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奈历四四二七年…
在今年的最后几天,艾因赫伦全城上下充斥著洋洋喜气,大街上也涌现出滚滚人潮,大家都在準备迎接新年的到来。
教会高层们也因应节庆,放所有人一个不短的假期,让所有人都能回乡过年;知道能回家后,所有人都兴奋异常,引颈期盼假期的到来……
圣棠、迪斯与朧早已準备好了,毕竟家就在艾因赫伦城内,所以不需要準备太多东西,反倒是其他人,像是塔克、范德、范尼他们的是来自何处,这就让人好奇了。
因為对家乡的思念与归乡的兴奋令所有人精神亢奋,所以圣殿的全体骑士们一大早起床就马上来到训练场上,连体能、筋力、耐力的训练都拋诸脑后,拿起武器就是一阵激烈的对战!
在教会裡佔地最广的训练场上站满了人,而且这裡不只有骑士,还有祭司们;虽然祭司们鲜少战斗,但不代表她们不会,而她们的武器…就是五花八门的魔法。
场上除了骑士的刀枪剑戟外,还有祭司的斑斕魔法,若无视那些怵目惊心的画面…也能当作琳瑯满目的表演了。
迪斯步履蹣跚的拖著身躯回到他们的位置上坐下,将手上的盾牌与长剑往地上一摆,开始喘气起来;范德与范尼两人也回来了,不过两人的依旧交锋著,只不过是透过嘴巴而不是枪……
「范德、范尼,你们家在哪裡啊?」迪斯停止喘气,对正在对骂的兄弟俩发问著。
「我们家?」范德范尼两人终止斗嘴,同时转头瞪向迪斯,异口同声说道:「赫薙国所属的商业都市─弗利伦城。」
「原来如此,在弗利伦啊。」迪斯才刚点头而已……
「我告诉你!回去家裡后绝对不准揭发我的糗事!」范德马上就对范尼大吼了一声。
「糗事?你糗事太多了我不知道你是指哪一件。」范尼偏过头去,刻意不跟范德对眼。
「你这傢伙!想故意害我被大家笑是不是!」
「差不多吧,反正你都做出来了,应该不怕别人笑吧?」
「去你的!」范德吼完,手上刚停止的干戈也跟著挥了出去!
范尼早有防备,动作俐落的闪过攻击,不过其他人就没这麼幸运了;由於这一击来得太突然,迪斯来不及反应,被一击扫飞了……
坐在一旁的圣棠也免不得要迴避,他伸手帮助朧一起躲开呼啸而过的枪刃,随后无言的看著底下开始打起来的三人混战……
「浑蛋!差点就打到我了耶!注意一点好不好!」坐在圣棠左肩上的妮可破口大骂起来,原本看圣棠卿卿我我的就够让她火冒三丈的了,刚又差点被扫出去……
「谢谢。」朧坐正后,对圣棠道了声谢:「范德他们真有活力呢,不过性格火爆这点要是能稍微收敛一下就好了…」她想到刚刚那一枪,要不是有圣棠的话……
「是啊,差点就伤到妳了。」圣棠把眼神收回来,转到了朧身上……
「咳!」坐在这对情侣旁的第三人咳了声:「你们两个太刺眼了,麻烦私下再恩爱好吗?」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朧立刻对斐莉丝道歉著。
「唉…一想到别人都能回家,心裡就…」斐莉丝嘆了口气,低声呢喃了几句,不过却恍然大悟,急忙收口;即便她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却也逃不过朧的耳朵,听见这段话的朧,神情马上冷落下来……
