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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意外

  段溯的马车看起来十分朴素,装置得却十分的精巧。
  车外的帘子是用雪兔毛制成的,虽不及天山上的雪貂毛来的精贵,但是保暖的程度却丝毫不亚于雪貂毛。车内贴以丝帛,雕梁画栋,雕的却都是些平凡的花鸟,车中还摆放着一张矮桌,上面放置着一只青瓷镂空缠枝文香炉,香炉中冒着袅袅的白烟,整个人都跟着暖和了起来。
  戴觅云手捧着汤婆子,思绪却依旧停留在片刻之前。
  那一缕一缕解不开的疑团,还有段溯那温柔的仿佛能融化冰雪的笑脸,都在她的心头里盘旋不止。比起那个暴君夏侯骏烨,段溯着实是个很完美的人,只可惜,如今的她只一心想着报仇,无心儿女情长。
  好在这一趟出宫并不是一无所获,总算是找到了一些线索。
  戴觅云将包裹着粉尘的巾帕收进荷包里,指尖又触摸到了段溯交给她的那面螺钿镜。戴觅云不由得将它仔细的掏了出来,把玩于手掌之中。
  方才只觉得这螺钿镜有女子的手掌大小,直到自己拿在手中,才发现实则更大,如此大的镜子,应该不是用作于随身镜,若不是随身镜的话,应该没有理由是不慎遗落在房间里的,极有可能是本就存在于房间里的物品,亦或是有人刻意想要用螺钿镜来误导她。
  戴觅云叹了一口气,看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
  镜中的人不施粉黛,眉如远山,自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清愁,虽然天天游走在庄田里,肤色却一如羊脂般的白皙,这副面孔,在赵国,的确算得上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明明与她的脸是一样的,但是气质却是截然不同。
  从前的自己,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她是冷冽的,宛若一阵飓风,所过之地从不留情。她如同是一簇荆棘花,虽然清丽动人,却带着扎人的利刺。
  从前的她,不过是一个被组织利用的杀人工具而已,组织让她往东,她便不得往西,戴觅云如今想起来,真替从前的自己觉得悲哀。那样的她,与一具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呢?
  自从来到赵国之后,她似乎变得有血有肉了,也会生气,也会高兴,也会愤怒。
  更重要的是,从前的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而现在,她有了活下去的理由——报仇。
  戴觅云轻抚着镜子里自己愈渐消瘦的脸庞,蹙了蹙眉,随后闭上了双眼。
  段府离皇宫有一段距离,加上现在年关将至,街上比往前热闹了几分,所以行走的动作就越发的慢了。
  难得有这么好的天气,戴觅云便捂着汤婆子,倚靠在柔软的坐垫上小眠了起来。不多时,她的神智就开始渐渐的变得模糊,陷入了梦境之中。
  戴觅云正梦见自己被段溯扑倒在地,那厮对自己上下其手,而她却无力逃脱,正当段溯准备解开她的衣衫的时候,戴觅云只觉得马车发生了一阵颤动,就像是急刹车一般,紧跟着,整个人险些倾倒在车里。
  戴觅云还未反应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又听到外头的段洪声音恐慌的问道:“您没事吧?”
