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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接受事实

  萤幕上的温度表随著机体快速运动而不断上升著,驾驶员咬紧牙根不断输入指令,让机体做出相对应的动作,不断挥舞如锥矛般的双手击退那些发了疯似的不断扑上前来的断肢,当一架NCR-04上前顶替了他的位置之后,他才能安心让机体打开活动装甲散热。
  「那傢伙是怎麼一回事……」确认机体的温度确实下降,驾驶员趁这个机会喝了一口水顺便抹去头上汗水,这时他发现队伍的移动速度越来越快了,他不得不让机体抬起头来望向队伍的前方。
  他看到的是一架正用超乎想像的流畅动作挥舞著军刀开路的NCR-04,以及另外一架在它身旁不断飞跃,用各种他们想都没想过的细腻动作扫荡敌人的DIK,如果不是这架机体的长相太过独特,他根本就不会认為这是他们熟练到梦游也能驾驶的皇权骑士。
  ――这两个人……
  连长虽然知道他们连上有一名很厉害的女兵,但从来就不知道这名為翠纳丝的士兵如此兇悍,从阵亡的排长机体上拿到军刀之后彷彿换了个人似的,从刚才无惧生死地爬到怪物背上攻击,到现在位於队伍前方冲锋陷阵。
  虽然现在已经是一个两性平权的时代,但军人依旧是男性居多,如果盯著那架动作如同古装影集中的剑客的NCR-04,而不去看队伍频道裡的个人头像的话,他根本不会认為这架机体的驾驶员是个女人,他从军至今二十几年,所见过的优秀女性驾驶员屈指可数,而翠纳丝绝对是最强的那一个。
  而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和她一起并肩作战的那架DIK,这架皇权骑士的动作和它的其他团员完全不一样,与一般DIK迅捷、乾脆而凌厉的战斗方式不同,它每一次冲刺机体就如近乎失控一样翻转,驾驶员似乎把机体的手脚当作鞭子一样在使用,但是机体的手脚每一次触地的时候,都可以让机体灵巧的转折,巧妙的避开週遭手掌的侵袭。
  NCR-04和DIK,两架机体看似并肩作战却又保持一段安全距离,也正因為如此他们如此大开大闔的战斗动作才不会误伤到对方,如果除去队伍最尾端的那架没看过的怪异机体不算,这裡最强的两名驾驶员就在他的眼前!
  这个时候,剑圣才刚被击飞,两名队员马上反应过来,望著与自己脱落的装甲一同在半空中翻转的剑圣,两架皇权骑士第一时间脱队冲了出去,试图把那些立起来正要抓住剑圣的手臂给砍翻。
  「该死!」因為齐亚德才刚失控地摔到座位后方,这时肯纳亚才有机会好好操控机体,在剑圣即将著地的那一刻马上打开喷射背包让机体立起,腰上的登山爪马上发射并固定在地面上,剑圣维持著蹲姿在地上滑行了十几公尺的距离才停下,地上被它的双腿刮出了长长的两道渠沟。
  两条手臂就像蓄势待发的毒蛇一样準备推动身体扑向敌人,而肯纳亚彷彿没有看见他们,第一时间检查机体的状况并且趁这个时候散热,当这两条手臂一左前一右前想要逮住它的那一刻,紧追而上的十数道刀影将它们砍成了碎片。
  「圆圆,情况不太乐观,我们失去了剑圣的右手,而左脚的加压器也到极限了。」当肯纳亚让剑圣起身的那一刻,剑圣正窜著电弧和火光的右手就像绳子一样甩动著,这样一条右手只会严重影响到他的作战。
  所以肯纳亚第一时间输入指令让机体解除了右手的连结,而圆圆则是协助肯纳亚对机体平衡的控制,同时在萤幕上显示道:「如果不想拋弃无法回收的部位装甲的话,我建议让半数装甲附剑。」
  「我正好有这个想法!」肯纳亚抹去嘴角的血,眨眼间就完成了附剑的指令输入,当剑圣高举军刀的那一刻,半数的装甲就像遇到负极的正极磁铁一样被吸了过去,它们按照位置準确排列在军刀的锯齿凹痕之中,当固定装置牢牢抓住他们的那一刻,肯纳亚望著逐渐爬过来的手臂,笑道:「看样子不是只有我们小看那怪物,那怪物也小看了我们啊!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何谓帝国剑圣!」
  当奔驰中的剑圣一挥军刀,这军刀不仅刀身变宽连能量刀锋也猛然提升了一米的长度,而这样的组合并没有让军刀变重,当串接在一起的微型反重力装置全力运作的那一刻,这把军刀反而只剩下不到原本一半的重量!
