和岳俊人一起回到了被袭击的地方,四处搜寻著扬赤尔,岳俊人扫目而去,立即见到了靠著大树站著的扬赤尔。
  「他没事,在那边。」岳俊人带著刘宁嫣朝扬赤尔走去。
  扬赤尔捡起了赤霄剑,满心激动地抬眸望向这个他朝思暮想的女子,她今天穿了一身男装,合身俐落,长髮高高竖起,露出她纤细白皙的优美颈项,盈盈大眼满是忧心的神色,在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她的每一吋,刘宁嫣便已奔了过来。
  刘宁嫣见他受伤得连站都站不稳,冲动之下本想伸出去拥抱他的双手,却忽然间意识到了什麼,而硬生生地收了回来,只抬头凝视著他。
  「你没事吧?你受了伤?不要紧吗?」刘宁嫣瞧见他脸上未乾的血跡,急得快哭出来,赶紧抬袖替他擦乾净。
  扬赤尔抓住她的手,深深注视著她的娇美面容,暗自压下胸口的气血翻涌,努力平静微笑道:「只要妳没事,我都不要紧。」
  岳俊人在旁看著疑云顿生,纳闷著為何公主像是与扬赤尔相熟的模样,可这扬赤尔分明跟火罗大帝是死敌世仇,但依他看来这两个人对公主都似有情意,这又是為什麼?难道这又是公主的计画之ㄧ?
  「你们為什麼又回来?西门春晓若是再出现,只怕我们一个都走不掉。」扬赤尔问的是刘宁嫣,却把责怪的眼光射向岳俊人。
  岳俊人苦笑道:「我找到公主之后,跟她说是你出现挡下西门春晓,她就坚持要回来寻你,确定你的安危,她又说最危险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西门春晓绝不会立刻回来同样地方,所以我才同意陪她回来。」
  刘宁嫣拉著扬赤尔的手,走向岳俊人道:「俊人哥哥,天色都要暗了,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吧,你背上的伤都还流著血呢,不好好包扎怎麼可以。」
  扬赤尔和岳俊人对望一眼,虽心中对彼此还有些警戒疑惑,但眼前这种情况也不容他们不合作,再说扬赤尔确实心脉受创,也不能不找个地方歇息,而岳俊人也好不到哪裡去,受了内伤又给西门春晓的叶片暗器打中,虽然避开了要害,伤口还流血不止,失血过多已让他有些头昏眼花了,再者山裡寒露重,又接近初冬,若强撑著病体赶路,只怕伤势会更加严重。
  三人便往附近的密林缓步走去,寻著一个隐蔽石洞,刘宁嫣要他两人都乖乖躺著休息,自己则捡了些树枝用打火石生火,又拿出随身携带的乾粮和水袋,分给大家果腹。
  岳俊人和扬赤尔各自分据两边盘坐休息,刘宁嫣见著岳俊人自行处理背部伤口有些不方便,她便立刻上前道:「俊人哥哥,让我来帮你吧,你背后又没长眼睛怎麼敷药包扎?」
  岳俊人本想男女授受不亲,劳驾公主替他敷药似乎不得体,又不可能请扬赤尔帮他,正想婉言拒绝,刘宁嫣已经拿走他手上的药膏,端坐在他后面,仔细温柔地敷上伤药。
  扬赤尔转眸看向他二人,脸色有些苍白铁青,抿著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直直盯著他们看。
  岳俊人感到对方投来的沉重压力,苦笑了下,才侧头向刘宁嫣道:「不用替我包扎了,敷了药很快就好。」
  刘宁嫣本低头专注涂著那道长长的伤口,这时才抬眸道:「这样怎麼行?还没止血呢。」
  岳俊人正要开口,扬赤尔就咬牙切齿地霍然站了起来,走过来道:「我来吧!妳去那边休息。」刘宁嫣深深看了扬赤尔一眼,依言移坐到一旁去,看著扬赤尔粗鲁地脱掉岳俊人的衣衫,扯下一条衣带,替他包扎好后背伤处,最后还用力地打了个结。
  刘宁嫣瞧著岳俊人被强脱衣服露出赤裸胸膛,一脸尷尬地表情,又见扬赤尔忍著莫名怒气用力打了结,害得岳俊人俊眉大皱那模样,她便忍不住掩嘴轻笑一声。
  岳俊人和扬赤尔闻声同时朝她看去,只见火光之下,美人笑顏如花,秀美绝伦,双眸翠生生,红唇艷茜茜,看著便是一幅旖旎曼妙、赏心悦目的画,不禁双双心盪神驰了一下。
  等两人回过神来,扬赤尔立即大步走开,走到刘宁嫣身边坐下,岳俊人则一本正经地拉好自己的衣衫,慢条斯理地繫好衣带。
  「山裡风大,妳别著凉了。」扬赤尔脱下自己的外衫,盖在刘宁嫣身上。
  刘宁嫣笑道:「你们两个才是虚弱的病人,应该是我来照顾你们才对。」她将扬赤尔的外衫盖回了他身上,自己则走到火堆前添柴拨火。
  岳俊人劝道:「公主,妳也累了一天,去躺著休息吧,我来看著火就好。」
  刘宁嫣难得语气强硬地道:「不行!你们两个都在逞强,明明一个连站都站不稳,一个血流得都染湿了半件衣服,还不好好休息,我来替你们守夜,今晚你们就安稳地睡个觉,别再让我担心了。」
