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奴走后,戴觅云便彻彻底底的陷入了失眠。
她的脑海里反反复复的都是哑奴写的那几句话。
“盗取种子的时候,我不慎被三皇子察觉了,他得知我是戴府的侍卫之后,就放了我。”
“其实……把种子献给您,这也是三皇子的意思。”
蒋兆擎如斯对她,她不能知恩不报,可是想了想,她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东西可以回赠给他。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什么样的稀奇宝贝没见过?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只会做几个菜。
对了……做菜!戴觅云灵光一闪,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既然蒋兆擎送了她这么珍贵的种子,那么她何不抄一本菜谱送给他呢?他似是对全茶宴很感兴趣,那么她就把全茶宴的菜谱送给他。
想到这里,戴觅云已经完全清醒了,从床上翻坐起来,折回书房。
天已经微微透出鱼白的亮光,星辰与微红的朝阳挂在同一片天上,让京都这个繁华之城别有一番风情。
戴觅云打了一个哈欠,打开高科技手表,按照当日的菜单,逐字逐句的抄写了起来。
高高的围墙之外。有一个影子已经伫立在这里很久很久了,金贵的布料让他看上去特别的风流倜傥,他握着一柄折扇,张开,合上,张开,又合上。
透过围墙上的镂空窗子,他看见漆黑的戴府里忽然闪动过一盏油灯,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快步的走进了一个房子。看到戴觅云,他的嘴角才露出一丝微笑。
然后,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他听见屋子里的人重重的合上书本,欢愉的喊了一声“大功告成”,一抹愁绪又重新漫上了心头。
此时的天已经亮了,街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
“三皇子……”一道粗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站在围墙边的蒋兆擎回过神,随后默叹一口气,他足足在这里站了一晚上啊……
樊木辰见他不动声色,又重新复述了一遍:“三皇子,我们该走了。别让皇上久等了。”
是啊,他们该走了。该回西亭了,此番来京都,是他停留的最久的一次,也是他过的最不安生的一次。原本只是想与她说一句道别……到最后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连道别的勇气都没有。
“走吧。”蒋兆擎再望了那个园子一眼,随后便毫无留恋的跨上了马。
下一次再来赵国,他便不再是独身一人前来了,下一次再来,就会带着他的王妃方柳荑一起前来了吧?也许到那个时候,他就会忘记云中茶馆的那一抹俏丽的身影。
“驾!”蒋兆擎夹紧马腹,一挥马鞭,往皇宫的方向策马奔去。
刑部的效率果然很高,昨天夜里,夏侯骏烨一夜之间得了怪病的案子就破出来了。
原来犯案的是采女阁的一个小宫女,因为前些日子无意得罪了田欣兰,被夏侯骏烨在诸人面前罚的很难堪,于是小宫女心中对夏侯骏烨种下了恨意,拜托海妃宫里的小姐妹偷了金丝线出来,缝制了一只和佘红艳一模一样的包裹,并且把巫蛊娃娃装在她的包裹之中,以此陷害佘红艳的清白。
虽然案情已经查明,佘红艳是无辜的,但蒋兆擎早已对她失去了兴趣。相比之下,钦天监监正的千金方柳荑落落大方,更懂得两仪八卦和气象等天术,这对于西亭来说,同样是可贵的。
在西亭根本没有类似于钦天监这类的机构,而方柳荑的下嫁,无疑会为西亭未来的发展带来巨大的利益。
蒋兆擎赶到宫门脚下的时候,宫门正好打开。
随行的大臣们已经替他收拾好了所有的行李,只等着夏侯骏烨带着加封过的柳荑郡主前来与他一起返回西亭。
约莫等了半个多时辰,赵国送行的仪仗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别宫之前。
田欣兰领着盛装打扮的方柳荑,此时此刻,肺都快要气炸了。若不是昨天发生的那出波折,嫁到西亭成为未来西亭皇后的人应该是她的表妹佘红艳!这个方通的女儿不过是蒲柳之姿,哪里能比得过国色天香的佘红艳呢?
