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铎回到家中,将猎物和男子安置好之后,便再度出门去请大夫。
就在刑铎前角刚踏出门口,男子的身上慢慢开始产生变化,一丝丝肉眼难见的黑色气体从男子身上缓缓游离出来,开始环绕着男子旋转,黑色雾气所经之处,男子身上原本就已破损不堪的衣物纷纷气化,露出里面有如焦炭的躯体。
随着时间过去,黑色雾气越来越多,越来越浓,旋转的速度也逐渐加快,但奇怪的是,尽管黑雾逐渐的增厚,却不影响视线,彷彿一层黑色的薄纱般,仍然可以清楚看见平躺的男子平躺在黑雾的衬托下缓缓的浮了起来,原本有若焦炭的皮肤逐渐硬化龟裂,从裂缝处还渗出点点金光。
很快的,龟裂的部分越来越多,缝隙也越裂越大,外露的金色光芒也变的越来越亮眼,最后,在金色光芒达到顶点的时候,猛了一亮,顿时充满整个房间,甚至满溢出屋外,直达天际。
正和村里的大夫赶回家的刑铎,远远的就被冲天的金光吓了一跳,直觉家里出了事,连忙撇下大夫,三步两并的奔回家中。
待刑铎回到家门前,满天的金光也已经消失,门口只剩下被异象吸引过来的邻居在家门前议论纷纷。
刑铎一面排开围观的村民,一面嚷嚷着“借过、借过”,好不容易挤到了门口,连忙打开门朝内冲了进去,后面好奇的村民们正想跟着进去看热闹,突然一个威严的声音在后方响起,让众人打消了进屋的念头,纷纷让出一条道路来。
‘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大家全都聚在本人家门口?’刑秘大声问道。
后方一个正努力想往前挤的村民听到族长的声音,大惊之余,忙侧身让开,并恭声答道:‘族长大人,小的也不清楚发生何事,只知道刚才屋里突然传出一阵耀眼的金光,光芒之盛,比之天上的太阳有过之而无不及,附近的街坊邻居也都看到了,小的才正想过来弄清楚……’
不等村民说完,刑秘便将他的话打断,朗声道:‘好了,本人已经知道了,若没其他事的话,大家就散了吧!’
虽然村民们脸上还是满满的疑问和好奇,但既然族长都已经说话了,众人只好带着满腹的疑问散去。
见到人群逐渐散去,刑秘带头朝着屋内走去,后面还跟着乔老和刑战。
甫一进屋,便见到刑铎正带着一名陌生男子从内堂走出来。
男子有着俊朗的五官,脸色略显苍白,一头披肩长发黑中带银,约一米七八的高度,站在身高近两米的刑铎身旁,显的有点瘦小。
此刻若是狐媚或雪梅在场,一定可以认出这个全身赤裸的男子正是入魔后失踪的唐溟。
当日在栖木台上,唐溟在入魔之后,情绪波动一直处于不稳定的状态,后来又被鹰蛇互搏的异象所引起的能量混乱刺激的失去理智,竟然妄想用个人的力量,对抗由天地元素所凝结幻化的神鹰和灵蛇。
要知道由天地元素凝结而成的神鹰和灵蛇,单就能量的的强度而言,并不下于斋天位的高手,其强大是无庸置疑的。更何况这一鹰一蛇的形成,和底下神秘的的阴阳树海有着特别的联系。
两个斋天位的超级高手,对上一个仅仅初臻小天位的强者,结果相当尔,在力量不在同一个层次的刑况下,唐溟只坚持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被强大的力量给打落谷底,以惨败收场。
一般人若是受到这种致命打击,不要说没命,就算被轰的连一点渣滓都不剩,也没有人会怀疑。但幸运的是,唐溟的身体在经过混沌水晶的改造,肉体的坚韧度可说是世间少有,加上天魔金身已成,在最后的紧要关头保住了心脉,才能够只伤不死。
落入树海后,因为少了鹰蛇造成的能量风暴,加上树海的独特地势,天地元素不但重新回稳,而且还异常浓郁,对于已迈入天位,贯通天地之桥的唐溟可是件好事,即使昏迷失去意识,但四周丰沛的元素能量还是逐步的修复他受损的肉体。
‘怎么回事?他是谁?’刑秘一面打量着眼前唐溟,一面对着刑铎发问。
刑铎一听是父亲的声音,忙上前行礼,面对刑秘的询问,不敢怠慢,忙解释道:‘父亲,他就是我救回来的那个重伤的人。’
刑秘和两位长老听到刑铎的话,皆面露讶色,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
‘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在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完全恢复?’刑战不可置信的说道。
‘是真的!刚刚我请大夫回家的途中,看到一阵冲天的金光从屋子里传出,连忙撇下大夫赶了回来,一到门口,金光就消失了,进屋后就发现他一丝不挂的站在屋里。’刑铎急忙解释道。