  扬赤尔立刻高声反驳道:「刚才我不是好好走过来的吗?哪有站不稳!」
  刘宁嫣转眸看向他,淡淡道:「你没有,那刚刚是谁每走一步就要扶著树木的?是谁在石洞裡走动也要扶著墙壁的?」
  扬赤尔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本以為她没有注意到这些小动作,却没想到其实小嫣的心思比谁都要细腻,她知道自己不想给她看出来才隐忍著没问没说,但回心一想,小嫣果然还是在意自己的,否则不会观察得那麼仔细。
  本有些气堵的心口,这时才整个轻快愉悦了起来。
  岳俊人不愧是见惯大风大浪之人,立刻顺水推舟,微笑道:「公主好细的心,让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言罢还真的闭上眼睛,躺靠在一边。
  扬赤尔没了盟友,也只好乖乖听话,盘坐著边运功疗伤边静下心休息。
  刘宁嫣见他两人都不再反抗,心满意足地坐在火堆边,枕著双腿膝盖,静静看著他两人一个苍白俊逸,一个沉鬱英挺的睡脸,唇边逸出了淡淡的微笑,欣喜他们三人至少都还平安活著。
  太阳昇离地平,照亮树梢。
  「好像有人说要给我们看火守夜,是吗?」岳俊人叉腰轻笑道。
  岳俊人和扬赤尔醒来后,目光同时投向不知何时累倒睡卧在地上的刘宁嫣,那秀美静謐的睡脸,让人不忍心破坏。
  两人望著刘宁嫣半响,忽然很有默契地都把外衫脱下轻轻盖在刘宁嫣身上,两人愣愣对看了一眼,这才相视而笑。
  岳俊人打个手势要扬赤尔跟他出来,扬赤尔目光贪恋地多看了刘宁嫣几眼,才跟著岳俊人走出去。
  「你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你是谁,所以那些多餘废话就不用说了,现在,我只想问你对小嫣是有什麼想法?想带她远走高飞?还是在旁边静静看著她变成利皇格罕的皇后?还是你要继续刺杀利皇格罕,让小嫣看著你们两个生死决斗,却什麼都不能说,只能忍著内心煎熬?」岳俊人毕竟阅人无数,扬赤尔又毫不掩饰,精明如他自然看破了这两个人的关係,可中间毕竟又夹了个利皇格罕,為了确认小嫣的终身幸福,他这自詡為大哥的总是要关心一下。
  扬赤尔怔了怔,没想到岳俊人问起话来这麼咄咄逼人,看他对小嫣说话总是斯斯文文的,倒没想到他竟早已看出一切,特意找他出来要个确切答案,果然,能在乱世裡雄据一方的西黎天王,绝不是个能小覷的人物。
  「我求过她和我一道离开,她不肯。」扬赤尔沉默了一下,才缓缓说道。「她说她是為了天下苍生才活下来的,她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而不顾天下百姓。」
  岳俊人有点头痛地扶著额头,拧著俊眉问道:「所以你就放弃了?那你现在呢?还要继续刺杀利皇格罕吗?」
  「他是我的杀父灭族仇人,此仇不报何以為人子。」扬赤尔挺起肩脊,面容肃然。
  岳俊人嘆了一口气道:「那你以后就离小嫣远一点吧。」
  扬赤尔怒瞪著他。「你凭什麼命令我?」
  岳俊人冷峻道:「我是為了你和小嫣好,你靠近她岂不是会坏了她大事?若是你们的事情给利皇格罕知道,小嫣会怎麼样?再说,你能够承受小嫣真的爱上利皇格罕这个事实吗?」
  「你胡说!小嫣才不会爱上那个杀人魔王,她不过是逢场作戏,不过是要骗取那混蛋的信任,她不是真心的,不是!」扬赤尔眼裡杀气斗盛吼道。
  岳俊人肃容道:「是不是,你可以自己问她。」他眼神复杂地看了扬赤尔一眼。「昨天你出手相救,我很感激,但是,这是两回事,小嫣已经费尽千辛万苦地爬上了山峰,眼看就要到达顶端,我不希望有人这时推她下来,害她所有的努力前功尽弃,摔得粉身碎骨,我和她,已经绑在同一条命运绳子上,你要说我自私也好,贪生怕死也罢,可是,你要知道我们每一个人都代表著上千上万人的性命,一有个不小心,就会全军覆没。」
  扬赤尔激动得喘息不已,觉得胸口气血翻腾不休,险些就要吐血,他用尽了所有力气,才渐渐将汹涌内息暂且压了下来,可他知道自己的心还在狂啸,就算岳俊人说的都是对的,他也要亲耳听到小嫣说出口。
  「等小嫣醒来,我会自己问她,在此之前,不用你多管閒事。」扬赤尔脸色铁青地随即转身走开,与岳俊人擦肩而过。
  岳俊人看著他的背影,长嘆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在泥足深陷前,先斩断了一切不该有的情丝,此刻才能够这麼理直气壮,客观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