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间,时间彷彿停止流逝,天地万物凝固冻结,温蒂的眼神流露出痛苦与恐惧,失去生气的身躯缓缓向前瘫倒。
山姆连忙向前踏了一步,接住温蒂的身躯,他单膝跪地,轻柔的让温蒂躺坐在地上,另一隻手则将她搂在怀裡。
温蒂的家被大火吞没,炙热肆虐,烈焰冲天,无数星火碎屑四处飘洒,有如盛开的樱花树下,那随风飞舞的花瓣。
山姆徬徨无助,不停焦急地问:「到底发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会这样?為什麼会这样!!」
温蒂轻轻咳出一口鲜血,她原本有如薰衣草般的面容越来越苍白,映照出一片摇曳火光,殷红的血丝掛在嘴角边,显得格外刺眼,她的气息越来越虚弱,彷彿一朵形影单薄的紫花,随时都会因寒风的吹抚而凋零。
「笨……笨山姆……」温蒂气若游丝的说:「我……好冷……」
山姆紧张的说:「别再说话了!」他将手掌轻放在温蒂伤口上,试图用治疗魔法癒合她的伤口,山姆只在书本上看过治疗魔法的理论和技巧,但因為没兴趣的关係,从来没有亲手练习过,如今真的要施展却是力不从心。
温蒂感到体内的生命正迅速消逝,但仍固执的说:「我……我偏要继续说……不然……就再也没机会……跟你说话了……」
「别乱讲话!」山姆焦急的喝令,专注维持掌中的治疗魔法,同时缓缓拔出插在温蒂胸膛的钢筋,由於山姆的天赋极佳,即便这魔法困难而且复杂,但多少仍发挥了功用,温蒂的伤口渐渐的不再淌血。
山姆悬在半空中的内心彷彿看见一丝曙光,连忙向温蒂加油打气:「妳一定不会有事的,接下来只要把妳送去医院就好了,现在科技那麼进步,绝对能够置好妳的伤势,相信我!」
温蒂惨然一笑,苍白面容另她看起来格外脆弱,她爱怜横意地看著山姆的脸庞,缓缓说道:「好,我相信你。」
山姆不再说话,更加专注地施展治疗魔法,但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逐渐消逝,他的内心被恐惧吞没,温蒂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气息越来越薄弱,山姆不停灌注体内的法力,但彷彿是在填满无底深渊一般,丝毫不见成效。
两人的心中都清楚的知道,这只不过是徒劳无功的挣扎罢了。
温蒂眼神逐渐涣散,低声呢喃:「我还记得……你一开始来到这颗星球……在我家昏睡了一整天……那个时候……我守在床头前……好奇的看著你的脸庞……」
「别再说话了。」山姆的声音开始哽咽,泪珠在眼眶裡打转,但他仍没放弃,更加努力的施展治疗魔法。
温蒂彷彿陷入自己的世界裡,自顾自的继续说:「后来……你逃走的时候……我真的快要担心死了……结果……想不到居然会在班上遇见你……那个时候我真的好开心……真的好……开心……」
「求求妳,别再说了。」眼泪滑过山姆的脸颊,他已经无法继续维持专注,掌心的治疗魔法变的断断续续。
温蒂嘆了口气,虚弱的伸起左手,轻轻放在山姆脸颊上,怜惜的说:「别……别在尝试了……我……我现在……只想你陪我说说话……」
山姆露出一抹哀悽的微笑,掌心的治疗魔法消逝溃散,改而握住温蒂放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左臂向内收拢,将温蒂紧紧抱在怀裡,他说道:「嗯,我明白了,我会好好听妳说话的。」
「嘻……你对我……最好了……」温蒂心满意足的说:「老是配合我任性的要求……在我陷入危机时……又第一个赶来救我……」
但是,妳的身躯在我怀中逐渐冰冷,我却无法挽回妳逐渐流逝的性命。
「我上课发呆时……都在幻想……我们未来可以……住在一栋漂亮的大房子裡……养一隻可爱的小狗……在院子种满花草……你出去工作的时候……我就在家裡哼著歌……将房间打扫得乾乾净净的……」
山姆强忍哭泣,笑著说道:「那麼,我们养的狗要叫什麼名字呢?」
「我还没想到耶……就叫冰雕玫瑰好了……那是你送给我的……最美丽的礼物……哎,笨山姆……你可以再送我一朵冰雕玫瑰吗?」
「当然可以啊。」山姆伸出右手,寒冷的雾气在他掌新凝聚成形,化作一朵精雕细琢、栩栩如生的玫瑰花,山姆轻柔地将冰雕玫瑰放在温蒂手中。
温蒂呆呆的看著冰雕玫瑰,泪水忽然溃堤,她声音发颤的说:「冰雕玫瑰……比任何东西都还要美丽……但是眨眼间就化做雾气……烟消云散……就像……就像我们两人一样……」
山姆内心几近崩溃,他只能牢牢抱住温蒂,任凭哀伤蔓延流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温蒂继续说道:「跟你在一起的这几天……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每天都在期待放学……能跟你一起走回家……我每天都在希望……如果返家的路途永远不要结束……那该有多好……」
「就是说啊。」山姆泣不成声的说:「如果永远不要结束该有多好。」
温蒂的瞳孔完全失焦,彷彿再看著山姆的脸庞,却又彷彿看向过去的时光,回到和山姆嘻笑打闹,漫步在孔雀市的街道上的日子裡。
「你看……街上新开了好多间餐厅……我们去吃吃看……好不好……」
温蒂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细不可闻,最后,她的眼皮轻轻闔上,抚摸山姆脸庞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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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大火将温蒂的家烧成一片残破焦黑,在烈焰和废墟之中,一名男人吃力的爬了出来。