‘刚开始我也不敢相信,问了他几句,才知道原来他就是我带回来的那个人,而且他似乎失去记忆,我问他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他只记得自己好像叫做唐溟,其余一概既不起来,就连刚才发生的事他都没有任何印象,只知道醒来后人就在这里了。’刑铎接着一口气把整个经过给说了出来。
刑秘听完之后,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连乔老也是一副深思的模样,只有刑战沈不不住气,看着唐溟一脸迷茫的样子,有点迟疑的开口说道:‘族长,你确定他是…’
刑秘举手阻止刑战继续说下去,看了乔老一眼,见乔老微微点头,才开口说道:‘好了!都先坐下来再说吧!铎儿,你去将大夫打发回去吧。’。
刑铎应声走到门口,对着急急忙忙赶来,气喘吁吁的大夫告了声罪,在应承晚上会将猎回来的角鹿肉分一大块给他作为赔罪,好不容易才将大夫给打发回去。
应付完大夫后,刑铎转身欲回到内厅,突然一股凛然的威势给刺激的全身汗毛倒竖,胸口有如压了千斤大石,大惊之下,急忙冲了进去。
内厅里,刑秘站立于上方主位,,身下的座椅早已支离破碎,上衣满满的鼓涨而起,无风自动,脸上表情虽然凝重,眼神里却充满欣喜之情。两位长老则一左一又,站立在刑秘下首,身下的座椅也是七零八落,脸上的神情和刑秘差不多,只不过没有刑秘那么轻松,乔老原本梳的服贴整齐的白发早已散乱,模样显的颇为狼狈,刑战也是差不多,整张脸涨成紫金色,全身肌肉贲起,上面还隐约可见青筋浮起,显然已将功力提升至顶点。
另一头,原本神情迷茫的唐溟此时彷彿换了个人似的,不但眼神凌厉,一头银黑长发在飘在半空,四周布满一圈又一圈的黑色雾气,层层叠叠,翻滚不休,整个人充满狂霸的气息,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王者之势。
猛烈的气势,让从门口到内听短短不到十公尺的距离,有如千里之遥,刑铎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一步一脚印的缓缓推进,随着距离内厅越近,如山一般迫人的威压就越猛烈。来到厅外,这种压力更是明显,光是要维持住身形,就已经让刑铎豁尽全身力气,更别提再往前一步。
唐溟身周的魔气越来越盛,而且有逐渐压过刑秘和两位长老的趋势,刑秘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大喝一声,全身气势突然大涨,坚韧的兽皮上衣吋吋碎裂,乔老和刑战也很有默契的同时猛提功力,将压过来的魔气给逼了回去。
三名地界顶峰的高手连手一击果然非同小可,尤其是刑秘更是一只脚跨进天位大门的门槛,距离真正的小天位仅有半步之遥,强劲的力道,硬是将唐溟给震退了三步。
但小天位境界的天魔气岂容小觑,猛烈的反震力道,让刑秘和二老分别受了点轻伤。功力最低的刑铎更是不济,虽然不是直接面对,但早在刑秘气势大涨之际,早已被震的撞破墙壁飞去老远,跌在地上哼哼啊啊的站不起来。
‘年轻人,先住手听我说几句话!’刑秘见唐溟魔气一涨,似乎又要动手,连忙开口阻止。
唐溟闻言收回魔气,不发一语冷冷的看着刑秘,身上的气势隐而不发,眼中的寒意,让已是半个天位高手的刑秘不由的心中一颤。
喏大的声响,让原本已经散去的人群又再度围了过来,纷纷在开了个大洞的墙边探头探脑的,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刑秘对着刑战挥了挥手,吩咐他将围观的人群驱散,再将已经昏过去的刑铎带回来。这才转头对着唐溟解释刚才的行为。
‘你叫唐溟吧?老夫虚长你几岁,就托个大称呼拟为小兄弟吧!’刑秘见唐溟没有任何反应,仍是冷冷的看着自己,尴尬的笑了笑,继续说道:‘老夫先为刚才的事情说声抱歉,我们几个老家伙确实有些鲁莽,没有先告知就对你做出试探,还请小兄弟你多多包涵。因为你是近万年以来,除了妖棺族和荫灵族以外,第一个造访我们腹首族的客人,所以基于部分考量,不得不对你使些手段,还望你多多包涵。’
‘难道这就是你们腹首族的待客之道吗?’唐溟冷冷的说。
虽然还是一脸的冷漠,不过从波动渐缓的魔气,和恢复原状的长发看来,唐溟心中似乎接受了刑秘的解释。
‘我承认是我们不对,不过当年先祖就是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而避祸至此,身为族长的我,有必要将全体族人的生死置于一切之上,面对敌我情势不明的情况下,有些手段还是必须的,况且在你醒来以前,所发生的种种异象,让我不得不谨慎行事。’
‘喔?难道我醒来之前还有发生什么事吗?’
