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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墙头草

  夜凉如水,一轮弯月高高的挂夜幕之中,宛若一利剑,在一张墨色的纸上划了一道弯弯的口子,漫天的星光闪闪烁烁,就像是个少女,有着满腹心事,却又欲言又止。
  戴觅云抱紧了双臂,仰头发出一声愉悦的叹息,回想到今日的这种成果,都是她一步一步化险为夷的打拼过来的。当然,这其中也有哑奴和其他人的帮忙。她虽然重生在一个不幸之人的身上,却又成为了一个非常幸运的人。
  有小糖,有哑奴,有李追月,还有海杏……她在赵国,并不孤单。
  “海杏,我们回屋去吧。”戴觅云收回思绪,慢悠悠的对海杏说道。
  “大人……”海杏熬了一下午,早就饥肠辘辘了,摸着肚子,可怜巴巴的说,“小禄子今日还没把菜送来,大人和海杏今晚只怕是要饿肚子了。”
  “什么?”她刚从御花园的小宴回来,精神振奋,哪里能感觉到饥饿。经她一提,戴觅云才觉得是有一些饿了,蹙眉问道,“小禄子今日还没来?”
  那小禄子精明的很,一定是听闻她被田欣兰抓了,就见风使舵的躲在富卿苑里偷懒了,只不过眼下她还用得上他,否则,戴觅云一定会上门去找小禄子算账!
  小禄子远远的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停顿了片刻,调整好情绪,便佯装是刚从远处赶来的样子,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让戴大人您久等了。”小禄子提着满满当当的菜篮子,一边走,一边道。
  茯苓走后,他就做了两种打算,一种是茯苓成功了,皇后娘娘愤然的找上了门,降怒于戴大人,另一种便是茯苓失败了,戴觅云与海杏安然无恙,那么他只需照常给戴觅云送菜即可。
  今日他特地准备了比往常更加丰盛的菜,要是戴觅云被扣押了,也好留给自己享用,也不算是亏待了自己。
  戴觅云看着匆匆而来的小禄子,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她粗略的打量了一遍小禄子,只见他衣着整齐,额头光洁,哪里有半点风尘仆仆的样子。她方才一路走的急,回到芳菲苑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看来小禄子刚刚应当就隐藏在附近。
  戴觅云也不揭穿,只笑吟吟道:“禄公公,今儿个怎么这样迟,我还以为禄公公将我们给忘了呢。”
  她的话里藏着玄机,似乎是在试探他,又似乎是在讽刺他。
  小禄子忙赔笑道:“戴大人说的哪里话,我就是刮风下雨,也不会忘记戴大人您这里的差事啊。”
  “是吗?”戴觅云眯了眯眼睛,话中有话的开了口:“我还以为禄公公忙着给娘娘跑腿,没那闲功夫管我们了呢。”
  “哎哟,戴大人可是折煞咱家了,”小禄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卑躬屈膝的说,“咱家哪里有那个福分高攀皇后娘娘。”
  “我可没有说是皇后娘娘。”戴觅云纯良无害的笑了笑。
  她深知不能把人逼得太紧,她在宫里头还是需要一个像小禄子这样的跑腿的,一来能有个好伙食,二来,也方便她洞悉全局。小禄子八面玲珑,为人圆滑,最是适合不过,想要收买他,无非花点银子的事情。
  戴觅云见小禄子手足无措的模样,于是当下又转移了话题:“方才是我捉弄禄公公的,禄公公可别放在心上。快给我看看,今日都带了些什么好吃的?”
  戴觅云没有继续追究,小禄子这才松了一口气,恍若无事的摆弄着篮子里的菜:“今日有茄子,胡萝卜,牛肉,土豆,还有一尾鱼,新鲜的青菜,和排骨。”
  海杏急忙从小禄子那里接过了菜篮子,饥饿使得她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今日怎的这么丰盛?”戴觅云好奇的问。
  “这不,咱家刚发了月钱,就给戴大人置办了多一些。也全当是我小禄子孝敬您的。”小禄子满脸讨好的说道。
  “真是有劳禄公公操心了。”戴觅云比任何人都清楚,宫中物价虽然贵,但是她给小禄子的那些个钱,也是足足能买上两个月的菜的。
  “戴大人客气了,”小禄子低头,忽然,又惊讶的看着戴觅云,仿佛是刚发现她的着装似的,惊讶的问,“戴大人今日怎么穿着朝服?”