  肯纳亚闪开了一条手臂的拦截,冲过了两架前来支援他的皇权骑士之后,左手一挥带出一片扇形的淡蓝色刀光,从数条手臂和几棵大树之间穿过,一刀砍完之后毫无理会便继续迈步上前,甚至打开喷射背包加快速度往队伍的最前方赶去。
  约半秒之后那些紧追在后方的手臂才连同树干断成了两节,它们在地上挣扎的那一刻烧焦的伤口忽然起火燃烧,火焰很快就蔓延至全身,几条断臂挣扎著滚下山坡,被紧跟在后方的两架皇权骑士挥手拍开。
  肯纳亚连续挥了三刀,直到系统出现错误警告他才停下,原本头破血流的齐亚德正要抱怨為何他不早点用这招的时候,肯纳亚停止了军刀的供能,和圆圆说道:「圆圆,看样子这架机体还是有缺陷,军刀的供能迴路出现问题了,这把刀在继续使用下去说不定会爆炸。」
  「肯纳亚先生,你的判断不太正确,不是『说不定』而是『一定』。」圆圆比他更清楚军刀的状况,要不是肯纳亚反应迅速地马上中断了剑圣的第四次大范围斩击,这把合体军刀早就爆炸了,刚才那种能量供应强度一但爆炸很可能整架机体的左半边身体都会遭受波及。
  圆圆简单说明了一下机体的状况之后,肯纳亚发出开朗的笑声和圆圆开完笑,之所以这麼轻鬆是因為队伍这一边的威胁几乎被他刚才那三刀清掉了,但是齐亚德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因為他意识到帝国剑圣并没有他们想像中的那样强大,就拿这把军刀来说好了――它在合体之后不仅耗能而且还有爆炸的危险。
  使用这样不稳定的武器进行作战简直就是自杀行為!
  他越来越无法理解為何帝国皇室要砸重金,来开发这样一架根本无法量產的机体,而且还是必须依靠外族的力量才能发挥战力的机体,虽然他们和圆圆相处得不错,但圆圆及舰长小姐毕竟是外星种族,这样的合作关係会维持到什麼时候没有人能保证。
  「我说……肯纳亚,在加入皇权骑士团之前,你知道剑圣是开发中的机体吗?」在齐亚德印象中,肯纳亚是透过剑圣计画才加入皇权骑士团的,他并不是从正式管道进入骑士团的成员。
  肯纳亚让剑圣冲到队伍最前方,发出警告之后穿过了皮耶尔的DIK以及翠那斯的NCR-04,带著一片刀光和一把大刀势如破竹地冲向高地,他点点头回应道:「我知道,在加入之前公主都和我说明清楚了。」
  「包括圆圆的存在,还有这架机体无法量產这件事?」协助剑圣的开发绝对不是一件轻鬆的事情,剑圣就和它的设计原型――蜂后一样,是非常需要高度精神专注和手速要求的机体,如果不是这架机体有圆圆这个副驾驶的话,就算肯纳亚的守速高达每秒三十也绝对无法驾驭这架机甲。
  而剑圣必须配合秘密情报部队执行各种高危险性的任务,在这种情况下他不相信像肯纳亚这样的年轻人,还愿意去签下那张几乎等同於卖身及卖命的合约。
  「没错!」
  「那為什麼你还……」齐亚德之所以没有继续问下去,是因為他发现肯纳亚露出一个很傻的笑容,而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兇猛,看得出来随著机体的状况越来越差,他的战意也越来越高昂。
  「跟你说一件事,你别笑我。」圆圆似乎对此也很感兴趣,她听肯纳亚这麼说之后也在萤幕上催促著他赶快说,肯纳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因為我需要一个,足够资格在将来和公主好好求婚的身份。」
  「你……」齐亚德想说些什麼但到了嘴裡却说不出来,他挣扎了一阵子之后便无力地靠在驾驶座的椅背上,说道:「我算是服了你了,你这个恋童变态……」