‘难道你都没印象吗?’
见到唐溟坚定的点头,刑秘才将刑铎发现他的经过,以及回到族里后出现冲天金光的诡异现象娓娓道来。
其间,刑秘边说还边观察唐溟的神色,发现他确实对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脸上茫然的表情不似作假,这才相信唐溟真的是失忆了。
听完整个经过,唐溟陷入了沈思,努力的在脑海里搜寻这段记忆,眉头也在不知不觉中越皱越深。
‘为什么?为什么我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呜…我的头好痛…’唐溟抱着头,跪坐在地上,痛苦的呻吟道。
原本已经收敛的魔气随着唐溟情绪不稳再度滚滚而发,银黑色的长发也无风自动,在空中上下飘动。
眼见唐溟有再度失控的情况,刑秘连忙运起功力,沈声喝道:‘小兄弟,想不起来没关系,慢慢的找出答案就是,不要太钻牛角尖了。’
刑秘的声音有若春雷般,在唐溟的耳边炸了开来,原本渐渐陷入疯狂的眼神顿时一清,翻滚的魔气逐渐缓了下来,慢慢的被唐溟收摄入体内。飘动的长发也逐渐垂了下来。
刑秘和乔老,还有刚刚回来的刑战都偷偷捏了把冷汗。开玩笑,眼前这位年轻人刚刚以一敌三,不但不落下风,还让三老吃了闷亏,这份功力,放眼全族上下无人能敌,若是让他抓狂失控,那可是不得了啊!
对刑秘投以一个感激的眼神,唐溟仍是一副沈思的样子,但眼神已清澈许多,不复刚才的疯狂了。
心知无法再从唐溟口中问出什么,刑秘只好叫人为唐溟准备房间让他休息,自己则和两名长老先去关心一下刑铎的伤势,最后在回到内厅议事。
‘想不到这年轻人功力如此之高,竟然能以一敌三不落下风,还能让我们吃亏,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刑战首先开口说道。
刑秘点头认可刑战的说法,对着乔老问道:‘乔老,您认为这年轻人是何来历?’
乔老略微沈吟,轻抚长须缓缓说道:‘看来近万年的闭关自守让我们以不复先人的武勇,想不到唐溟这年轻人如此年轻,功力却只能用“恐怖”两个字形容,不但以一敌三,似乎还未尽全力。’
看着刑秘和刑战认同的点了点头,乔老顿了一下,略微思考后继续说道:‘不过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是,就是唐溟所发出的黑色劲气颇为古怪,若是我没记错,这年轻人所修练的,和传说中魔界之主“天魔”的独有功法“天魔功”非常相像,但细微之处,又有些不太一样。’
‘天魔功?您老说的是魔域之主专属的修练功法“天魔功”吗?’刑战闻言大吃一惊,不由得对唐溟的真实身份更加好奇。
‘战老哥,你先别急,听乔老慢慢把话说完。’刑秘按下从椅子上跳起来的刑战,要他稍安勿躁,继续听乔老说下去。
乔老赞许的看了刑秘一眼,继续说道:‘根据族里的典籍记载,天魔功共分四层,分别是蚀肉、蚀骨、蚀精、蚀魂,每一层天魔功都具有吸食对方的血肉精华转为己身之用,其特有的天魔气更是有强烈的侵蚀作用,专破各种护体真气,可说是非常的强横霸道。’
刑秘点点头说道:‘嗯!天魔功确实是一门极端霸厉的武学,但您老刚刚说唐溟的天魔功又和记载的不同,这又怎么说?’