田欣兰也曾暗地里试探过夏侯骏烨的口风,夏侯骏烨却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这全是蒋兆擎的意思,他作为一国之君也无法干涉。
眼下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了,而夏侯骏烨竟然还让她亲自送方柳荑上轿。田欣兰忍着满腔的怒意,一张面容微微扭曲,她的身边,方柳荑身着一身鸦青赵粉袄裙,肩头披着紫红色的素色大氅,头戴翡翠步摇,脚穿苏绣祥云宫鞋,好不气派。
田欣兰悄悄的瞪她一眼,转向蒋兆擎的时候,便又是一副温情款款的笑脸了:“三皇子,柳荑郡主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待她。”
蒋兆擎接过方柳荑的手,在掌心里握了握,深深的看着她。
方柳荑抬头,冲着他微微一笑。
这一个笑扫尽了两人之间的生疏,蒋兆擎牵紧她,对田欣兰和夏侯骏烨行了一个西亭的大礼:“请皇上皇后放心,兆擎此生定不负柳荑郡主。”
西亭男儿最讲重情义,昨天夜里的那一场漫长的等待,就当做是他最后的疯狂吧。
夏侯骏烨笑吟吟的看着二人,经过一个晚上,他脸上的红疹子已经消退了不少,但依稀还能看见殷红的颜色,这一场由他一个人导演的闹剧,总算是收场了。
替罪的那名宫女原就是田欣兰的眼中刺,昨天夜里已经被田欣兰赐了毒酒,当场暴毙了。夏侯骏烨命陈嬷嬷给宫女的老家捎去了一大笔银子和一封书信,信里头写着,宫女已经陪嫁到了西亭,朝廷封赏了这些银子,让家里人安度晚年。
至于陈嬷嬷,被调度到了夏侯骏烨的宫中办事。
为了阻止田家的势力逐步强大,他牺牲了一条无辜的人命……
但夏侯骏烨知道,这是身为帝王的道路上不可避免的经历。
简单的一番仪式过后,大部队浩浩荡荡的沿着红地毯,井然有序的走出皇宫。
戴觅云是被外头震耳欲聋的谈论声吵醒的。
朦朦胧胧间,她听到府中的几个护院在说话。
“西亭的阵仗可真大,这气势,都快比得上皇上出巡啦。”
“可不是,不过,最让人感兴趣的还是那个柳荑郡主,从前可真不知道钦天监监正方大人家的千金长得这么标致,今天就那么远远的看了一眼,那真叫一个水灵,都快赶得上咱们大小姐啦。哎,你说,咱们小姐怎么就没被选上呢?若是去竞选的话,只怕如今去西亭的,就是咱们小姐咯。”
“嘘,你可轻点声。还想不想活命啦?快站岗去。”
“这有何妨?小姐平时这个时候,早已经去茶馆了,不会被听到的。”
“咳……”
一阵清脆的女声打断了外头几个人的对话。
“是……是小糖姑娘……”“快走快走。”
等到外头的脚步声逐渐的远了,戴觅云才彻底清醒过来,睁开眼,看见小糖站在床边上,手里端着一盆清水。
“小姐,你醒啦。”一看见她苏醒过来,小糖甜甜的笑道,“小糖正好要来伺候您洗漱呢。”
戴觅云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方才记起昨晚发生的事,哑奴走后,她又给蒋兆擎抄了一本菜谱,直到天亮时分才睡意来袭,原想躺在床上小眯一会儿便去茶馆里,谁知道竟是睡过头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戴觅云问。
小糖把汗巾浸在清水里泡了泡,拧干之后,递给戴觅云:“现在已经是辰时啦,小糖看您睡的香甜,就没忍心叫醒您,不过您放心,小糖一大早已经去茶馆开了门。”
戴觅云这才浑身松懈下来,扭了扭酸疼的胳膊,戴觅云又问:“外头这一大早在说些什么?什么西亭……什么柳荑郡主?”
小糖没想到自己阻止的这么及时,却还是被她听见了,也不好再装糊涂,只好实话实说:“是西亭的三皇子要回国啦。就是前些日子来过咱们茶馆的那个三皇子,听闻他迎娶了柳荑郡主,急着赶回去成亲呢。现在街上好不热闹,那场面,可比还要热闹呢。”
“什么?”戴觅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说……蒋兆擎要回西亭了?”
“是呀。”小糖歪斜着脑袋。
“你……你怎么不早说!他们此刻在哪里?”戴觅云急急忙忙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慌乱脑袋穿上鞋子。蒋兆擎不是说什么时候走还没有定下来吗?幸好她昨天夜里连夜抄完了菜谱,否则让她此刻拿出什么来感激他?
“估摸着快走出城外了。”小糖想了一会儿。今早去给茶馆开门的时候,听见宫门外的锣鼓喧天,她便驻足观望了片刻,因为围观的人多,队伍的前进速度非常的慢,一刻钟才走出一里,所以想来眼下应当也才走到城郊。
戴觅云听罢,急切切的穿戴好,也顾不上洗漱,就捧着《全茶宴》菜谱,跑出了门去。
无论如何,她也要当面向蒋兆擎做一个告别!
第51章出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