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夏侯骏烨的声音,所有的嘈杂声在这一刻全部都停止了,每一个人都昂起脸,认真的看着夏侯骏烨。
夏侯骏烨清俊的脸线条分明,五官阴柔而冰冷,让人不寒而颤。
戴觅云也认真的盯着他看,很好奇他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是让她万劫不复的深渊,还是会在悬崖之上拉她一把,横竖不管怎么样,她都有办法自救,只是在此之前,她想看一看所有人的态度。
如今,田欣兰和段樾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而柳沛然与一众从前的老顾客,也都纷纷站在了她这一边,至于其他说三道四的人,她根本不在乎。而夏侯骏烨……他的意见对她来说非常重要,至少能让她明白,自己如今处在什么地位。
“让戴觅云故意亲近段溯,其实是朕的意思。”夏侯骏烨不咸不淡的说道,目光飞快的朝戴觅云看了一眼,四目相触,他捕捉到戴觅云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诧。
放在暗处的拳头暗自握了握,话方出口,夏侯骏烨就有一点后悔了,他并不是个鲁莽的人,至今为止,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今天,他竟然再一次的破例了,只为了救她……
段樾万般没想到夏侯骏烨会替她说话,一时没有回过神。
别说是其他人,就连戴觅云自己,也没有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夏侯骏烨肯出口替她说话就已经是非常的不可思议,而身为九五之尊的他,非但态度大转变,而且还为了她说谎。
戴觅云的心中突然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痒痒的,酥酥的,很奇怪。她说不清那是什么情绪,只知道她并不讨厌,甚至还有一些小期待。
“朕在偶然之间听闻,段大将军的弟弟段溯弹的了一手好琴,且诗文歌画,样样精通,想招进宫中,去乐府里做事,但不知他为人如何,朕又不能亲自去询问段樾,唯恐唐突了他,所以,就想到了让前不久和他一起被推倒风口浪尖上的戴觅云,让她去试探段溯,瞧一瞧他的为人如何,也顺便瞧一瞧,这两个人当中是不是真的有外界所传言的那些龌龊事儿。”自己撒出去的谎,哪怕是绞尽脑汁也得圆回来,夏侯骏烨缓慢的说道。
这些话虽然听着句句在理,却总觉得哪里有漏洞,只是没有人敢反驳。
夏侯骏烨顿了顿,又继续往下说:“不过,经过朕这些天暗地里派人调查,戴觅云和段溯之间并没有什么过于亲密的举动,两人乃君子之交。”
段樾一听夏侯骏烨有意要把段溯也召进宫,心头登时冒出一股焦虑之火,要是让他进宫来的话,他这日子可就要越发的难过了。
戴觅云向夏侯骏烨福了福身,淡然的道谢:“谢皇上为微臣辩解。”
夏侯骏烨向着她微微一笑,旋即,看向一旁恍如石化成雕塑了的田欣兰:“怎么样?皇后,朕回答了你的问题,你也该适可而止,回宫去了吧?”
田欣兰开始惶恐了,刚来的时候,她是胜券在握,以为朝堂里的人都会偏向于她,可是,到了最后,竟然连胡不畏也没有替她说话,她何止是生气?简直整个人都要气炸了,田欣兰咬了咬牙,顾不得身上泛出来的酸臭,一字一顿的说:“臣妾还有话要说!”