乔老解释道:‘这就要从刚才的比试说起,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一种感觉,刚才我们三人用气势对唐溟做出压迫时,发出的气劲只要一接触到他那诡异的气劲,就会有部分被吃掉。没错,就是吃掉,不要问我为什么用“吃掉”来形容,我也不知道原因,就是有这种感觉,而且随着接触的时间越长,被吃掉的就越多。这和天魔功所独有的侵蚀不一样,虽然很像,但你们只要稍微仔细辨别一下,就会发现两者的差异。’
‘听您这么一说,我也有同样的感觉。难道在这闭关自守近万年的时光,又有新的绝学被研究出来吗?这样复仇要带何时啊!’刑秘感叹的说道。
乔老抚着长须,微微笑道:‘族长,你不必妄自菲薄,虽然本族一直被封闭在谷里,但曾经侍奉盘古大神的我们,在奇功绝艺尚未必就不如人家,就拿当年诸神大战时,我们腹首一族在神、仙、妖、魔四大势力的威逼下,仍占有一席之地来看,便可看出当年先祖们是多么风光。况且唐溟用的,未必就不是天魔功。’
刑战越听越糊涂,忍不住开口问道:‘乔老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一下子说是天魔功,一下子又说不是,现在又说是天魔功,我都快被你搞糊涂了!’
乔老还未回答,刑秘已经两眼放光,击掌大声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乔老,您真是一与惊醒梦中人啊!哈哈哈……’
刑战一头雾水的看着突然开怀大笑的族长,和一直抚须微笑的乔老,焦躁的猛搔着头问道:‘族长,乔老,我是个粗人,脑袋不太灵光,可不可以说清楚一点,不要让我瞎猜啊!’
‘战老哥,我们腹首族扬眉吐气的时刻到了!’刑秘兴奋的说。
‘此话怎讲?’刑战问道。
‘关键就在于唐溟这年轻人!’
‘唐溟?可是他这么年轻,怎么看都不像天魔本人啊!就算他真的是天魔,那跟我们扬眉吐气又有何关连?’刑战提出疑问道。
‘不错!以唐溟的年纪看来,确实不像传说中霸气绝伦的天魔本人,不过,不管他真正的身份为何,他是近万年来第一个来到族内的外来者,依照当年刑天大人的遗言,他将可以参与“天刑”的试炼。’
‘天、天刑试炼?族长你没说错吧?’刑战脸色大变,惊异的说道。
看到刑秘肯定的点点头,刑战大感不解,心想为什么刑秘要让一个身份不明的外来者参与天刑试炼,万一通过的话,唐溟不但可以得到刑天遗留下来的力量,还能成为腹首一族的主人,这、这太可怕了!
刑战越想越不对,额头上不觉冷汗直流,转头向乔老头与询问的眼神,谁知乔老不但没有任何异色,反而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眼看刑战就快要暴走了,乔老才笑着出来缓合一下情绪:‘战老弟,你别担心,族长这么做是有原因的。记不记得我曾说过唐溟的天魔功和典籍记载的略有出入?’
看到刑战点点头,乔老接着说道:‘姑且不论唐溟使用的是否就是天魔功,光从他所发出的魔气带有吞噬和邪异的压迫感这两点,以仙境中人自诩为正道侠士的狂妄,就不可能去习练这诡异的魔功,就可以断定他不是我们的敌人,既然不是敌人,那就能成为朋友。’
‘但那也不能就贸然让他参与试炼啊!’刑战说道。
‘当然不是直接让他参与,毕竟这关系到所有族人的身家性命。一个月后就是三年一度的三族大会,而今年正好又轮到荫灵族举办,所以我将会带着他和本族代表前往参加,到时候在藉助荫灵族的灵显之镜来确认唐溟的真实身份,若他真的是刑天老祖宗遗言的那个人,那我们腹首一族恢复昔日光荣的日子也就不远了。’刑秘望着远处,眼中闪动着激动的光芒说道。
栖木台崖顶。
散落的兵器残骸,干涸的血迹,还残留着一股肃杀之气,地上坑坑疤疤、深浅不一的坑洞,如蛛网般纵横交错的裂痕,证明了当时交战双方的威力,不难想像当时战况之惨烈。
一个身形魁梧、脸上有着邪异刺青的长发男子站在当日唐溟落崖之处,望着底下浩瀚无边的绿色树海,脸上的神情木然,看不出喜怒,唯有眼底偶然爆出的精光,和身上隐隐散出的威势,透露出男子的心中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大人,整个栖木台都找过了,没有发现邪天大人和夫人的踪影。’几道人影从四面窜出,奔至男子身后恭敬的垂首站立,其中一名领头者恭声说道。
