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清远见车走远了,笑脸也消失了。他就指指曲阿汽车站财收室主任交待道:“你,送下他。”程清远说着,对尔仁点点头,转身就回办公室了。
那嵇道戊见了,对尔仁略略笑了笑,也径直走了。
“余会计,我送送你?”财收室主任冲尔仁笑道。
尔仁一肚子的不高兴。这程清远和嵇道戊两个变脸变得太快了点了吧?就这么看不起人?就这么轻视人?不就是自己现在无足轻重么?
“不了,不了。我到火车站去坐火车去。”尔仁生硬地答道。尔仁话一出口,却又颇感不安,自己心里有气也不能往财收室主任身上撒啊。尔仁忙对他笑道:“谢谢啊,不麻烦了。我坐咱们公司的车到家就晚了。”
尔仁说的是事实,曲阿到中吴的长途汽车一天也就几班车。这最后的一班是五点钟,到金牛要一个多小时,而且经过金牛北街还不准停,只能停靠位于金牛中路中段、金牛表带厂对面的金牛汽车站。尔仁下车还要回过头来转乘104路公交汽车。不如待会儿到曲阿火车站去坐六点出头的503次火车,一步就到家了。尤其,中间等车的一个来小时还可以到小新舅舅家去一趟呢。
尔仁的小新舅舅家在华南新村,离曲阿的地标性古迹建筑万善塔不远,离曲阿长途汽车站也只有一站路。
曲阿城里的公交都是牡丹客车,当然车费也便宜。像尔仁从长途汽车站到华南新村只要两毛钱。尔仁下了车,在华南新村的水果摊买了些苹果,就往舅舅家的那栋楼去。
华南新村一共有二、三十幢,还建有各种商业设施,是曲阿第一个新型住宅小区,当然也是曲阿最大的新村了。华南新村是两年前才造出来的房子,还相当的新。据说,对于华南新村的开发,曲阿县委县政府是高度的重视,特意请了升州大学里的建筑设计所设计的。外形呈波浪型那是相当的别致,尤其与众不同的是,它的楼梯不是阶梯型的,而是坡道型。也就是说,摩托车和自行车可以一直骑到顶楼六楼的。因此,华南新村一问世,就受到了众多单位的青睐。要不是华南新村位于曲阿城的边缘位置,已经挨着农村了,有一些没发展眼光的老百姓不愿意搬家,尔仁的舅舅也许还买不到华南新村的房子呢。
当尔仁敲响小新舅舅家的门时,打开防盗门的小表妹虹菊惊喜地叫道:“康康哥哥?康康哥哥你怎么来啦?”
“哈哈。你先开门瑟。”尔仁取笑着还在上高中的小表妹。她高兴地都忘了开门了。
“啊啊。”虹菊脸一红,连忙开了门。
小新舅舅华南新村的家是三室一厅一厨一卫,足有一百多个平方米,几乎比尔仁家大了一倍。
尔仁记得,前两年当还在中吴上学的自己,跟着母亲第一次踏进华南新村小新舅舅家喝乔迁酒的时候,尔仁站在“啧啧”称奇四处打量房间的母亲背后,看着小新舅舅家华丽的房间,他可是真正震撼了。虽然在电影里头和老二的家里,尔仁看到过比舅舅家更好的房子,可是,这是自己从小熟悉的小新舅舅家的房子呢!舅舅家的房子居然面积这么大、装修这么豪华、家具这么高档。比曲阿阿姨郝丽珍家都要好得多—曲阿姨夫原来可是曲阿县多种经营管理局(简称多管局)的党委书记呢。四个表妹居然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张床!自己和阿哥还得睡在一张床上呢!再想想自己的家,是那么地……寒酸,那么的……毫无章法,连户型都没有!因为,自己的家就是筒子楼罢了——小新舅舅可还是刚刚从农村进城的呢!
虽然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可那是指精神上的。如果自己温馨的“狗窝”,也能金碧辉煌,那不是更好嘛?有什么理由,金窝银窝就一定不好呢?
尔仁暗暗地对自己下了决心,将来一定要找个好工作,向小新舅舅学习,也要住这么大、这么好的房子。
尔仁放下了苹果,环顾四周,问道:“咦,舅舅舅母呢?”
“在饭店里呀,姐姐她们都在呢!”虹菊有些奇怪尔仁的问话。小新舅舅家里是四千金,虹菊上面还有三个姐姐。
“哎哟!对对对。”尔仁猛拍一下自己的脑袋。可不是吗?开饭店的平时可没有休息天,记得自己跟姆妈来绝大多数都是到“鸿聚饭店”去会小新舅舅、舅母的。
虹菊捂着嘴,瞧着尔仁“嘻嘻”笑了起来。这小丫头,长大了,知道害羞了。要知道前几年,还只知道跟在他的屁股后头要听故事呢。
“咦,对了,那你怎么在家?”尔仁问道。
虹菊懊恼道:“我放了学先到饭店的,给我爸妈赶回来做作业的。呐!”虹菊冲着客厅餐桌上打开的书本。
“是呀,是啊。”尔仁点头同意道,“高二了吧?明年就考大学了。舅舅舅母可都指望着你呢,以你为荣呢!”
小新舅舅家里的四千金。大表妹叫虹梅、二表妹叫虹兰、三表妹叫虹竹。
小新舅舅家四表妹的名字都是由她们的爷爷也即尔仁的公公(汉吴方言,外公)取的。即“梅兰竹菊”之意。
小新舅舅是个小包工头。之所以说他“小”,是因为他是给建筑公司的大包工头提供建筑材料谋生的。所以,他的生意必须仰仗大包工头。
尔仁的谷阳舅舅和达柏舅舅都长得高高大大,颇有乃父之风。可是,尔仁这个嫡亲舅舅却像极了尔仁的婆婆,是又黑又矮,虽才四十几岁了,额头却已皱纹横生。被尔仁的舅母戏称“烧窑的。”
不过,说也怪,尔仁的这四姐妹却是一个比一个水灵,一个比一个漂亮,因为她们都像尔仁的舅母。
尔仁的舅母叫玉芬,是中吴市阳湖县洛溪人。也就是说,尔仁舅母的娘家就在金牛隔壁镇上。当年,玉芬可是阳湖县洛溪镇上的一支花。当年不知就里的亲朋好友们都奇怪这么漂亮的镇上的女孩子怎么会去嫁给了曲阿小新村黑黑瘦瘦的郝家二小子。
其实,尔仁的小新舅舅郝祥益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六十年代开始兴办社办企业,小新村开办了排笔厂(竹子做的排笔,可以糊墙糊大字报用)。很快,只念到小学的郝祥益居然脱颖而出,成为厂里的技术骨干。后来,洛溪镇也要开办排笔厂,闻知曲阿小新村的排笔厂办得很成功,就派人向小新村求救。那个时候,没有什么竞争不竞争的,小新村把它看成是支援阶级兄弟的一次良好政治表现,就派了厂里技术最好的郝祥益前去支援。恰好,尔仁舅母玉芬(当然那个时候还不是)就在洛溪排笔厂工作。不知怎么一来二去,慢慢地,两人就要好了起来;再慢慢地,玉芬居然就嫁到了经济条件比阳湖要差的曲阿。
不过,郝祥益真的能干,七十年代初出来自己开办排笔厂;八十年代初排笔没有销路了,又开始开办砖厂;(因为砖厂需要烧窑,这也是小新舅舅被玉芬舅母戏称“烧窑的”由来。)八十年代中期砖厂利润薄了,就到曲阿城里开了一家小饭店开始转战餐饮市场。
第372章小新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