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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共谋

  戴觅云抬起头,许是因为天气寒冷的关系,她的两颊红扑扑的,樱唇半张,眼里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夏侯骏烨与她尽在咫尺,两个人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脉搏和呼吸。
  他深深的看着戴觅云的眸子,认真到仿佛想要将自己印刻在她的瞳仁里,抑或是想要从她的眼里找到一丝自己存在的证据,可是,她的眼中除了冷漠和坚韧之外,却没有其他再多的情绪。
  戴觅云只觉得无形中仿佛有一只手紧扼在她的喉间,就连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天晓得,她需要多大的力气才能掩饰自己此刻的焦灼。
  这一次,他明明没有对自己动手,可是这种感觉却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夏侯骏烨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弃了,只能假装毫不在意的笑道:“依朕看,你这双眼里便没有朕这个皇帝,若是有的话,你还把朕的话当做耳边风?”
  戴觅云知道夏侯骏烨所指的何事,默默的收回了目光。
  夏侯骏烨在宽广的鹅卵石大道上踱着步,一边冷冷的质疑道:“朕是让你调制药膳,可是,调制的最终目的你应该清楚。”
  他为什么上位这么久了还没有子嗣,为什么频频的不去田欣兰那里留宿,她都应该清楚,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想有子嗣,他不想让后宫的任何一位嫔妃怀孕。
  这就是他维持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也是他策划许久的密谋。
  这么多年来,后宫之中以及朝廷上下,都没有一个人能够参透他的天机,唯独只有戴觅云,竟然在法场之上,将他的秘密当做了威胁他的条件。
  他辛辛苦苦维持了五年,怎么能说抖破旧抖破?
  且不说到时候自己如何做人,太后估计便会第一个不放过她,届时后宫必然会乱成一锅粥,非但如此,就连朝廷也会联名弹劾他,紧跟着便是被万民所唾弃,被苍生所践踏。
  身为一个九五之尊,他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同样,也容忍不了戴觅云突然之间打破了他的计划!
  眼看着离成功越来越近,可是,令妃居然在这个时候怀孕了。
  这对他来说不是惊喜,而是沉沉的打击!
  他决不能让令妃坏了他的好事。
  可是,仔细想想,谁的心不是肉做的呢?那是他的骨肉,他又何尝忍心抛弃他……
  所以,夏侯骏烨把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戴觅云,若不是她做出的药膳,令妃又怎么会怀孕?
  “皇上。”戴觅云突然觉得不对,夏侯骏烨的思路是错的,虽然药膳是她调制的没错,可是那也不过是掺了些进补的药进去,虽有催孕的作用,但总归还是进补的功效较大,而且……
  戴觅云眨了眨眼,突然间理直气壮的挺直了胸膛:“怀孕这等事,并不是靠补药就奏效的……若是皇上您不与令妃娘娘行房事的话,令妃娘娘又岂能怀孕呢?”
  “你……”夏侯骏烨气结。他就是因为太生气了,生气到几乎都失去了理智,满心怨恨着她,却忽视了这个问题,如今她揭开这道伤疤来,让夏侯骏烨一时无语凝噎。
  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那一晚究竟有没有和令妃行房事,只记得自己喝得酩酊大醉,连个人影都看不出来了,朦朦胧胧中被一人扶上了龙床,而那人,他明明记得是她……是戴觅云的模样……
  他那一晚之所以会喝得酩酊大醉,不也是因为她?
  只因为小福子的那一句——皇上,您该不会是喜欢上戴大人了吧?