「对不起…」正当斐莉丝不知道如何是好时,朧的歉意便传进了她耳裡……
「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
「是我害妳无家可归的,对不起…我真的不是刻意的…对不起…」
「斐莉丝,妳愿意来我们家作客吗?」就在两女的情绪持续下滑时,圣棠从中插入一句邀请,藉此终止可能会无限轮迴下去的悲剧。
「咦?」斐莉丝对这突如其来的疑问感到惊讶:「怎麼突然…?」
「我们家裡的小孩满好客的,每次回去跟他们报告在教会的生活,就一直叫我请妳们回家作客。」圣棠一边搂抱朧一边回答;斐莉丝虽然惊讶,但看到圣棠百般呵护著怀中的朧后,诧异逐渐转变為失落……
圣棠把朧的脸掩在怀裡,不时轻抚或轻拍著她的秀髮与后背,像是安慰哭泣中的小孩一样;更令斐莉丝失落的是,圣棠邀请她是為了不让朧陷入痛苦漩涡,不是真的為了给家人承诺什麼的。
斐莉丝把双眼从那对情侣身上挪开,看著底下逐渐喧嚣起来的纷争;虽然嘴巴上不说,她还是希冀能有个人像圣棠对待朧那样的对待自己……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好比是块木板,犯下的错、说出的祸就像是钉子,一旦钉下,就会留下无法抹灭的痕跡;既使已经道歉认错了,斐莉丝在教会裡的关係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无论怎麼努力,旁人的心裡都已经有了自己可憎的一面,那是个烙印,难以抹灭……
虽然不明白那个举动的真意是甚麼……
但唯有圣棠,愿意在自己受尽唾弃的时候,挺身帮助。
「…好吧,反正我也已经…」斐莉丝沉思了一阵子之后,才终於鼓起勇气允诺圣棠的邀约。
「嘿~斐莉丝妳也已经怎麼了?」一名少年的笑脸突然蹦了出来:「话说回来,我不知道妳也喜欢圣棠耶~」迪斯掛上了他的招牌笑容,然而看在斐莉丝眼裡…是灿烂得令人觉得刺眼。
斐莉丝马上板起面孔,手掌瞬间往迪斯的顏面推去,下个剎那便放出一发魔法,将迪斯往场下轰去……
「别听迪斯胡说,他的话不能信!」将迪斯轰飞后,斐莉丝立刻向圣棠澄清道。
「我记得迪斯的座右铭是:『绝不说谎话的』。」圣棠替辩驳了一句,让斐莉丝当场无言回应……
四四二七年的最后一天,圣棠他们换洗完,就起身离开教堂,返回属於他们的家。
「再见啦两位~」迪斯準备离去时,对满脸面疲倦的范德、范尼道别。
「你这傢伙,要是敢向家人走漏风声,你就完了!」
「彼此彼此。」
身上包裹著重重纱布绷带、飘散出浓郁药味的范德与范尼连理会迪斯的动作都没有,继续进行著他们的唇枪舌战;既使不被理会,迪斯也没多说甚麼,记得上一次他為了平息两人的战争,差点连自己的命都赔上了……
「话说回来,塔克呢?」迪斯快步跟上前方的情侣。
「没看见,可能先走了吧。」圣棠摇了摇头,随后将注意力转到朧身上:「好一点了吗?这几天一直伤心难过的…」
「嗯…」朧抬起头来,以笑容面对著圣棠,并摇了摇头:「已经没有事情了。」
「真的吗?」对於朧脸上的笑容,圣棠抱持著怀疑;几天来一直无法掩饰的失落,怎麼可能用这麼勉强的笑容来盖过?