  在这一刻,疲惫的齐亚德回想起了十年前,在「重生旷野大教堂」前和妻子下跪求婚的时候,面对因為好奇而围观的上百个路人,以及两手按在胸口不知所措的她,他胀红著脸鼓起了勇气拿出了结婚戒指,说出了那一段每个人都已经能猜到,但还是期待著他亲口说出来的台词。
  齐亚德把手摸向自己的腰部,湿润的感觉从手心、手背流过,他知道身上的温度正从这个伤口不断流失,即使已经喷了止血剂也没有止血的跡象,他拍了拍肯纳亚的肩膀,疲倦地说道:「肯纳亚,如果有机会……帮我和我老婆说一声,我爱她……还有,跟皮耶尔那小子说,对於我看不起他这件事,我很抱歉……」
  「喂!这种话要说自己去说啊!齐亚德前辈?」肯纳亚回过头看见的是齐亚德无比苍白的脸,当他闭上双眼往后躺的那一刻,抽离的手底下,在肯纳亚肩膀上留下的是一个深深的血手印。
  回过头来,驱使著刀型装甲切开碍事的怪物手臂,他驾驶著机体第一个冲上了没有多少植物覆盖的高地区域,他忍著眼泪咬牙说道:「齐亚德前辈,好好的睡一觉吧!等我们回家的时候,我会叫醒你的!」
  「那就……拜託你了……学弟……」
  当眾人冲上高地的那一刻,连长马上对著天空发射信号,所有人在看见信号的那一刻马上散开,只有剑圣依然挡在追上来的怪物面前,而那怪物的上半身早已经脱落了,它只剩下长相如虫身的部位、血肉模糊的巨口和六条当脚使用的手臂。
  剑圣的三颗眼睛凝望著这冲上山坡的怪物,而后者在剑圣紧盯著它看的时候也不敢冒然去追击其他人,虽然这架机体已经断了一条手臂,但怪物还是不敢轻易靠近它,剑圣大刀一甩将刀上的装甲甩落在地上,用原本军刀的部位冲能之后直指怪物,一副随时都可以决一死战的态势。
  而这次怪物没有多少犹豫便扑了过去,那速度竟然是它上半身还在的时候的两倍以上,碎裂的地面被掀起大片碎石,怪物庞大的身影就像陨石一般冲向剑圣,而断了一条手臂的剑圣看起来就像是随时会被车给辗死的螳螂。
  震撼人心的一声巨响是怪物落地的声音,大片的沙尘窜起,而剑圣则换了一个位置站著,军刀上的鲜血不断流到能量刀锋上头而发出「滋滋」的声音,血液不断被蒸发的同时也冒出白烟。
  在沙尘散去的那一刻,剑圣军刀一挥,刀型装甲便冲到怪物身上劈砍,那怪物虽然可以在抓住机甲的那一刻,用强悍的臂力和握力干掉这些敌人,却没办法捉住像刀型装甲这麼细小的目标,而且就算捉到了也不见得捉的住,因為刀型装甲的能量刀锋足以将它的皮肉贯穿。
  「差不多该撤了!」
  听见连长的提醒,剑圣一招手将这些装甲全都收回,包括被它扔在地上的也重新组合在军刀上,在它打开喷射背包远离怪物的那一刻,每个人都听见了物体高速坠落的尖啸声。
  天空上的黑点正在快速放大,在夕阳的光辉之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这道银白色的光芒就像死亡流星般从天而降,在怪物正要追击剑圣的那一刻贯穿了它的身体,紧随在后的,一发又一发、一发又一发的银白色光影準确无地不断贯穿在地上挣扎的怪物身体,并且送入地面发出可怕的声音及震动。
  这是装甲突击舰特别安装的空对地穿甲弹,这种武器可以从大气层外发射,因為没有推进需要的燃料,它完全是依靠物理贯穿来重创目标,所以就像一发超大型的子弹一样,在命中敌人之前基本上不会引发警报。
  连长才刚要因為终於能干掉这怪物而鬆口气的时候,机体忽然不受控制地往前倾斜,低头一看发现机甲脚边的地板正在碎裂,他意识到自己犯下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那就是……他没有在请求投弹支援之前测试地质!除了因為当时情况紧急之外,也因為这附近除了这块空地之外没有其它选择,所以才会犯下这该死的错误!