  这种话扰得他心神不宁,坐立难安,所以,他才会大醉一场之后走错了地方,分明是想回寝宫去的,可不知不觉中竟然去了兰漪宫,更是在那里留宿了一晚。
  自从他做好了不要龙子的决定之后,便尽量避免着与后宫的嫔妃们行房事,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能避则避,能躲则躲,自从遇到海妃之后,更是夜夜留在海妃宫中。
  只有海妃与他知晓,每一次他们都是分房而睡,并不是睡在一起。
  “皇上,”戴觅云见他勃然大怒,便越发的自信了,站直了身子,道,“此事微臣虽也有错,可是最大的责任还是在您的身上,要是您把持住了自己,就不会有今日的事了,更何况,后宫之中添了一位小殿下,不是一件大喜事吗?皇上应当高兴才是。微臣可是打心底里的为皇上觉得开心呢。”
  夏侯骏烨气得浑身发颤,眉头紧蹙的瞪着她。
  这个世界上,敢如此大逆不道当面指责他的,且令他无能为力的人,恐怕也只有她了。
  夏侯骏烨气的并非是她所说的话,而是自己,他竟然不像往常那样,想立马将她五马分尸,碎尸万段,而是觉得她所说的甚是有理。
  所以,他开始陷入了自责之中,若是那一晚没有喝醉就好了。
  夏侯骏烨气呼呼的抿着唇,却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的话语之中似乎有着酸酸的味道,那一句“微臣可是打心底里的为皇上觉得开心”,不知为何,却有种口是心非的感觉。
  只要一想起这个,夏侯骏烨的心情登时便莫名的明朗了,转过身,背对着她道:“好,这一次朕就暂且饶了你。不过,你要答应替朕办一件事。”
  “皇上尽管吩咐。”戴觅云听到他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了自己,心下不免放松了一些,但奇怪的是,竟无端的也有一些不悦。
  他放过了自己,不正代表着,他已经接受了令妃怀孕的事实了吗?
  真是个伪君子,表面上说指责者她,实则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儿吧?这世上有哪个人是真心实意的希望自己永远没有子嗣的呢?
  夏侯骏烨走出了几步,确认四周没有人,才重新回头,认真的看着她:“朕要你找个时机,送走这个孩子……朕的后宫里,决不能有人怀孕,也决不能有皇子诞生。”
  戴觅云只觉浑身游过一道闪电,紧跟着手臂上的寒毛一根一根的竖立了起来:“为什么……”
  那可是一条人命啊……虽然,在她手上死去的人也不在少数,可是,当听到夏侯骏烨亲口对她说要打掉令妃的孩子的时候,戴觅云便觉得这个人好冷漠。
  世上有谁会亲手谋杀自己的孩子?更何况还是头一个孩子。她能看得出来,令妃得知自己怀孕了之后,是真心的高兴的,她脸上所流露出的表情,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若是让她知道,夏侯骏烨此时正在暗处密谋着该如何杀死他们的孩子,令妃又该是何种心情?
  “你想知道?”夏侯骏烨挑了挑眉,“等你替朕办完这件事,朕自会告诉你。”
  “皇上……”戴觅云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语气,更是感觉浑身发冷,“你好残忍。你知不知道,孩子对一个女人来说,也许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是吗?”夏侯骏烨看似不以为然的勾起唇瓣。
  其实,他又何尝能觉得好过呢?可是,若不是如此,那只老狐狸又怎么会放过自己的弟弟?
  他始终坚信,自己的弟弟正在朝中某个人的手里,只要他一日没有子嗣,大权就一日还在他的手上,而他一日不服从那老狐狸的手段,那老狐狸就终有一日会把他的弟弟推出来继位。
  他想要的,不过是找回自己失散了多年的亲弟弟而已。
  只不过,这个苦衷他无人可说,就连太后,他也不敢说起。
  戴觅云艰难的吞咽下一口口水,望着他那双漂亮得几乎让人窒息的眼睛,这双眼睛明明这么漂亮,可是随时都藏着一股杀气,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下一个要处决的人是谁。
  “皇上,哪怕是你再不喜欢孩子,再不想要孩子,也有很多种法子可以解决,无需擅自夺走一个人的性命。”戴觅云有些激动的开口道。
  或许正是因为她“死”过一回,所以才更知道生命的可贵,更懂得要好好的珍惜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
  那个孩子还未曾来过人间,就被父亲擅自处死,这多么的不人道啊。
  “哦?比如呢?”夏侯骏烨听到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解决,心中的弦放松了不少,饶有兴致的问她。
  戴觅云凝视着他,认真的给他出谋划策道:“譬如说,您可以收买稳婆,让稳婆昭告天下,令妃生出来的是个死婴,随后偷梁换柱,将孩子送到宫外去……又譬如说,您可以随便找个由头,将令妃打发出宫去待产,待等孩子生了下来,就跟宫里道,小殿下夭折了……这些方法,都可以让令妃母子平安。”
  “朕倒是没有想到这一些……”夏侯骏烨眯起了眼睛,或许是因为他报仇心切,所以只想到了最快捷的捷径,而戴觅云的这一言倒是点醒了他,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多方法,是可以不伤害性命就能够不背离初衷的。
  “你真是朕的好军师。”夏侯骏烨愁眉一展,开怀大笑道,“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托付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