‘狐媚,你确定是这里吗?’男子问道,平静的语气,令人听不出其内心真正的想法。
狐媚应声而出,低头回答道:‘回冥王大人,属下很确定是这里没错,当日我赶来这里时,正好看见邪天大人被能量化的一鹰一蛇给吞没,等我回神过来,现场就只剩我一个人。’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七邪王之一的冥王塞特,当日接到狐媚的紧急传讯,便带着风狼、岩熊、风清儿三名妖将急急赶了过来,问清楚事情的经过后便命令众人四下搜索唐溟和雪梅的踪影。
经过了三天无数次的地毯式搜索,几乎把整个栖木台掘地三尺的寻遍,连一粒沙子都不放过,一开始塞特更试着跃下栖木台,希望能进到树海里寻人,谁知一向只进不出的树海竟然向加了一层无形的护罩,不论塞特如何提升功力,还是给弹了回来,最后不得已,只好作罢。
怒气冲天的塞特原本很想将失职的狐媚直接杀了,但随着时间过去,热血冲脑的激动情绪渐渐和缓了下来,加上看到狐媚在短短三天不但瘦了一大圈,面容枯槁憔悴,眼眶深陷,整个人好像失去生机一般,犹如一具行尸走肉,不复往常的明艳动人,塞特不由心中暗叹,勉强将不安的情绪压下,不忍心苛责这忠心的属下。
虽然掌管刑罚的塞特平日给人的感觉是冷酷无私的,但跟随他多年的妖将们都知道这位冥王并不若表面看的那么无情,这一点从唐溟出事至今,塞特从未给狐媚一句苛责的话便可看出端倪。
但越是如此,狐媚的心中越是自责,三天来,狐媚的眼泪流了又干,干了又流,让一向和她情如姊妹的风清儿心酸不已。
‘当日围攻你的除了神族之外,还有哪些人?’冷静下来的塞特,沈默一下后冷冷的问道。伴随着话语的,是森冷的杀气,和漫天的恨意。
‘除了神殿的青铜斗士,还有…’狐媚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威势给硬生生打断。
来人尚在远处,无形中迸发的压力就令人呼吸不顺,彷彿胸口压了块千斤大石,功力之高,让塞特不由心中一惊,暗道:‘天位高手!’
知道身后的属下层次相差太远,为了他们的安全,塞特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原地结阵”,便飞身而起,朝来人迎去。
功力不足的妖将们收到命令后,风清儿、风狼、岩熊三人很有默契的呈三角之势,将心神不宁,功力大减的狐媚护在中间,同袍之情,溢于言表。
塞特立于半空,只见来人全身包覆在一团云雾当中,里面隐约可见电光流转,不时爆出炒豆般啪啦声,声势颇为吓人。
神秘人速度极快,一眨眼功夫就已经来到近处,塞特紧盯着来人朗声问道:‘来者何人?意欲……’
话未说完,神秘人身上的云雾猛的一涨,一条粗若儿臂的电蛇猛的窜出,朝着塞特直袭而来,电蛇来到塞特身前突然爆开,化做数十条银蛇四面八方将塞特整个罩住,将他的退路全都封死。
对于神秘人一声不吭,连招呼都不打,劈头盖脸就是一记强猛的杀招,塞特先是错愕,待看清对方的招式后,嘴角反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脸上表情颇耐人寻味。
也不见塞特有何动作,只见他身上的衣服猛的鼓涨,气势瞬间外放,一股浓烈厚重的死亡气息往外一张,将来袭的电蛇全部笼罩住。
声势惊人的电芒雷蛇一接触到灰色的死亡之气,犹如沸汤泼雪,发出嗤嗤的声响,凌厉的攻势瞬间化于无形。
神秘人见一击无效,身上云雾再度一涨,一个瞬移,在原地留下一个残影,一个呼吸间就到了塞特右侧死角,“呼”的一拳夹着风雷之势砸了过去。
好像早已预知神秘人的动作一样,塞特在吸收电蛇之后,神秘人有所动作前,利用不到一秒的时间,将吸收而来的能量制造一个几可乱真的残像,本尊则偷偷的躲在一旁,伺机而动。
一拳轻松砸中塞特,神秘人不喜反惊,因为手上传来的触感,并没有预期击中实物应有的反震力道,反倒像击在空处,那种用错力道、空荡荡的感觉,让神秘人难过的想吐血。
但还没来得及难过,武者天生的危机感触动了他的神经,不及细想,顺着拳势一个旋身,想藉着旋转之势卸开塞特的偷袭。
只见塞特明的并掌成刀,双手在一个眨眼劈出数十道刀劲,接着身后幻出一条小腿粗细的尾巴,无声无息的朝着神秘人抽去。
只可惜,神秘人虽然料到塞特的偷袭,但塞特何许人也,怎能无功而返呢?