「嗯,我已经做好觉悟了…手上染满无辜之血的我…绝不能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哭泣,绝对不能…」朧低头凝望著自己的手掌,貌似要穿透肌肤,直视那流淌在鶻髓裡的…无数遭受自己迫害之人的鲜血。
来到了教堂大门前,一阵风吹来,岁末寒风冷得直让人发颤;圣棠看著朧,轻笑了声后,脱下身上的大衣,為朧披上。
「无论如何,我都会依照诺言,一直守护在妳身边的。」
「我怎麼不知道冷漠的圣棠会有这麼热情的一面…?真噁心…」跟随到两人身旁的迪斯,只能够忍受这对所带来的伤害…
教堂裡面,人们尽数离去,只剩稀数的人还留在裡面;周围开始安静下来,渺无人声的环境令人不寒而慄,无声的连针掉落都能听见的静謐裡,似乎迴盪著奇怪的声音……
在圣殿某处的室内,这裡是摆放多项训练器材的房间,由於位处偏僻的缘故,这裡平常就鲜少有人会来造访;仅有些微阳光照射的房裡,有一个人正在锻鍊著自己……
门,被打开来了,一位老者走进训练室裡。
「你不打算回去吗?」凯尔开口对那名男子问道。
「没有必须回去的理由。」既使身上正扛著数十公斤的重物,塔克的语气依旧如初,没因為艰辛的训练而產生紊乱。
「若『他』听见你这番话肯定会哭得死去活来哪。」凯尔苦笑著,然而却没能引发下一句对谈……
「你刻苦锻练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呢?你的『身份』并不需要如此苛求武力啊。」
「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才更要為了独立而努力,无论行為、身份、地位、权力,我都不想成為被人利用的棋子,仅此而已。」
艾因赫伦城内,受飞龙事件波及的地区,曾经倾倒崩毁的房屋都已经被修葺好了,那是国王体恤受难民眾而派人赶修好的;但是,一栋栋排列整齐的美轮美奐,也不再是从前的样貌了。
就跟旧屋所拥有的伤痕、纹路都一去不復返一样,原本该居住在裡面的人们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斐莉丝从凯尔手上领过了属於自己家的钥匙,做好了心理準备,这才用那把银色的钥匙,开始曾经的家的大门…
飞龙事件过后快两年了,斐莉丝才下定决心要回来家的旧址,来直视心中的矛盾;斐莉丝多少猜到了朧的真实身份,因為那本就像是薄暮一般清晰而可见。
但是她却与仇人握手言和,甚至与朧过了两年友好的日子,这对於抱持著仇恨的她来说,是不可能发生也不可能接受的事情。
斐莉丝明白心中的这份矛盾,但朧是与兇恶完全沾不上边的善良女孩,不管是客观也好、主观也罢,朧一直在帮助他人,就像是為了赎罪一般的尽心尽力。
「我…可能没办法帮你们復仇了吧?对不起…」口中低声呢喃著,像是在请求原谅似的,既使屋内空无一人,也止不住斐莉丝心中,那一句句对家人们的歉意。
一阵风吹来,拂动髮丝,让斐莉丝起身查看,走了几步路,令她感到疑惑的是,屋内的一切都不再是她从前熟悉的了;该是房间的地方却是厨房,该摆著花瓶的柜子却成了床铺……
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就连本该留有与家人唯一联繫的『痕跡』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与家人们的一切,早在两年前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斐莉丝越想越难过,但是,有个答案也越来越清楚的显现在心底。
直到最后,终於找到了风的来源处,是一处卧室,这处卧室似乎是没受到破坏的地方,因此保留了当初的摆设;虽然保留下来了,但也只有摆设而已……
「爸…妈…你们愿意原谅我吗?愿意原谅朧吗?所以才透过这个形式…告诉自己从今以后可以照自己所想的方式活下去吗?」斐莉丝抚摸著屋内,唯一与旧房子相像的墙壁,感受著它所带来的感觉,这已经不再是从前熟悉的触感;原本应该残留在上面的一切都已经被修復,粉刷好的墙上,再也找不到任何回忆。
