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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放下河山

  这边,望著刘宁嫣蹙眉沉思,半响不发一语,利皇格罕倒也不急,只是盯著她低垂的眼帘,期待著她再次抬眸,那光彩夺目般的眸子,像黑夜裡的繁星般能够散发著无边神光。
  他喜欢看著这样散发光芒的她,那种睿智淡定,犀利恬静,竟可在她身上融合成一股特殊的动人神采。
  「若是三名一级将领出了意外,有哪些人可以补进空缺?」刘宁嫣一抬眼,直直望进利皇格罕那深不可见底的湛蓝双眸。
  格罕一听,心中微动,好似抓住了很重要的东西,嘴裡应道:「可以替补的自然是直属副将,维可的副将迦巴尔出身布勒汗部族,阿力麻里的副将欧利耶出身海拉尔部族,拉莫的副将则是帕玛出身库隆部族。」他俊眉微扬,沉吟道:「妳的意思是若有人因此得利,就表示他们出卖了火罗族,与临善王勾结谋反?」
  刘宁嫣眉宇淡定,悠然道:「我也不敢肯定是谁,但在火罗军裡面必定有不服你的人,而他们对你的怨怒,恰好成為被人收买利用的弱点。」她不敢说得太多,免得洩露出扬赤尔那晚跟她说的话,若是直接跟格罕说是啊他们还想推扬赤尔当大帝呢!她面前这人还不暴怒发狂直接杀人去了,唉。
  格罕面色一沉,冷怒地道:「不服我?就只敢在背后搞鬼吗?难道真以為我揪不出这些人来!哼,到时候落在我手裡,绝对让他们知道我的手段。」他又看向刘宁嫣忽然戏謔道:「妳说,若我ㄧ怒之下不想当大帝了,就让这天下乱成一锅粥去,妳我瞧瞧热闹便罢,这样可有趣得多?」
  刘宁嫣闻言神情一滞,呆呆愣愣地看著他,忽然觉得自己手足冰冷,打从心底发起寒来。
  他怎麼可以不要当大帝了?那天下眾生要怎麼办?那自己又该怎麼办?
  她忽然觉得自己六神无主,像世间的一抹幽魂,就像这天地绝情地拋下了她,冷酷地铲去她依赖的根,从此再也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格罕眼底闪著复杂幽沉的光芒,就这样深深凝视著她,反覆推敲她的每一个细微神态透露出来的意思,只是一句意外的玩笑话,一个不经意的试探,就让刘宁嫣那向来沉静如水的眼眸,出现了滔天变化。
  他越想,却越不敢想,越瞭解,却越觉得心寒,越清楚,竟越觉得害怕。
  害怕?原来自己也会害怕吗?格罕在心底暗笑嘲讽著自己。
  因為太过在意,所以害怕最终会失去,原来……竟是这样麼?
  刘宁嫣眼神渐渐恢復平时神采,百转千回的思绪,惊慌失态的神情,其实只不过在眨眼间,她又是那个淡定从容的模样,好像那些挣扎失措都与她无关。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不当大帝要当什麼呢?你放得下这大片山河吗?」
  「如果我放得下呢?妳曾说过不会离开我,到时候,我们一道逍遥天地岂不更好?」格罕盯著她那双宛如灿星的秀眸,不容她有一丝掩饰和虚假逃过他眼底。
  「好啊。」刘宁嫣柔柔应了一声。
  「妳也放得下这片锦绣山河?」格罕暗暗琢磨著她那令人永远摸不透的心思。
  刘宁嫣灿然一笑道:「我要的天下,是你的天下,若不是你的,我要来做什麼?」
  这话倒不是假的,没有利皇格罕,没有他对她的这份特别,她一个无所凭恃的女人家能做甚麼?就算扬赤尔真能推翻利皇格罕当上火罗大帝,整个天下局势也全然不同了,难道她骗了利皇格罕一个不够,还要再彻底利用扬赤尔一回?
  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就算她的心如铁石,也无法再度伤害给她勇气的扬赤尔。
  格罕的一双俊目终於添上了柔光,低头轻吻她的额间,醇厚的声音淡淡道:「既然妳要,那我们就将它拿下吧。」
  不知為什麼,这般狂妄的话语由格罕说出来,就好像真的可以实现一般,让人无法怀疑它的可能性。
  刘宁嫣羞红了脸,轻轻靠在他肩头上,纤手悄悄抚上他的臂膀,整个人倒在他怀裡,两人亲密紧紧依偎著,男的俊美出尘,女的清丽高雅,好似一对神仙眷侣,却不知,前一刻,两人才在彼此试探对方,相互攻防猜测,各使心计。
  刘宁嫣舒服地躺靠在格罕宽厚的怀中,心中却还在细细思量,要如何对付敌方的挑衅手段,忽地秀眉一挑,好似想到什麼道:「我想,岳俊人必然知道些事,待尚巴提拘人回府,我要亲自去问问他。」
  格罕享受著温香软玉在怀,呼吸著她身上的独特淡雅香气,修长手指正把玩著她的一束细腻青丝,听她忽然说起正事来,忍不住问道:「妳為何这麼肯定?」
  刘宁嫣道:「记得尚巴堤曾说岳俊人的府院看起来像经过一场激烈打斗吗?这天,李百药就出现在西黎军府院,而那个身份成谜的女人,也住进了西黎军府院,这一切,都透露出了不寻常,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一连串的事情,不过是个开头,尚巴堤这拘人回府的差事必然会出乱子,敌方就是要逼你忍不住冲动出手。」
  格罕拧眉沉吟道:「逼我动手杀人,製造火罗军内乱和南汉降军间的冲突,如我不出手,火罗军会军心浮躁,反抗我的势力更能趁虚而入,如我出手,南汉降军便会大乱,甚至与火罗军直接开打,接应临善王的兵马北上。」
  刘宁嫣美眸骤闪光芒,灿若晨星。「没错,内外夹攻,栽赃嫁祸,坐看鷸蚌相争,螳螂捕蝉。」她不禁寒声道:「想出此计之人,到底是谁?竟能同时掌控这麼多势力,轻易把玩在手。」
  格罕见她这般严肃穆然的神情,忍不住戏謔邪笑道:「若妳不是在我身边,我都要怀疑这计策根本是妳出的!」
  刘宁嫣闻言绽出如花般的笑意,抬眸看向格罕甜笑道︰「你这是夸我聪明呢,还是损我恶毒?」
  「夸妳呢。」格罕畅快地哈哈一笑,心底那份隐隐的沉重,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轻了些。
  刘宁嫣见著他罕有的笑容,也跟著轻轻笑了起来。
  这刻,她忽然发觉,真心的微笑,其实也没那麼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