漫天的刀影扑面而来,让仓促变招的神秘人顿时手忙脚乱,蓄劲不足下节节败退,好不容易挡住这一波排山倒海的攻势,还来不及喘口气,一阵大力从背后传来,神秘人犹如一个炮弹,以时速超过三百公里的高速朝着地面落去。
“轰”的一声巨响,犹如陨石一般,将地面砸出一个大洞,一阵天摇地动,激起漫天碎石尘沙,幸好妖降们实力不俗,才不至于被震的东倒西歪。
‘嗷呜~吼~’
随着一声怒吼,大坑里再度激飞出一片石雨,接着神秘人伟岸的身影再度旋飞而出,似乎不甘受袭,神秘人身周云雾再度暴涨,就要朝着塞特再度发出攻击。
开始时见到神秘人的强悍,因为敌我情势不明,妖将们个个凝神戒备,但是听到神秘人的怒吼时,众人神情明显一松,接着都露出哭笑不得的古怪表情。
‘好了,别玩了!正事要紧。’塞特的身影缓缓落下,对着神秘人说道。
听到塞特的话,神秘人原本前冲的身形顿时一挫,接着护身的云雾散去,露出里面的真身。
神秘人身高约两米半,站在那里有如一座山一样,给人极大的压迫,头发有如刺猬一样,根根倒竖,右侧脸颊有一道从眉毛划至下颚的十字形伤疤,全身筋肉虬结,外露的肌肤露出大片浓密黝黑的毛发,有如未进化的野人一般。
‘你还是老样子,都已经晋身天位了,可以藉着天地元素重塑形体,但你却还是喜欢留着以前的熊样,就怕人家不知道你是熊人。’塞特虽然掩不住脸上的欢喜,但嘴上还是不留余地的冷嘲热讽。
这神秘人不是别人,正是邪能境七邪王之一……“雷熊王”阿瑞斯,嗜武成性,不论敌人或同伴,见面早要先打一场,习惯用拳头来说话的他,强横的实力不但让敌人望之生畏,就连自己人见到他也是能闪则闪,能躲就躲。
‘嘿嘿,我就是懒得弄那些有的没的,这样子不是很好吗?倒是塞特你,能不能换换新招啊!每次就只会用你的尾巴耍阴招,冷不防的就来这么一下,你就不能正大光明的和我打一场吗?’阿瑞斯的声音就如同他的外型一样,粗犷雄浑,毫无心机。此刻阿瑞斯将气息收敛,缓步走向塞特。
‘哼!你还好意思说,光这一招你就从没能够躲过,还想要我换招,等你破了我这招再说。’塞特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再来打一场,我就不信每次都会着你的道!’阿瑞斯气势一提,拉开架式,就要开打。
塞特见状,脸色一沈,严肃的说道:‘老兄弟,别玩了,还有正事要做!’
‘有什么事等打完了再说,看招!’阿瑞斯抡起钵大的拳头,朝着塞特的脸就是一阵猛击。
塞特无视于阿瑞斯的攻击,既不作势防御,也不反击,只冷冷的说了一句:‘邪天大人失踪了!’
阿瑞斯闻言一惊,拳头来到塞特挺直的鼻梁前硬生生的停下,强劲的拳风吹的塞特长发向后飞舞,猛烈的力道更将几缕柔细、不受力的发丝崩成数段。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邪天大人失踪了!’塞特冷冷的再重复一次。初见同伴的喜悦过去后,塞特又回复原先冰冷的模样。
‘到底发生什么事?’
‘狐媚,把事情的经过再说一遍!’
狐媚应声出列,憔悴的模样,令人望之生怜。狐媚对着阿瑞斯行礼后,娓娓道出当日的经过,就连细节都叙述的十分详尽,让阿瑞斯听的眉头越皱越深,脸上表情布满阴霾,再配上脸上那长长的疤痕,狠厉的模样,让看惯阿瑞斯凶狠模样的妖将们也不敢直视。
‘你打算怎么做?’阿瑞斯听完,对着塞特问道。
阿瑞斯虽然外表看来肌肉发达,好像做事都不经大脑,但能位列邪能境七邪王之一又怎么会是一个空有武力的笨蛋呢!光看他听完事情经过之后,没有气的跳起来要去找神族和魔族报复,反而沈住气,转而询问塞特的意见,就可以略窥一二。
‘戒急用忍!’塞特略微思考后,沈声吐出几个字。
共事多年,阿瑞斯闻弦歌而知雅意,附和的点点头,一旁的风狼和风清儿先是一愣,细想之后也认同了塞特的方法。狐媚虽然急欲找魔族报仇,但也知道塞特的苦心,只好闷不作声,暗自退至一旁落泪。
只有头脑简单的岩熊听的一头雾水,急的大声嚷嚷:‘忍?为什么要忍?直接杀到魔域去要人就好了,如果他们不给,就把整个魔域给拆了,还怕到时他们不听话。’
阿瑞斯一掌将岩熊给拍翻了过去,气的大骂:‘你就不能为我们熊族挣点面子,都睡了几千年,脑袋瓜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你以为平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能将魔域给踹了吗?当年邪天大人尚在时,都没有像你这么大口气,你觉得你和前邪天大人比起来,谁比较强?’
