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君天虽是嫡子,但却是个不受重视的三皇子,是故他即使提前离了席,也没有多少人会注意。
凤宫和龙殿,是完全不同的景致,相比龙殿的大气华贵,凤宫却有几分浑然天成。
龙君天一路上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已来到'凤舞湖畔。
他忽然停住。
大片大片云中仙的花海中,一抹淡紫色并不显眼,仿佛花海上升腾起一抹紫岚,若烟若梦的水云纱随着少女的动作翩跹散开,夕阳从碧波荡漾的凤舞湖上飘来,笼在少女纯金的发上。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来到了帝子之阁。
他还呆立着看,那小姑娘也已经看到他了,冲他挥挥手:“小哥哥。”
他笑着走过去,走近几步便认出那是这次百岁宴的主角,凤族五公主,凤逍遥。
没想到那个在台上惊才绝艳的小丫头,竟是如此单纯可爱。
“小哥哥的眼睛好漂亮啊。”凤逍遥好奇地看着他,银色长发,蓝的眸子清亮得像一汪水。
龙君天微微一笑,想客套几句,又觉得太疏离,只得岔开话题:“我知道你,凤家的凤逍遥,挺厉害的。”
凤逍遥却不以为然:“小哥哥你不知道,我一个月前才化形呢。”
龙君天虽然天资不算好,却也是四十多岁就化形了,哪里见过这么晚的,忙问道:“可是修炼遇到了什么问题?”
凤逍遥摇摇头:“问题倒没遇到,如果有,大概是我不想修炼吧。”
不想修炼?龙君天不仅莞尔,这小丫头倒是对自己的懒毫不掩饰。
不过,他倒是挺羡慕的,在龙家,那么多皇子,稍微懈怠就会招人嘲笑,他龙君天倒是不敢说出不想修炼这种话来。
“我不知道修炼了是为什么,哥哥告诉我是为了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那我没有要保护的人,如果有,哥哥也可以帮我保护,是不是就可以不修炼了。”
修炼是为了什么?龙君天也是第一次想这个问题,为了不被兄弟们嘲笑?为了面子?或者,为了夺储君之位?好像都不是答案。
他只能回道:“你不想修炼,那就不修炼了吧。”
凤逍遥笑起来:“小哥哥,你是第一个同意我不修炼的,我喜欢你。”
尽管知道凤逍遥的喜欢并没有带男女之情,龙君天还是忍不住心弦一颤。
他不知道该说她是不务正业还是太会生活,凤逍遥知道哪一朵花开得最早,知道哪一种香留得最久,知道在哪时哪刻坐在哪块溪石上可以看到最美的日出。
她说自己亲手培育的云中仙,每每朝阳初升,打开第三片花瓣时最好看。
她说起自己做的香囊,什么花宜安神,什么花宜清心,她都能细细数来。
一百年的时间,龙君天破壳,化形,修炼,到他自己的百岁宴之时,仅仅只是王阶实力,而凤逍遥,奇花异草,柴米油盐,无一不精。
原来,还有人可以把短短的一百年过得如此绚烂而充实。
“追风兔的后肢,小腿上的那块肉,最适合熏着吃,熏到黑褐色最好吃了。”
“云中仙十钱和薰衣草十二钱,有兰花的香味。”
龙族的三皇子,第一次,不谈修炼,不谈权谋,只谈草木。
和她在一起,才发现人生中的每一个瞬间都那么精彩,每一个瞬间都不忍辜负。
“若宝。”
忽地听到后面有人叫了一声,龙君天转头看去。
那是一个紫衣少年,风华潋滟,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微微有些暖意。
凤家的凤陌离,行事沉稳气质无双,一直都是这些世家子弟心中的偶像,龙君天亦是。他爱穿紫衣之事,在这些世家子弟中也是尽人皆知,龙君天自然一眼就认得出来
“哥哥,”身边的小丫头欢呼一声,扑了上去,凤陌离温笑着稳稳接住,宠溺地替她抚了抚额前的乱发。
他同凤陌离点点头,客套地笑了一下,正欲转身离去,却被凤逍遥叫住。
“小哥哥。”凤逍遥从哥哥怀里跳下来,跑到他面前,修长的指在他手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卿若”二字。
“小哥哥,这是我的名字。”凤逍遥笑嘻嘻地道。凤陌离走过来拉起她的手:“若宝,我们回去。”
可龙君天分明看见,凤逍遥转身那一刹那,凤陌离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有敌意,更有审视。
那一瞬间,他狂喜,因为他依稀记得,父皇第一次见到二姐龙月仙的未婚夫玄尘时,也是这副模样。
卿若,我记住了。
