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韩山等起床洗漱后,有人来请他们到前面吃饭。
正如昨日所说,牛代棠已暂时解散了飞鹤镖局中大部分人等。现在几重大院都是冷冷清清,除了牛代棠一家外,只剩下他的徒弟宋小刀、几名无家可归长期住于飞鹤镖局和镖师和伙计以及于伯、两个管做饭的厨子、几名丫环奴仆等廖廖数人而已。
这一顿饭自比不得昨日中午那餐丰盛,但和昨日晚上那顿一样,依然是八菜一汤,美酒两壶,不够即添,而且有六七道菜和昨晚的还并不相重。
正吃喝间,韩山忽向牛代棠微微一笑,道:“牛总镖头,在下有一事冒昧相询。”
牛代棠停了筷子,道:“韩少侠请讲。”
韩山道:“有关这失镖一事,总镖头自要和叶府商议出一个妥善的处理之法,却不知总镖头定于何时和叶府掌事之人见面呢?”
牛代棠道:“这正是当务之急。若不马上就此事给叶府一个交代,叶府又怎肯愿意?昨日归来牛某就决定今天去叶府一趟,怎么了?”
韩山道:“在下并无他意,只是希望能陪总镖头同走一遭,就送宝一事向叶府掌事之人请教几个问题,不知方不方便?”
牛代棠略一思索,道:“这也无甚不妥。待会儿吃过饭后,咱们就同去叶府见一下叶夫人。”
韩山微然一笑,点了点头。
吃过饭,牛代棠让韩山到大厅中稍等,回卧室换了身衣服,到大厅向韩山道:“韩少侠,叶府位居城中,此处却在城西,路不算近,咱们是骑马还是坐车?”
韩山道:“客随主便,一切听从总镖头安排。”
牛代棠即令手下牵两匹马到大门前相候,和韩山在厅中稍坐片刻,有人来报说马已备好,牛代棠和韩山便一同来到府外,上马朝那叶府缓行而去。
走了约小半个时辰,便到了一处高门大院之前,宅门之上高悬着一块巨匾,匾上书着“叶府”两个镶金大字。门口处砌有宽约六丈的四节阶梯,梯上门洞之前两侧各摆着一头面目狰狞的石狮,后面门檐之下站了四名黑衣黑帽的守门家丁,正有说有笑地闲议着什么。
牛代棠和韩山勒马而立,一起翻身下马。牛代棠走上前向那几名家丁道:“劳烦几位入内通禀一声,飞鹤镖局总镖头牛代棠携同浪荡八帅之一韩山韩少侠前来造访。”
那几名家丁不敢怠慢,其中一人道:“请牛总镖头和韩少侠进府稍坐,小人这便去报于家主知晓。”匆匆进门去了。
又有两人过来牵了马匹,门口剩下的那家丁伸手道:“请。”引着牛代掌和韩山进了府来。
这叶家果然是扬州巨富,韩山观其府第富丽堂皇而不失清雅秀丽。入府后一路走来,所见房屋、走廊、栏墙、院中石路皆修饰得精美之极。各处更是不乏假山流水、琪花瑶草之装扮点衬。这等景象虽非韩山初次瞧见,却也不由赞叹:好一处精美之所!
连过两处穿堂,来到一间厅前,引路家丁请牛代棠和韩山进厅相候,然后退身去了。牛韩二人甫一进厅,便有下人奉茶而至。
在此等了约有一刻,方有一人进了厅来,正是叶府大总管叶律为。
牛代棠和韩山起身而立,牛代棠向走到近前的叶律为抱拳道:“叶总管。”
叶律为还了一礼,道:“令两位久等了。”
牛代棠将叶律为和韩山互相介绍了一遍,双方见过礼后,叶律为道:“来此不必拘束,请坐。”和牛韩二人一同落座。
牛代棠道:“牛某昨日方回,本当即时就失镖一事给叶夫人一个交代,但因处理了一些杂务之后为时已不算早,不便再来搅扰,故而耽搁了一夜,尚请叶总管恕罪。”
叶律为道:“哪里,牛总镖头一路舟车劳顿,今日能来足显诚意,律为又从何怪罪得起?”
牛代棠淡然一笑,道:“那么有关失镖善后事宜,牛某是直接向叶总管说呢,还是亲自向叶夫人解释清楚?”
叶律为面现歉疚之色,道:“按理本当家主亲来见客,奈她这两日微染小恙,所以牛总镖头只需说于律为便了,一切情况在下自会禀报家主知道。”
“既然如此,牛某就长话短说了。”牛代棠微一直身,正色道,“牛某不才,此番走镖未能将贵府所托宝物安全送达,中途被劫之责任全在牛某身上,若宝物不能追回,牛某自当按保价赔偿,分文都不能少。”
叶律为轻轻叹了口气,道:“律为与牛总镖头同行一路,对牛总镖头之尽心尽力全看在眼里,争奈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宝物被劫是谁都不愿见到的。牛总镖头意外失手,也不必过分自责。”
牛代棠道:“今日牛某主要想对叶总管说明的是有关失镖的赔付问题。牛某只希望叶总管能够宽限一些时日,使牛某能在这些时日内想想办法看能否查明那劫宝之僧的来路及下落,使得宝物完璧归赵。如若天遂人愿牛某侥幸成功,那么在你在我自然全无害处,双方可谓皆大欢喜,其它问题则都成了细枝末节,无关紧要了。如果在一定期限之内牛某并不能将宝物完整寻回,一切都不必再说,牛某只需按价包赔就是了。”
叶律为道:“牛总镖头认为此宝可还有寻回的希望吗?”