夏侯骏烨最后的一丝耐心也被她磨灭掉了,冷漠的问:“快说。”
他不敢保证,在田欣兰说出嘴里的话之后,他会不会命人把她给拖下去,就连最后的一丝尊严也不给她留下。
“皇上,”田欣兰仰着小脸,白皙的脸上此刻尽是花白的鸟屎,看上去滑稽可笑,而田欣兰自己却浑然不知,只愤然的开口,“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该这么偏袒戴觅云!臣妾毕竟是您的皇后啊。”
“你就非要逼朕说出口吗?”夏侯骏烨双手摁在两边的龙头扶手之上,手背青筋微微暴起,他冷喝一声,倏的站了起来。
田欣兰被他的气势吓了一大跳,直到此刻,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一直仗着夏侯骏烨忌惮他们田家,偶尔和他闹闹小脾气,都会被马上原谅,而这一次,她似乎的确是做的有些过火了。
她再三的重复这一句话,其实只是想向在场的大臣们表示,夏侯骏烨心里的那杆秤,已经歪斜向了戴觅云那一边。
“诸位爱卿不是一直想知道,那个替朕出了主意,使得青州漳州度过难关的人到底是谁吗?”夏侯骏烨慢慢的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一脸正色的问,随后在毫无悬念的情况之下,揭晓了答案,“那个人,就是戴觅云。”
田欣兰咬着唇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一会儿,才恢复血色。她不信,如此的谋略能出自一个女子之手,而且这个人还偏生是不久之前刚上过刑场的戴觅云。
她不相信,一个人能在短短的一个月之间有如此之大的变化。
而当夏侯骏烨说出这句话之后,现场顿时炸开了锅。
方才还质疑戴觅云的那几个人,面如菜色的注视着彼此,尴尬的说道:“看来是我们看走眼了,戴姑娘不仅是为人清正,而且还有这么大的本领,实在是女中豪杰啊。”
“是啊是啊,”另一人拼命的点着头,也附和道,“如戴大人这等温良贤淑,且心思巧妙的女子已经不多了。”
现场发生了一个大逆转,从质疑到赞赏,不过须臾之间。
夏侯骏烨在说完之后,便悄悄的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戴觅云,只见她紧抿着唇瓣,一言不发,面色温和,并没有一丝生气的样子,一颗紧着的心才稍稍安定一些。
他自小最讨厌说话不算话之人,当自己成了这种人的时候,这一种讨厌就变成了双倍的。
戴觅云接受到四面而来的赞赏和恭维,再看着田欣兰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心中就觉得万分的解气。方才那一掌之仇,眼下也算是一笔勾销了。回过投来想一想,又觉得田欣兰颇是可怜,她在这深宫之中,恐怕除了后位之外,便是一无所有了罢?
夏侯骏烨是不爱她的,戴觅云可以保证,一个人的眼神不会说谎,若是夏侯骏烨对她有半点的疼爱之心,也断然不会舍得让田欣兰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出丑。
说到头,田欣兰甚至连自己都不如呢,她至少还有个自由,有个企盼,而身为皇后的她,不过是一只披着华丽衣裳的笼中之鸟,可怜,可叹,可哀。
田欣兰接触到戴觅云施舍给她的可怜的目光,阴冷冷的骂道:“妖女!你一定是个妖女!”能把夏侯骏烨迷得晕头转向的,不是妖女又是什么?
“住嘴!”夏侯骏烨神情激动的喝住她,一面向两厢的武士使了个眼色,“皇后累了,你们还不快扶皇后回盛宁宫好生休息!”
“是。”两厢的武士会意,连忙一左一右的架起了田欣兰,朝着盛宁宫而去。
御花园内还不容易才恢复了平静,夏侯骏烨揉了揉酸胀的眉心,看着不动声色的戴觅云。既然他已经把戴觅云的事迹说了出来,那就应该给她一些加封和嘉奖,他思索了片刻,不紧不慢的开口道:“戴觅云听赏。”
“臣在。”戴觅云急忙跪拜下来。
“芳菲苑掌农女官戴觅云,救灾有功,朕心大悦,特封戴觅云为司农,从明日起,与百官一同上下朝,一同商议国事,另再赏黄金一千两,丝绸三十匹,玉如意一尊。”夏侯骏烨朗声说道。
“臣谢主隆恩。”戴觅云恭恭敬敬的向他磕了一个头,她素来不会抗拒嘉奖,既然夏侯骏烨都开了金口,她自然也就欣然接受了,如今她的地位一下子提了好几个品阶,还奖赏了这么多值钱的东西,恐怕是又要惹得某些人眼红了。
只不过,让她跟着百官一起上朝,心中却仍然还有些忐忑,朝堂可不比她那个芳菲苑,只要种种花儿,浇浇水就可以了,朝堂之上,说错一句话,就会粉身碎骨,可是,爬的越高,她报仇的几率才越大……
简单的封赏之后,周围的大臣们纷纷向戴觅云表示庆贺。
“恭喜戴大人,连升三级,以后咱们可就是同僚了,以后还请戴大人多多指点指点。”说话的正是柳沛然。
戴觅云与他早就熟识了,知道他这是在打趣,也跟着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柳大人这可不是要折煞我了吗?”
“好了好了,我就不捉弄你了。”柳沛然笑得一双眼睛都弯了起来,旋即又靠近她,神神秘秘的问道,“那么戴大人能否将你之前想的那几个妙方的原理说出来给我听听?我思想来取,实在是想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戴觅云抿嘴一笑:“自然可以。”
她这一说,周围的人瞬间都围绕了上来,竖起耳朵,听她说话,生怕一不注意,就错过了重要的部分。
第82章扬眉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