  「这裡的地质太鬆动了,赶快离开!」他马上稳住机体往更高的地方撤,但是他注意到翠纳丝的NCR-04就没有这麼幸运,她所在的地面是整块崩落,所以她只来得及让机体攀在洞口,想要发射登山爪却有碎石不断坠落。
  ――该死!太远了!
  正当连长打算先发射登山爪勾住翠纳丝的机体时,那挣扎的怪物已经率先坠入破碎的地壳底下露出的深渊之中,它的巨手撞到洞壁的那一刻引起的剧烈震动,让NCR-04再也抓不住洞口而向下坠落!
  登山爪贯穿了NCR-04的右手,翠纳丝借这个机会让机体紧紧捉住这救命的软合金绳,但是NCR-04下坠的力量却拖著DIK也一起摔了下去,皮耶尔马上让机体将手脚刺入墙壁之中稳稳固定住。
  这下翠纳丝才终於有机会对著悬崖上方发射登山爪,等软合金绳收紧之后她才让机体鬆开绳索,就在她準备往上升的那一刻,DIK所在的那块墙面忽然碎裂而崩落,她想要用一样的方法救它却来不及,因為两条登山爪都已经固定在上头,所以她只好让机体猛踢墙面开啟喷射背包往那方向盪去!
  DIK没有手掌,所以翠纳丝只能让NCR-04往它手肘的方向抓去,然而碰是碰到了确没有抓紧的机会。
  「不!」
  盪到了最高点的NCR-04开始折返的那一刻,翠纳丝只能眼睁睁看著这架曾与自己并肩作战的皇权骑士,用一种非常无助的姿态与那怪物一同坠落那看不到底的深渊之中!
  「皮耶尔――!」肯纳亚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他看著剑圣身上各个损坏的部位,都说明了已经不允许他再作出更高强度的操作,当皮耶尔的头像忽然黯淡的那一瞬间,他气愤地一拳砸在键盘上,发出了悲愤的怒吼。
  「肯纳亚你知不知道『剑』和『刀』不一样的地方在哪?」在他成為剑圣的驾驶员之前,公主曾和他约会过一次,而在休息的时候公主忽然这麼问道。
  「哈哈!真笨!后者有刀背而前者没有阿!你知道吗?因為『剑』没有刀背所以才显得高贵,它的攻击虽然变化无穷却不存在怜悯,每一次的全力出击都没有反悔的机会。
  「与皇权骑士不同,『剑圣』不是為了捍卫什麼而存在,而是為了摧毁什麼而打造,所以我希望你成為它的驾驶员的时候,能接受一个事实。
  「你必须接受你所作出的任何一个决定,你很可能没有办法拯救任何人,也很可能谁都帮不了……你唯一能作的,就是守护他们的荣耀,可怜的骑士阿,愿这一切灾厄能尽早结束,再也不用揹负这样沉重的宿命。」
  圆圆担心及关怀的字样占据了整个萤幕,肯纳亚抬起头来的那一刻才注意到,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同时自言自语般地哽咽道:「我没办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