虽然岩熊也有两米的身高,体型也相当壮硕,但是和阿瑞斯比起来,就像大人和小孩的差别。
待岩熊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塞特才继续往下说:‘既然几乎可以确定唐溟落入树海里,以他身怀混沌水晶的力量,想必是没有生命危险,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找魔域的晦气,而是要尽快把雪梅找出来,以免她落入有心人手里。’
接着塞特话锋一转,突然问道:‘对了,阿瑞斯,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是在前天左右苏醒的,原本我预估大概要半年左右才会醒,谁知前几天突然一阵元素混乱,天地元气疯狂涌入邪能殿,整个大殿充斥浓郁的灵气,才会让我提前半年破封,不只如此,我要离开时,其他几个兄弟也陆续有苏醒的趋势,相信不用多久,我们七个人又能在一起把酒言欢了。当我出了邪能殿,一时间也不知上哪儿去找你们,只是心里觉得远处似乎有个东西在呼唤着我,所以才顺着感觉飞过来,途中还顺手宰了一个虫族,救了一个小女孩,之后就遇上你们了。’阿瑞斯缓缓到出来时的经过。
‘虫族?异界的虫族?’
‘除了那些恶心的家伙外,还会有谁!’
‘想不到封印刚刚松动,这些家伙就蠢蠢欲动,看来我们得加紧脚步了。阿瑞斯,我们陪你去把那个女孩一起接回我们的住所安置,再来商量下一步的计画吧!’
‘这也好,反正离这也不远,就一起去吧!’
说罢,阿瑞斯率先飞起,塞特紧接着也飞起来,狐媚等妖将功力未达天位,所以还无法飞行,只好钻进天行梭内,远远跟着阿瑞斯和塞特。
众人飞行的速度颇快,不到几分钟就出了树海的范围,一出树海,阿瑞斯认准边缘处的一座小山谷,率先向下落在一处山涧旁的平台,平台一角还有个不起眼的小山洞,洞口不大,仅有一个人的高度。
阿瑞斯落在洞口后,正想回头说些什么,只见原本跟在后头的塞特突然一个加速,越过前面的阿瑞斯,直接朝着山洞窜去。阿瑞斯还没来的及反应,又一道火红的身影从空中直接往山洞射去,以阿瑞斯的功力,自然能看清楚这红色人影是狐媚。
但随着洞里传出阵阵生命波动,阿瑞斯突然明白塞特和狐媚为什么会有那异常的举动了。
这股生命波动,虽然包含了其他复杂的气息,但混沌水晶独有的气息却是怎么也无法掩盖,虽然微弱,但身为邪能境七邪王之一的阿瑞斯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阿瑞斯正想进洞里一探究竟,塞特和狐媚的身影再度出现在洞口,其中狐媚身边还有一个孱弱的身影,正是阿瑞斯从虫族手下就回的那个女孩。
此时风清儿等三人也来到阿瑞斯的身后,待看清狐媚身边的女子,风清儿、风狼、岩熊都露出惊喜的表情,纷纷朝狐媚围了过去。
阿瑞斯走了上去,开口一连串的问题问道:‘这女孩是谁?你们似乎认识她?为什么她身上有混沌水晶的气息?昨天我救她的时候,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啊?难道她和新邪天大人有关?’