那名男人有著铁灰色的皮肤,黑色头髮向后梳拢,身上穿著蓝色军装,胸口镶嵌皇冠与火焰的印记,那是政府军队中的菁英:皇家保卫者的标誌。
「该死……」皇家保卫者身上的伤势太过严重,除了被大火烧的皮开肉绽之外,腹部还开了个大洞,鲜血肆意流淌,除此之外,坠落时强大的冲击力道,导致他全身上下多处骨折,根本无法正常行走,只能痛苦的蹣跚踱步。
那男人内心愤恨的想著:「简直莫名其妙,执行追杀异血族的任务,居然会落得如此下场。对方只不过是民用运输飞船罢了,根本毫无火力可言,应该是个轻鬆简单的任务,想不到他们居然会来个玉石俱焚,直接朝我的军舰撞了过来,那时又太过接近这颗星球的重力场,导致两艘飞船一起坠毁。现在可好,除了害皇家保卫军蒙受极大损失之外,飞船又坠落在平民的建筑物上,天晓得死了多少百姓,这下子又要写白痴的检讨报告了。幸好军舰的船隻结构坚固,我的性命才没有大碍。」
他爬出废墟之外,艰难的挺直腰桿,环视四周的景色,这裡大概是郊区,只有草皮和森林,并没有其他建筑物,而且有许多一般民眾正往这裡围了过来,应该是想看热闹。
「喂,死老百姓!」他勉强发出声音,朝著最接近的几个民眾说:「我是政府的高阶军官,因直行任务而受了重伤,赶快送我到最近的医院!」
民眾听见他的话,惊恐的议论纷纷:
「皇家保卫者?怎麼会出现在这裡?」
「我去开车子过来,你们先帮他急救。」
「到底发生了什麼事?又有海盗要入侵了吗?」
「没什麼。」皇家保卫者摀住伤口,这才想起自己必须安抚民心:「各位无须紧张,这只是普通的追杀异血族而已,没有什麼问题,异血族已经通通死在我手上了。」
「只是普通的追杀异血族?只是『普通的』追杀异血族?」一名红髮少年蹲在地上,狠狠的瞪著皇家保卫者,他的眼神中充满愤怒与怨恨,彷彿杀光在场所有人也在所不惜。
而那名少年的怀中,抱著一名瘫软的少女尸体。
「怎麼了吗?臭小鬼。」贵為皇家保卫者,还没有人敢这样无礼的向自己说话,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乳臭未乾的小鬼头:「那个死掉的人是你女朋友?那又怎麼样,只要是皇家保卫者以上的军阶,执行任务时造成的民眾损失都可以被忽略,反正你只是想要国家赔偿吧,我会帮你连络当地政府的啦,你想要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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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著温蒂的逝去,山姆内心被黑暗的漩涡给淹没,她是冲散乌云的一轮太阳,如今却已黯淡消逝,无尽的漆黑深夜再次笼罩,封闭在心灵深处的噩梦张牙舞爪的冲了出来,「闪电之星」伙伴们惨死的景象侵佔了山姆的心神,他彷彿变回那个孤儿院裡的瘦弱男孩,孤苦伶仃的躲在角落哭泣。
即便如此,山姆仍保有一丝理智,他原本想把怒气宣洩在废墟裡爬出来的那名男人身上,但他料想对方也是惨遭重大意外,如果直接动手攻击為免太过蛮横,因此他只是静静地蹲在地上,双眼直挺挺地盯著温蒂的脸庞,想将她最后的容顏烙印在自己心中。
结果,那个男人所说的一句话,再次挑起了他无穷无尽的怒火,只是『普通的』追杀异血族?原来,自己的同胞惨遭追杀,居然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而且温蒂居然是因為这种理由而死?
山姆缓缓放下温蒂冰冷的遗体,怨恨的站起身来。
那名皇家保卫者看著山姆冰冷的眼神,不禁怒火中烧,不屑的说道:「你瞪什麼瞪?死老百姓,你可要知道,你们能有和平的日子,都是因為我们这些军人卖命付出的结果,只不过是死了个女朋友,有什麼好生气的?」
山姆并不答话,憎恨已经冲昏了他的理智,他彷彿著魔一般,声音空洞的开口呢喃:「拥有终结海盗团内乱的智慧又能怎麼样?拥有混种异血的力量又能怎麼样?我的爱人在我怀裡逐渐消逝,我却无力挽回,拥有『海盗王子』的威名又怎麼样?」
皇家保卫者皱起眉头,这个小鬼好像不是一般的百姓,他缓缓将手掌伸向腰间,偷偷掏出军用手枪。
「高阶军官又怎麼样?联邦政府又怎麼样?你们曾经夺走我的弟兄们,现在又杀了我的爱人……」他抬起头,眼神中充满狂风暴雨般的怨恨,咬牙切齿的说:「即便挡在我面前的是天武士,我也要為温蒂报仇!」
剎那间,他拔地而起,朝著皇家保卫者飞扑了过去,皇家保卫者连忙举枪瞄準他的额头,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但是已经太迟了,那名少年的速度宛若鬼魅,在他发射子弹前便已经抓住他的双手,将手臂连同骨头捏成粉碎。
这时,皇家保卫者才看清楚,那名少年已不再是人类的外表,变成一头有著狼人庞大身躯,但表皮却毫无毛髮的苍白怪物。
「恶……恶魔……」这是皇家保卫者唯一能想到的,能够拿来形容眼前物种的名词。
「感觉到痛吗?有比我内心的哀伤还要痛吗?有比我同胞千万年来受到的压迫还要痛吗?」山姆冷冷的说道:「感受我们异血族的怒火。」
山姆手臂一甩,狼爪挥扫,皇家保卫者的脑袋便被砍了下来。
第三十七章:溅血的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