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镇上的卫生所之后,刘可新顺着卫生所的医生和护士打听到了姥姥所在的病房,当刘可新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刻,他对眼前的一切彻底惊呆了:
母亲跪在姥姥面前,泪水洒了满脸,再抬头去看姥姥,鼻子上罩着大大的氧气瓶,手上插满了点滴的针头,整个病房都弥漫着药味,室内的空气压抑的让人窒息。
其实刘可新明白,明白自己原先的那种不祥的预感,最终竟然是落在了自己的姥姥身上,刘可新再想想自己回来的那几天,记得母亲的生日,却根本都没有关注姥姥的病情,只顾自己玩去了,顿时一种不可原谅的内疚感油然而生。
刘可新也没顾自己是个男孩,穿着刚刚在雨中淋湿的衣服,就在病房大声的痛哭起来,但不一会又停止了抽泣,因为他怕影响到姥姥休息,更重要的是他意识到男儿有泪不轻弹,于是他又把眼泪逼了回去。
母子俩无助的坐在姥姥床前,盯着姥姥看,一刻也不放过,因为他们始终坚信姥姥是会醒过来的,会有奇迹发生的。然而命运有的时候又是那么冷酷绝情,总在人们失望的时候给予致命的一击,让人心酸不已。
凌晨时分,刘可新和刘婧便注意到病房的心电图竟然趋近于一条直线,很快,脉搏也停止了跳动,接下来就收到了医务人员下发的死亡证明书,以及一位年纪不大的医生说道:“大妈,节哀吧,回家好好的给死者办理一下后事。”刘母和刘可新淋着雨伤心欲绝的走出了医院。
母子俩回到家后,心久久不能平息,毕竟在这个物资缺乏的家庭,总得有亲情的沐浴才能让一家人过得开心快乐。
刘可新从不会忘记,那些年姥姥是多么地爱自己,曾经大老远的从家里带菜来送的去自己的学校,还有一次是小时候发高烧,姥姥不顾刮风下雨就背着自己往镇卫生所跑………
刘母更是伤心,心痛的连饭都吃不下,仅仅那么几个小时之内,脸色便苍白了好多,毕竟失去亲人的痛苦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
端午节那天,当所有的村民都沉醉在节日开心的气氛里的时候,刘可新刘婧他们一家却在经历着失去亲人的剧痛。
当然,姥姥的死依旧不会影响到村民开开心心的过节,只有一部分龙下村比较热心的村民才会对刘母说一些安慰的话,以此来安定她的那颗不平静的心。刘可新因为假期结束,必须马上回去上课,就伤心的回到了学校。
尘世茫茫,浅笑离殇,只是心生夙愿;风尘轮回,多愁善感,只是他生幻言,如果人生有如果,如果时光能逆流,如果感情可传递,是否能够减轻些许的忧伤,抚平如果的过往,期待那么的结果。
人生有太多的如果,而结果只有一个。
如果大地没有黑夜,是不是就没有所谓的恐惧;如果世上没有坏人,是不是全世界存留的人都可以叫做好人;如果只有春秋没有夏冬,是不是我们可以不用经历酷暑严寒,稳当地过着自己的一生。
每个女孩都梦想:如果可以成为一个漂亮的公主,哪怕没有帅气的王子相陪,只要是公主,只要有殷实的家庭,她们依然会觉得满足。
刘婧偶尔会想象一些如果,一些不切实际的如果。
如果已逝的姥姥还在,她是不是和筱婈的姥姥一样可爱我是不是可以多陪陪她,尽尽我的孝心。
如果曾经见过伟大的父亲,他会不会把我捧成掌上明珠般地疼我,让我享受久违的父爱。
如果生在城里,我会不会是一位漂亮高贵的公主,就像那时班上的王燕一样,拥有高贵的气质和迷人的外表。
如果我现在有一个像筱天一样疼筱婈的哥哥,是不是我每天也会像筱婈一样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
如果……是不是……
“算了吧!这些都是假象,不切实际,其实我还是觉得自己的生活过的还好,至少我有一个疼自己的哥哥,只是他很忙,没有剩余的时间来疼我。至少我还有爱我的母亲,我是她生命中的初阳,她是我生命中的全部。”
可是刘婧很快又想到了自己刚刚过世不久的姥姥,眼里又含了些许的泪水,摇了摇头。
刘婧很快就结束了这些毫无意义的如果,她知道如果终究是如果,不可能成为结果。
“哥,我们去哪?”筱婈激动着对着筱天说。
“我带你们去县里最大的书城————学江书城,怎么样?”筱天看着筱婈和刘婧激动地表情,心里更是开怀不已。