牛代棠道:“说实话希望并不大,不过事在人为,江湖中的事还需要朋友们多多关照才行。牛某已经拜访过了一些武林朋友,他们都答应帮忙打探。而且最令牛某感到安心的是,韩少侠兄弟八人亦愿助牛某探查此事。浪荡八帅虽然年纪未及弱冠,但个个都武功盖世,机智无端,若连他们都无法将这件劫宝之案查个水落石出的话,只怕天意是注定牛某要倾家荡产的了。”
听牛代棠如此一说,叶律为不由向韩山看去,面上表情虽未变,双目之中却射出一种异样的光彩来,说道:“原来韩少侠有如此本领,当真是年少有为,教律为敬佩不已。”
韩山微微一笑,道:“不敢。韩山末学后辈,蒙牛总镖头高抬厚爱,唯有竭尽所能,全力为之,不致心中有愧,辜负了牛总镖头所托所望就是。”
叶律为听了淡淡一笑,又向牛代棠道:“那么牛总镖头认为这个期限应该是多长时间?”
牛代棠道:“按走镖这一行的规矩而言,提出这个期限并不算无理,至于期限长短则并无准确规章,大都视情形而定。恕牛某大胆开口,请叶总管上禀叶夫人,咱们以三个月为限,三个月后,若宝物未能寻回,牛某哪怕真的是倾家荡产,也必会照价赔偿,毫厘不敢拖欠,如何?”
叶律为稍一沉默,道:“有关此事家主已经吩咐律为可权衡情况,自作定论。对于牛总镖头所提的这三个月之限,在下简而思之,并不觉得过分,所以就代家主给牛总镖头一个答复,便按牛总镖头所言,咱们以三个月为限,一切等到三个月之后再说。”
牛代棠微舒了一口气,从怀中取出几张银票,站起走到叶律为处递过,道:“这四千两乃叶总管在出镖前所交的一半保费,现在尽数奉还。”
叶律为忙站了起来,道:“这。”看他脸上略显惊愕的表情,显是未料到这一点,一时之间也不知当接不当接。
牛代棠将银票塞进叶律为手中,道:“牛某走镖不成,自要将收取的保费退还,此乃规矩,叶总管只管收下禀明叶夫人就是了。”
叶律为又犹豫了一下,方笑着道:“既是这样,律为也就不多推辞了。”将银票收入怀中。
牛代棠回到座位上坐下,道:“除此之外,牛某并无他事,倒是韩少侠欲向叶总管请教几个问题。”
叶律为又向韩山望去,道:“不知韩少侠想问什么?”
韩山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在下只是想问一下,叶夫人送七巧莲花灯去兰州这件事,在出镖前贵府都有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外人也知道这件事?”
叶律为想了想,摇头道:“这件事家主交代在下办理时,特意嘱咐在下莫要过于声张,因此律为敢肯定敝府并无他人知道这件事,更莫说外人了。不过在律为回来之后,因叶府曾派人去过飞鹤镖局询问情况,所以知道宝物被劫就多了一些。”
“这个无妨。”韩山问道,“当初牛总镖头所设的那一移花接木之计叶总管可否禀报给叶夫人了呢?”
叶律为道:“牛总镖头在出镖前一晚对在下说了此事,律为身为下人,不敢不报,在牛总镖头走后,便将此事对家主讲了一下。”
韩山道:“除了尊主人外,应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了吧?”
叶律为道:“没有。”
韩山道:“也就是说,不论是送七巧莲花灯去兰州,还是牛总镖头所设的那一移花接木之计,在出镖前,贵府中都是只有尊主人和叶总管二人知道?”
叶律为点头道:“正是。”从韩山的话中,他听出了什么,又问道:“韩少侠问这些,莫非怀疑那劫镖的和尚和叶府有什么牵涉么?”
“叶总管误会了。”韩山微笑道,“在下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情况而已,决不敢胡乱猜疑什么。”
叶律为望着韩山淡淡一笑,道:“也许确是在下多虑了。”
韩山道:“恕韩山冒昧再问一事,尊主人为何要将这件叶府传家之宝送往兰州呢?”
叶律为迟疑了一下,道:“有关这一点律为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家主兰州亲戚家中出了变故,来书求宝一用。家主人接到信后,立刻便做出了这一决定。”
韩山道:“尊主人和兰州那一亲戚是什么关系呢?”
叶律为道:“家主本是金陵人氏,当年经月老牵线和我家老爷结为秦晋之好。家主娘家并无兄弟,只有一嫡亲姐姐,远嫁至兰州。”
韩山道:“原来如此。”
叶律为道:“家主小时便父母双亡,全凭姐姐一力持家抚养长大。并且因为担心家主生计问题,家主之姐还不顾自己的幸福,拒绝了无数前来提亲的媒人,只待家主定下姻缘并出嫁之后,方草草择了一个来金陵做生意的的兰州客商为婿,在成亲之后便随其远赴兰州定居去了。家主无亲无故,唯有这个姐姐待她恩比天高,她认为是无论如何也报答不了的。虽两人俱已出嫁近二十年,两家相距数千里远,每年却都要互传音讯,两报平安。”
牛代棠颔首道:“正该如此。”
第10章叶氏门庭(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