‘熊王大人,她就是我们刚刚提到的雪梅,新邪天大人唐溟的心上人。’一直以来阴郁的狐媚,再见到雪梅之后,整个人心情大开,终于回复过来以往的狐媚,娇笑的对阿瑞斯解释道。
不只是狐媚,就连一向深沈的塞特也似乎心情转性了,竟然开起阿瑞斯的玩笑。
‘想不到老熊你竟然这么幸运,一醒过来就干了一件好事,真是不简单啊!哈哈哈……’
一直笼罩在愁云惨雾中的邪能境众人,因为雪梅的出现而在重新展露出笑颜,一时间因为唐溟失踪带来的忧伤感顿时冲淡了不少。也因为如此,沈浸在欢喜中的众人丝毫没有发现雪梅的异常。
若是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雪梅虽然是“醒着”的,但眼神里却丝毫没有一丝神彩,就像是一具傀儡,虽然会有反应,却是生冷不带感情,偶尔闪过眼底的一丝绿芒,透露着诡异。
略做整理之后,邪能境众人便动身返回炎虎的住处,临走之际,一个不起眼的绿色小虫悄悄的从雪梅的裤脚溜了下来,转眼间就没入山涧旁的草丛里,整个过程,就连功力最高的塞特和阿瑞斯都没有发现。
时近黄昏,火红的落日将大地铺上一层金色的地毯,远处的牧童骑着一头奇异的魔兽,手拿着长鞭,正吆喝着牛群,踏上返家之路。田里辛苦工作一天的腹首族人拖着长长的影子,正收拾着庄稼的农具,准备回家休息。接近收成的作物结着累累的果实,个个硕大饱满,在夕阳的照射下,有如黄金般闪烁着动人的光芒。天真的孩童们在树下为着圆圈嬉戏打闹着,几个年近花甲、发须皆白的老人,也在树下休憩,闲聊着年轻的往事。
唐溟一如往常的坐在一处高起的土坡,俯瞰着底下安详和乐的画面,心中充满着平静祥和。
来到这里已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这其间唐溟用尽了各种方法,还是无法恢复以往的记忆,似乎以往的记忆被什么东西给封住一样,明明就在眼前,却始终蒙上一层薄纱,充满模糊不清的感觉。
渐渐的唐溟不再执着于此,开始试着融入这纯朴的村落。刚到的前几天,在刑铎热情的招呼下,带着自己到处参观,唐溟很快的就和村民们打成一片。
随着三族大会的日子越来越近,身为腹首族代表的刑铎被族长要求要为大会作准备,之后就很少见到刑铎了。幸好朴实的村民都非常热情,让唐溟不至于太过孤独。
夜幕悄悄的升了上来,如黑丝绒般的天空里缀满宝石般灿烂的星光,皎洁的明月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大地镀上一层银色的光辉,充满神圣的气息。
突然一种熟悉的感觉划过唐溟的心头,让唐溟不由自主的敞开心灵,专心一意的感受这莫名的熟悉感。
这一刻,在唐溟的眼里,月亮不再只是个会发光的星体,它彷彿有了生命一样,有如身披薄纱的仙子,在丝绒般的夜空中婆娑起舞,闪耀的群星,或化作乐师,无数美妙的乐章从翻飞得指尖流泄而出,或化做舞群,随着音乐,围绕着月仙子翩翩起舞,或化做歌伶,演唱动人的生命之歌,或化做灯光师,为表演的舞者打上亮丽的灯光,让他们的演出更为完美。曼妙的舞姿,婀娜的身影,让漆黑的夜空有如一场热闹的嘉年华会,充满欢乐笑语的气氛,不再死寂单调。
熟悉的感觉,不同的体验,偶然的机会下,唐溟再度融入对黑暗的领悟中,时间彷彿在这一刻静止了。
不同于前一次悟道时产生的浩大声势,这一次唐溟完全没有任何动静,就连一点风吹草动也没有。
然而说是没有动静,其实又不尽然,若此刻有人在唐溟身边,一定会有一种唐溟明明就在眼前,但却有感觉不到他的矛盾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眼前的是一尊外型像唐溟的石雕,虽然相像,但还是石头。
沈浸在奇妙境界的唐溟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当月华升至天顶的位置,唐溟的脑海里突然“剥”的一声脆响,彷彿玻璃球碎裂的声音,一直笼罩在记忆外围那层朦胧的面纱随着那一声脆响消失了,暌违已久的往日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唐溟的意识里。
神殿的试炼、死而复生的奇遇、水晶的传承、到后来的遇袭入魔、失控疯狂等等记忆,如立体电影般真实上演,流量之庞大,内容之血腥,尤其是雪梅受伤的片段更是血淋淋的在唐溟眼前重演一遍。
原以为唐溟回复记忆后会再度失控入魔,但奇怪的是唐溟脸色依然平静,甚至连情绪都不见有任何波动,彷彿那些记忆中所发生过的是别人的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又不知过了多久,唐溟醒了。说他醒了也不尽然,因为唐溟从头到尾从未阖过眼,甚至连姿势也没改变过,还是维持着俯瞰底下平原的动作。之所以说醒了,是因为唐溟自己觉得自己好像作了一场梦,一场既真实又残酷的梦,梦结束了,所以该醒了。
唐溟醒来后,说出的第一句话,却让人摸不着头脑,又颇耐人寻味。
‘原来如此!我懂了。’
第六章 失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