“哦,那太好了,最大的书城诶!”刘婧像疯子一样地狂跳起来,她好久都没有出去透透气了。
书城的书可真多,远远地眺望过去,像一座用书满满的铸成的城池,刘婧和筱婈立在城池前,傻傻地呆了好久,似乎完全地沉浸在这个知识与书本的世界里。
刘婧注意到了书柜上那本马尔克斯著写的《百年孤独》,她小心翼翼地从书柜上拿了下来,聚精会神的阅读着。她不曾忘记老师说《百年孤独》是哥伦比亚的著名作家马尔克斯的神作,若有机会阅读必定受益匪浅,她想利用这仅仅的几个小时把那本《百年孤独》完整的消化。
“刘婧,你要是喜欢这本书我就买下来吧!算是我送你的礼物。”筱天看着刘婧对那本书依依不舍的样子,安慰的说道。
一句在刘婧心中隐蔽了许久的话竟毫无预料的脱口而出,如同积压在心底的一道弧线,在某个特定的时间点毫无征兆地暴露出来。那一道弧线,所划过的行径成了一条逶迤的弧环,全然地闪现在天际中。
筱婈和筱天听着刘婧的话语,不再出声,全然地陷入了一种沉默的状态,那种沉默似乎是一种尖离得不破的冻冰,冷冷的,僵硬的,触动寒心。
原来,刘婧一直纠结的传递性竟是这种疑问。或许,刘婧的心是孤独而紧闭的,她没有足够的勇气来敞开自己的心扉,她只是一直活在自己的孤独的世界。
教室前的那棵茂密繁华的香樟树,本是枝清叶秀,焕发活力,似永不倒下的不倒翁,风吹日晒,严寒酷暑,它依然朝气蓬勃,它是顽强的‘香樟树’!
就在刚开学的那几天刘婧曾对刘可新说:“哥哥,我以后要做那棵‘香樟树’不怕风吹雨打,不怕狂风暴雨,不求一生无息,只求顽强成长。”
前几天,刘可新和刘婧还经常在一起讨论那棵古老顽强的香樟树。而如今,香樟树下再也没有过刘可新和刘婧的影子,就连他们曾经踩过的足迹都被磅礴的大雨稀释的一干二净。有时候,刘婧甚至会怀疑她和刘可新是不是真正地亲生兄妹关系。
也许,雨水冲刷的不是足迹,是回忆。
回忆随着曾经走过的足迹,带着雨水的冲刷一步步地消失退化,直至退化过去,化为一片灰烬。
教室前永远是熙熙攘攘的上课的学生,个个手中撰着一个公文夹,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背着小巧的便行书包,穿梭在教室的走廊前,健步如飞,犹如飘飘怡然的孤魂。这白驹过隙的时间,对功课繁忙的他们来说,弥足珍贵,学习,不允许他们浪费任何一点时间。刘可新因为高考便成为了飘飘怡然的孤魂中的一份子。
犹如飘飘怡然的孤魂,把时间、生命及所有的精力全部花在了负重的书本。而负重的书本,却又像难以摆脱的魔鬼,一步步地吮吸着他身体上流动着的鲜血。终有一天,鲜血被吸干,剩下的是赤露的排骨。
原来天才瘦弱的原因竟是如此,让人震撼,让人畏惧。
刘可新在心里默念:我想成为一个平凡人,我不想成为孤魂。
最近的班上很和平,朱思俊再也没有惹是生非过,就连调皮的王龙都对自己百般尊敬,杂乱的班上此时像个和睦相处的大家庭。刘可新很享受这种温馨的感觉,那让他想起家的味道,可是他心里不由得多疑:这到底是狂风暴雨前的风平浪静?还是原本就是风平浪静的持续进行时?
那是刘可新内心中一道残黑的伤口,只要没有找到解药,它就会继续腐烂和氧化,直至渐渐地扩散至全身,走向‘死亡’的绝境。这种死亡,首先是亲情的死亡,再是生命的死亡,最后是灵魂的死亡,所以刘可新必须拯救这道伤口,他不能死亡,他也不想死亡。
宿舍前的那条小溪,还是如往日一样地污水泛滥,还是和原先一样随着夏风的吹来,扬起一股股污垢的臭味,刘可新竟然沉浸在这种污垢的臭味中,完全地致身于书本,似乎这个世界都不能走进他的心扉。看来,刘可新忘记了他的最初目的和任务。
这段时间的刘可新,果然像一只孤魂,像一只行尸走肉的孤魂,像一只被魔鬼吸干了鲜血的,只剩下排骨的孤魂。
就像是完整的玻璃杯在无意中跌在地面,摔得粉碎;就像是狂跑的汽车燃尽了油气,停在了路中间;无奈的依旧是玻璃杯持有者和开汽车的司机。
艺术楼的教室很宽敞,足足的比教室大了两三倍,因为去的晚,好的位子都被先来的同学坐完了,刘婧和筱婈只好坐在了第一排靠墙角的位子,只是光线不太好,看不清在台上演出节目的人清晰的面孔。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