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乐极生悲,戚思吾现在正非常真切地感受着。他知道肯定是上天看他前些日子玩得太得意忘形了,所以就从天上扔了个大粽子给他,那就是郁轻霜。他不仅吃他的,用他的,竟然还要为了他去闯青鸟草堂的万极幻相阵!戚思吾越想越不平衡,怎么就他摊上这事呢?他竟然也莫名其妙地答应了。“真太莫名其妙了!”面对着草堂外的幻阵,戚思吾突然愤愤地骂了自己一声,用力地敲敲自己的脑门,转身准备停止这愚蠢的行为。但一转身,就看到不远处站在岔道口的郁轻霜正探头探脑地,小心翼翼地找了棵树,趴着粗大的树干可怜兮兮地往上爬。
戚思吾搞不懂,郁轻霜怎么说也是德艺公子郁孤台的亲侄儿,他的武功怎么会这么蹩脚,连人家手底下的一个小丫头都打不过,难道郁大公子没有教他?这又似乎不可能,郁孤台孤身一人,只有这么一个侄儿在身边,怎么可能会不教他武功?真奇怪!
戚思吾使劲地敲了敲自己这颗越来越不好使的脑袋,心道算了,想想郁轻霜也蛮可怜的,武功那么差又没人缘,到处被人欺负,现在又无端地冒出一大群的仇家指名要他的小命,真可怜!谁让自己又是这么样的一个好人呢,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就帮吧!唉!
戚思吾又转回身来察看眼前这个阵法。对于阵法之类的奇门遁甲,他倒是不陌生。他家门外就有三个入谷大阵,乃是他的祖母所设。幼时,他也曾跟随祖母学过,进阵是没有问题,他心疼的是他的钱哪!为了保住郁轻霜的小命,就必须把他的行踪隐藏起来,这就要去青鸟草堂买断消息。青鸟草堂,一天要一百两,今天是五月二十,离岳阳楼大会还有二十多天,起码要买断二十天的消息。两千两哪!德艺山庄在附近一带的商号都已经被捣毁,这钱全得他出!心疼啊!这可是他霍出去以大不了被他老爹关禁闭一个月为代价,将他爹给他作为聘礼的前朝宫廷御用过的一对百草花瓶卖掉所得的钱哪,竟然要花在一个大粽子的身上!
相对于戚思吾的唉声叹气又心疼得要命,郁轻霜在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自己藏好之后,一回头却见戚思吾还站在原地发呆,便轻轻唤道:“戚兄弟,戚兄弟——”
戚思吾晃了晃脑袋,闷声道:“好了,不用催了,我进去了!”说罢,便一鼓作气地运起“鬼影千变”直往里头冲去,不作一刻半会的停留,生怕自己会反悔似的。
“哇!”郁轻霜看得嘴都圆了,他现在才发现戚思吾的功夫竟然这么厉害。“嗯!”他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跟着戚贩子,多蹭点过来!”
一个人在树上无聊了约摸一刻钟,郁轻霜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唉,这几天都没睡好,担惊受怕的!这个地方应该安全吧!先补上一觉。”于是他小心地扭动着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式,正准备酣然入睡,忽而听得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和打斗声破空而来,“噼哩啪啦”的,好不热闹。
郁轻霜慌忙坐起身来,小心翼翼地从浓密的树枝间扒开一条缝来,偷偷地往外张望。一群十来个黑衣蒙面人正围攻三个衣着不俗的中年人,由于寡不敌众,均已伤痕累累。他们且战且逃,似乎是往青鸟草堂这边而来的。
当先一人是个四十不到的壮实汉子,手中还抱了个身着青雅绣衫的十岁光景的孩子。那三人都似乎在竭力地保护这孩子,他们自己均已满身血污,遍体鳞伤,唯独这孩子身上仍然干干净净,毫发无爽。而更为奇怪的是,那小小的孩子,面对这样以性命相搏的生死拼杀,竟然只是淡淡地看着,脸上平静地一点表情都没有。
郁轻霜奇怪地直盯着那孩子瞧,如果换成是他,他老早爬下来自个儿跑了,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不可能会当没事发生一样。“难道是被吓傻了?——嗯,有可能!”郁轻霜暗自点点头,那边一声惨叫,一个奋力挡挡的中年人被一剑划破了咽喉,喷血而亡。
“二哥!”“二弟!”其余二人含泪高呼一声,随即又挥动着自己手中的兵器发狂似地朝那些黑衣人砍去。转眼间,便有三四名黑衣人应声倒地。他二人浴血奋战,但刚将敌人的数量减少了一半,不远处又有十来个黑衣人闻风而至。
“大哥!”那个瘦小的汉子有些绝望地回头望向那个抱孩子的大汉。大汉道:“兄弟,就算战到最后一口气,我们也要打!”“打?——打!”瘦小的汉子有些犹疑,但最后还是没有选择地一点头,一提剑,便是一记“一叶穿花”。这种剑法原本讲究的是轻巧灵动,但在这生死关头,他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出手狠、重,早已失却本色。连郁轻霜这种略通剑法的人也看得直摇头。
“要不要下去帮忙?”郁轻霜心中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来,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连拍自己脑袋道。“去,去去!我下去干嘛?能帮什么忙?多个人送死而已!还是——不,不用了吧?但是,见死不救——算了,我还是别看了,我没看见!”他刚一拨回树叶,便听得那边的一阵刀剑相击声中,竟缓缓地响起一个童音,“我教你们杀他们的方法。”
“那个孩子!”郁轻霜惊了惊,慌忙又探出头去看。打得很急,只隐约听到那孩子说什么“左”,“右”,什么“交辉”的,而那两个大汉则是大惊失色,惊愕外,脸色竟还有些铁青。“咦,他们怎么了,不是教他们得胜的方法吗?怎么反而在害怕?”郁轻霜又奇怪起来。
抱孩子的大汉忽叹了叹气,对那瘦小汉子道:“三弟,没有别的方法了。”瘦小汉子的脸上一阵惨白,握剑的手也阵阵发抖,忽然他仰天大吼一声,左弓,右弓,撩剑疾抹,立马将两名黑衣人斩于剑下。那孩子又慢慢地说了几句,郁轻霜听不真切,也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但是他看得出来,那孩子是在指点那两个大汉武功。而这样一来,似乎确实也挽回了不少劣势。
“这孩子有问题!”郁轻霜暗自道。“绝非常人!是个怪胎!”他既然能在这样的情景下安然自若地指点他们武功,那他自己也必有着不俗的武艺才是,那他为什么自己不动手,看着他人为他流血牺牲?“太奇怪了?”郁轻霜暗地里下了个结论。
“喂,你在干什么?”身后突然有人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耳边响起的是一个轻妙好听的女子声音。
第五章 无缘同生但同死(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