因為作為『回忆』联繫著斐莉丝与家人的『痕跡』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这虽然令人难过与不捨,但更能清楚明白自己已经可以拋开那道名為『过去』的枷锁。
「谢谢你们。」斐莉丝将墙壁边的窗户关起、锁上,漫步走向玄关,踏出大门……
转身把门上锁好后,又凝望著眼前这栋刚新建完的家,不对…没有与家人共同生活过的回忆的房子,称不上是家。
「我走了。」斐莉丝喃喃了一句,随后转身离去……
在西区的某宅邸裡,因為圣棠、迪斯与朧的归来而闹哄哄了起来……
「我们回来了~」三人异口同声的对著家裡吶喊著,换来的是全家的热烈欢迎。
「圣棠哥回来啦,快点进来吧。」有位小女孩立刻跑到圣棠跟前迎接。
「朧姐姐,妳终於愿意接受我们了吗?」维斯特面带笑容,语气裡参杂著些许的怪罪;因為这两年来,不管对朧怎麼说,她都不敢开口承认这个归属…除非圣棠求她。
「我是愿意…只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接纳我…」朧听得出维斯特的话中参杂著酸,但她并不怪罪;因為圣棠他们一家早就接受自己了,是自己不愿敞开心胸而已。
「怎麼不愿意呢?能有妳当家人,怎麼不好?再说,若我们不答应可能会被圣棠哥打死呢~」
「真的吗…」一听维斯特的话后,朧的情绪马上向谷底滑去……
「当然是开玩笑的啊。」维斯特立刻追加一句,随后拉起朧的手往家裡走去:「我们进去吧,外面很冷呢。」
「你们这群浑蛋!不要无视我的存在啊!」在一旁受人冷落的迪斯终於把持不住了,怒火一口气爆发了出来……
「没办法,只有圣棠才看得到我…要忍耐!」而坐在圣棠左肩上的妮可只能够鼓起双颊,只能瞪眼乾望著面前热闹的气氛……
时间逐渐流逝,来到了晚餐时刻……
外出去工作的人们逐渐回归,既使再疲惫,他们也立刻来到餐厅的长桌上坐下;而在家裡的人们也开始端出一道道的佳餚,佳餚多是由玛莉安、圣棠、朧…等会下厨的人各自掌厨所作。
「為甚麼不让我进厨房啊?我也想端出我的拿手好菜啊!」迪斯被綑绑在椅子上,他苦苦哀求著维斯特他们鬆绑…
「能让圣棠哥也為之『动容』的『拿手好菜』啊,我们可吃不起呢~」维斯特将手上的菜放好后,对迪斯如此说道。
「怎麼这样─?」迪斯听见维斯特的贬斥后,难过得眼眶泛红……
「我回来了。」
「是葛兰德回来了吗?」维斯特立刻走上前去迎接:「咦?这位是谁呢?」
「我刚回来时看到她站在门前犹豫不决的,可能是来找哥哥他们的吧?」葛兰德向家人说明完后,转身对那位女子说:「我们刚好要吃晚餐,若不嫌弃的话,请别客气。」
「我…我只是…」那位女子四处张望著,试图寻找认识的人……
「哦?这不是斐莉丝吗?」朧端著最后一盘菜出来,当她看到是斐莉丝便立刻打招呼:「怎麼突然想到要来呢?」
「你要找圣棠的话,他在厨房哦。」迪斯看到斐莉丝那副如同获救般的表情后,赠予了她这句致命的言语。
「嗯?」听到这句话后,斐莉丝的笑容顿时疆在脸上:「你说甚麼呢~?」随后把脸凑到迪斯的面前,笑问一句……
「好了,菜都上完了,请坐好吧。」玛莉安与圣棠端出了最后的两道菜:「咦?迪斯今天怎麼那麼安静啊?」
「他啊,活该吧。」维斯特耸了下肩膀。
「看起来挺恐怖的呢…」玛莉安看著迪斯的表情,已经晕死过去了吧?
「朧,迪斯…没有问题吗?」圣棠看著迪斯那明显有问题的表情,不安的询问了句。
「没关係的,只是用魔法整了他一下而已。」朧摇了摇头:「而且我刚刚还有帮他治癒过,所以没有问题的。」
「对了,这位新来的是?」玛莉安注意到了座上的斐莉丝。
「我是斐莉丝,是圣棠、朧与迪斯在教会裡的朋友。」斐莉丝向玛莉安自我介绍道:「我今天来…主要是想请问你们…我可不可以加入你们家族?」
「咦?」朧听到斐莉丝的第二句话后,感到非常吃惊!
「我…因為飞龙事件而失去家人,但是我…」斐莉丝说到一半时,转眼看向一旁的朧与圣棠:「想跟妳们,成為一家人。」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