  “你有没有长眼睛啊?竟然就这样撞了上来。若是撞伤了我家的大人,你就是斩十个脑袋也赔不起。瞧你这穷酸的样子,既是没有钱,我劝你们还是少在这京都里赶马车为好。”那道声音尖锐无比,好像恨不得十里八方都听见他的声音似的。
  戴觅云心里头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哼,好大的口气,就算是撞到了皇上,也大不了就是一个人头吧?”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人,这命竟然比夏侯骏烨还要金贵?她还从来不知道,这京都的马路也是分贫贱富贵的呢。
  戴觅云坐稳了身子,稍稍整理了下衣冠,正想撩开帘子看个仔细,又听到了另一道声音。
  “胡福,算了吧。今日我们还要赶时间,就不要与他们计较了。”那道声音非常威严,戴觅云只觉得十分的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了。
  “是。”那个名叫胡福的下人立马换了副态度,低声下气的道了声是,随后就拎着马鞭,狠狠的抽向了段洪。段洪吃痛,发出凄惨的叫声。
  戴觅云当即皱了皱眉,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
  “戴姑娘,您要做什么。”段洪见她气势汹汹,惊恐的拉住了她的衣袖。
  “段洪。你放心,我不会打他们。”戴觅云露出了甜美的微笑,对段洪宽慰了一声,她现在的武力要是有从前的八成,她才不管是什么皇亲国戚,一定要先胖揍他们一顿才痛快。可是,她现在只是个连自己也保护不了的弱女子,所以,只能靠嘴皮子了。
  戴觅云说罢,就把段洪推向了自己的身后,旋即看向对面。
  只见对面停着一辆精致的轿子,比起她所坐的马车,的确是豪华至极,金雕玉琢的,只恨没有拿最昂贵的玉石来做轿身了,看了叫人好生敬畏。
  俗话说大隐隐于市,越是厉害的人越是看起来相貌平凡,而有财不外露,这其实都是同一个道理,养出了这么个牙尖嘴利的下人,可见其主人的素质一般。
  方才那名辱骂段洪的男子此刻已经乖乖的站在了轿子边,戴觅云淡淡的瞧了他一眼,此家人果然是非同凡响,就连下人的衣着都比寻常的富贵人家要精致许多。
  只不过那人生来就一副刁钻的模样,莫名的就让人觉得讨厌。
  胡福看到马车上下来一个女子,登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干巴巴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在意,而是朗声道:“起轿。”
  “哎。慢着。”戴觅云走至饺子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一边微微笑道,一边目视着胡福。
  原来这件事本可以小事化无的,但是偏巧她今日心情好,想要好好的认识认识这位高贵的大人,往后在宫中看到他,也好给他让个道儿。
  胡福只是个下人,一下子没有认出来戴觅云是谁,再加上她今日出宫穿的很随意,便以为只是个寻常人家的黄毛丫头,于是没有好气的说道:“哪里来的野丫头,快快走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这位大叔,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戴觅云憋了憋嘴,一副好心好意的神态,诚诚恳恳的说道,“方才我在车子里都听见了,您说要是撞伤了你家大人,可是十个脑袋都不够赔的。我也是关心你家的大人,想瞧瞧你家大人伤着了没有,万一哪儿伤着了,我可没有十个脑袋呢。”
  “你……”胡福气得鼻孔直冒烟,她说这些话不是很明显就是针对自己吗?他胡福虽然只是个奴才,但是在京中的奴才们当中也算是比较有地位的,因着家里的主子位高权重的关系,连带着他,也在别人面前神气了几分。
  “哪里来的死丫头,不要在这里浪费我们的时间。快走开,否则,我便叫人打你了。”胡福不耐烦的甩了甩衣袖,只因为方才他的主子说了,今日赶时间,没这闲工夫与这些个低贱的人耗着。
  戴觅云一听他要打她,登时就露出了委屈的表情,楚楚可怜的说道:“你们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我也是一片好心,你们非但不领情,还要打我……”
  此时此刻,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甚多,再加上,她得知轿子里的人是在赶时间,于是便将计就计,耍无赖给他们看,横竖她是不着急,巴不得在宫外再多呆一会儿,眼下有人陪着她消遣时间,她正高兴着呢。
  戴觅云此言一出,马上就引来了许多路人的围观。一堆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咦,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还不是轿子和马车撞了起来,这个地方,一个月没有十回这样的事情,也有九回了。”一名知情者小声的说道,“方才我在角落里是看的真真切切的,眼看着那轿子突然之间从巷子口里钻出来,这辆马车没有防备,直生生的冲了出来,不过好在及时勒马了,马蹄才没有踩踏上去,那几个抬轿子的似乎是吓了一跳,连退了好几步,而后便停下来,质问这马车的主人了。”
  “原来如此。”旁人的人都点了点头,压低了嗓音道,“如此说来,也不能全怪这马车的主人,这巷子如同壶口,狭窄的很,本就不适合乘轿,偏生还从这种地方出来。”
  “是啊。是啊。”周围的人都表示赞同。
  戴觅云脸上露出了一副得意的微笑,这下子有好戏看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轿子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了了。
  “咦!那个人……不是胡福吗?”忽然间,人群中有人认出了胡福,惊讶的叫道。
  马上便有人接着说:“哟,无怪乎这么牛气冲天了,太傅府的人,有谁敢惹呀。”
  太傅府?戴觅云挑了挑眉,如此说来,轿子里坐着的人,是太傅胡不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