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她指腹的温热,撩得他心潮激荡。
兽域地广人稀,凤家与龙家都在龙凤天,倒还不是很远,但其他那些大家族可就不是这样了。这拖家带口的,一去一回至少也得两三天的时间。好不容易来了金乌城,自然是得留他们多住几日的。
为了联络感情,龙家与凤家的孩子们混住在一殿,但凤逍遥住在女眷的卧房,龙君天也无法时时见到凤逍遥,倒是与凤陌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常吃他的白眼。
偶尔与凤逍遥遇上了,她正与四姐风惊鸿和自己的九妹龙倾绝玩得正开心,也不便打扰,更不用说还常常有一个宠妹狂魔在一旁虎视眈眈,只是淡淡地点头示意,听她唤一句小哥哥,也就檫肩而过了。
高大的龙舆套上两只巨龙,这天,是龙族与其他各家族回府的日子。
“卿卿。”龙君天有些忐忑,他也不知道那短短一个下午的时光,在凤逍遥心中究竟占了多大分量。
凤逍遥听得有人叫她,笑着转过头来:“君天哥哥。”
那一瞬的笑靥明眸,几乎晃花了他的眼。
“我要走了。”趁她转头时带起飞扬的金发,龙君天顺手用风刃削下了她的一绺青丝。
小姑娘依旧毫无察觉似的,只笑盈盈地看着他。
罢了,这么小的姑娘,怕是根本不知道结发之意吧。
卿卿,等我一千年,我必十里红妆,来金乌城迎娶你。
那一天,这个稚嫩的少年,许下了自己一生的誓言。
“你这一去,又要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凤陌离问道。
“难说啊。”华子城长叹了一口气,“我家老头子那臭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非要我回去接手家族事务,这次被他逮着了,估计就再难脱身咯。”
说着,他又幽怨地看了凤陌离一眼,若不是这家伙硬要回金乌城出席凤逍遥的百岁宴,他也不会被那老头子逮着。
凤陌离当然感受得到他的眼神,但也不会去解释什么,华子城自然也明白这位挚友的性格,又反问道:“你家里呢,是个什么情况,凤帝没来找过你?”他可是记得,凤陌离出宫时凤帝发了好大的脾气
“他来找我干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若宝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凤陌离随意道。
“也是。”华子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凤逍遥拥有凤灵眸,这可是个好东西,不说给她带来了灵火榜上排名第九的凤灵火,单单说这凤灵眸对凤族人的强大威压,就注定了凤灵眸的拥有者在凤族的地位不同凡响。
据说,凤灵眸融在拥有者的灵魂中,如果拥有者的情绪发生大喜大悲,凤灵眸便会变色,而整个凤族乃至所有拥有凤族血脉的人情绪都会受到影响,所以,凤灵眸的拥有者也注定只有一个。
而且,只有历代凤灵眸的拥有者才能制造出“百凤来朝”的盛景,凤灵眸给凤族人带来的不仅是威慑力,还有凝聚力。
可以看得出来,凤逍遥拥有凤灵眸这一点,已经让所有凤族人震惊且欢呼,拥有凤灵眸的凤族才是真正的凤族,凤灵眸的拥有者就是凤族的神。
只凤灵眸这一点她便令凤陌离远远不及,更兼她又是一位圣药师,一位圣药师若是羽翼成熟,所带来的号召力,可不止是在凤族,在整个灵虚界都是有强大力量的,他们兽族比起人族,体魄强大,寿命又长,只有炼药这一点远远不如,这次出了一个圣药师,那可是整个兽族都该扬眉吐气的事情。
虽说凤逍遥现在实力并不强大,但那不过是凤逍遥自己不想修炼而已,若是她想,以她的仙品之资,很快就会超过他们。
如此看来,凤逍遥确实比凤陌离更适合这个位置。
“可是,你真的舍得让凤逍遥那么单纯一个小姑娘坐上这个位置?”华子城觉得不妥。
凤陌离扬眉:“你以前见过她?”一般人可不会随随便便认为这个惊才绝艳的凤凰是个单纯的小姑娘。
“见过啊,”华子城也不掩饰,“我刚化形那会儿,被老头子送进凤宫,当时你不在凤宫,我还在凤宫里找过你呢。老头子让我跟着凤帝好好修习,在凤宫待了几年。”华子城撇撇嘴,说的倒好听,还不是想让他和凤逍遥培养感情吗。
第二十二章当时年少不知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