  “承蒙皇上赏识,今日刚加封为司农,故此穿着朝服。”戴觅云解释着,又向一旁的海杏使了个眼色:“海杏,还不快去屋子里给禄公公取五十两黄金。”
  海杏张了张唇,戴大人出手也太阔绰了,哪里有人一次性打赏这么多的,并非她肉疼那些个钱,海杏只是觉得,赏给小禄子着实有些不值。
  戴觅云见海杏犹豫不决的样子,当下拉下了脸,沉声道:“还不快去?”
  “是。”海杏心不甘情不愿的福了福身子,就拎着沉沉的菜篮子回到了竹屋里,不消片刻,就抱着沉甸甸金灿灿的几枚金子回来了,“喏,禄公公,这是我家戴大人赏你的。”
  小禄子一见这颜色漂亮的金子,整个人都亢奋了,浑身兴奋的紧绷,露出了垂涎之色:“这…这可当不得。”
  “使得的。”戴觅云见他半推半就,唇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禄公公替我在宫中奔波,总是少不了几个钱去打点别人的,这些你金子你就收着吧。”
  “如此,那咱家就不客气了。”小禄子神色兴奋的收下,又道:“哦对了,都忘记恭喜戴大人了。戴大人可真是女中英豪,能步入朝堂的女子,在我们赵国,统共就只有你一个呢。”
  “禄公公谬赞了。”戴觅云勾了勾唇瓣,看着他把银子收进衣襟里。只有喂饱了他,他才会死心塌地的帮自己做事。这个道理她一直都懂。
  小禄子感觉到胸膛处的金子沉甸甸的,心里就觉得特别踏实,关于上午出卖戴觅云的事情,此刻倒也滋生出一些愧疚来了。往后他再也不想着去讨好什么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位高权重,如狼似虎,在讨好她的同时也要时刻提着自己的脑袋,戴大人就不同了,至少她不会轻易的要了自己的命。
  想到此处,小禄子又满脸堆笑的说:“戴大人,咱家这里偷偷的告诉你一件事,再过几日,太后就要从普陀山修行圆满回宫来了,到时候必定会去朝廷里视察,您是个眼生的,太后指不定会拉着您问几个问题,您可要小心谨慎的回答,太后严谨的很,就连皇上和皇后娘娘也敬她几分呢。”
  夏侯骏烨的生母死得早,在夏侯骏烨上位不久后便去世了,当时他年纪尚小,尚不能亲自临朝,于是便认了梅妃为母,先帝在时,时常夸她聪慧过人,天资聪颖。且梅妃与夏侯骏烨的生母是金兰姐妹,当初的后位,本该属于梅妃,但梅妃一直无后,就把后位让给了他的生母。
  梅妃品性温良,心性正直,他的生母临死之前把他托付给了她,如今,两个人直如嫡亲的母子一般。
  一个多月前,太后带着一些亲信去了普陀山出巡,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她对夏侯骏烨是极好的,只是对朝中百官,却要求甚严,小禄子担心,太后娘娘会找戴觅云的茬子,故此,把太后和夏侯骏烨的关系也仔仔细细的给戴觅云梳理了一遍。
  戴觅云听完,沉吟了良久。
  原来夏侯骏烨与她一样,自小就没了父母,都是可怜人。
  既然入了朝廷,她就已经做好了迎合万难的准备,遂对小禄子微微一笑:“多谢禄公公提点,我会小心谨慎的。”
  “那便好,咱家这里就先回去了,主子那里要是找不到我,一会儿又该发脾气了。”小禄子低眉顺目的对她说。
  戴觅云点点头:“禄公公慢走。”
  送走了小禄子,芳菲苑内又恢复了万籁俱寂,秋冬的季节,不像是夏季那么热闹,有着虫鸣鸟语,如今能听到的,只有夜风呼啸的声音还有落叶扫过地面的声音。
  戴觅云朝着栅栏外看了一眼,外头是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的宫苑里亮着几盏宫灯。戴觅云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后转身折回了竹屋。
  就在她进屋之后,栅栏外缓缓地走出一个人。那人黑衣黑帽,一块黑色的巾帕蒙住了鼻子和嘴巴,只露出一双恍如夜星般明亮的眼睛。他的眼睛十分好看,应当是属于女子所喜欢的桃花眼。
  他的双手消瘦修长,指骨分明,宛若竹节。
  不是别人,正是哑奴。
  哑奴倚在树干上,方才的一切他都看的清清楚楚,仔仔细细,见她安然无恙,才算是放下心来。他知道她的芳菲苑里新来了个小宫女,不便与他见面,所以无论是多么的想见戴觅云,也只好忍着,唯独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在这屋外偷偷的看她一眼。
  哑奴又在这屋外静立了片刻,直到闻到了屋子里飘出来的阵阵饭香,才静静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