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陈晓雯见尔仁还追问刚才的事情，又羞又气地别转了头。
　　 尔仁却一下子改变了凶神恶煞的模样，一把攥住了陈晓雯的纤手，紧紧地握着她，痛苦地盯着她的眼睛，苦苦哀求道：“我……我恨不能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你……你再不告诉我……我要疯了……我简直要疯了……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陈晓雯担心地先看了一下尔仁的额头，见没有大碍，就噘着嘴狠狠瞪了尔仁一眼，然后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
　　 “信？”刚才建平的信？
　　 陈晓雯狠狠地白了尔仁一眼。
　　 尔仁接过陈晓雯手里的信。信没有撕开的痕迹，居然也没有封口——奶奶的熊，建平胆子倒不在自己之下啊！
　　 尔仁酸楚地看了陈晓雯一眼，手伸进信封里，脸上的神情却是越来越惊讶。
　　 “钱？”尔仁大吃一惊，在尔仁手上的，是五张干干净净的“大团结。”尔仁莫名其妙地问陈晓雯，“怎么……怎么会是钱？”
　　 “你……你希望是什么？”陈晓雯埋怨道。
　　 “呃……”尔仁脸尴尬地一红，虽然还是不明白，但是已经是满身的轻松。真的是错怪建平了……原来……原来不是情书啊？那自己刚才可……可太出洋相了……唉呀，真是的……自己居然还……还撞树呢！
　　 “呵……嘿嘿……”尔仁不好意思地扰扰头，笑了。
　　 “笑，笑……看你刚才那副样子！”陈晓雯又是责怪，又是心痛。
　　 “嘿嘿……”尔仁更加难为情了。
　　 尔仁终于心平气和起来，他正待继续追问建平钱的来历，一瞥眼却见一个高年级的男生往寄宿生宿舍大院走了过来。尔仁和陈晓雯光天化日之下，躲又来不及躲，只得羞红着脸低下头，做“掩耳盗铃”之势。
　　 八、九十年代的金牛中学虽然是省重点学校，可开放风气毕竟比不得中吴的城里学校。这高年级的男生见有一男一女两个异性同学在宿舍大院门口默不做声地呆立，大为惊讶之余，也不免大感兴趣。男生边从尔仁和陈晓雯身边走过，边有趣地瞧着这一对男女同学。
　　 尔仁虽然低着头，但却感受到身边放慢脚步的那个男生的好奇的眼神。尔仁不由抬起头，不满地盯了那个男生一眼。男生眼睛正不停地努力在尔仁和陈晓雯脸上穿梭，见尔仁忽然抬起瞪他，男生心慌地赶紧转过头去，匆匆走进寄宿生教室去了。尔仁对男生觉得脸熟，不过，却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班哪年级的。
　　 “我走了。”昏暗的路灯下，陈晓雯被人不怀好意的眼神瞧得忽然醒悟过来，她羞得转身就要回教室。
　　 尔仁好不容易截住了陈晓雯，岂肯让她轻易地错走。尔仁一把拉住她：“等等，我找你呢！”
　　 “啊呀！”陈晓雯将纤手从尔仁的魔掌中挣脱开来，瞪了尔仁一眼，低声娇嗔道，“有人来的。”
　　 “哦哦！”尔仁反映过来，也低下声求道，“我就几句话，我就几句话。”尔仁说着，连骗带拉，就要把陈晓雯往大槐树下带。
　　 “我不。”陈晓雯脸一红，不肯去。
　　 “就一句话，真一句话。”尔仁退而求其次。奈尔仁低言软语，手上用劲，就把陈晓雯又带到了那棵阴暗的大槐树下。
　　 “你真是的！”黑夜里，陈晓雯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盯着尔仁，噘嘴道，“就一句话喔。”
　　 “嗯嗯，一句话，一句话！”尔仁连连点头。
　　 “那个……赵建平那个五十块钱是什么意思啊？”尔仁心下惭愧，还是问了出来。
　　 “就知道你要问这个。”陈晓雯生气地瞪了尔仁一眼，本想再数落他几句，可是一想到尔仁刚才疯狂的流血举动，心一软，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他是还我的。”
　　 “啊？你借给他钱了？”尔仁大为惊讶。
　　 “你不记得了？”陈晓雯悄声提醒道，“高一开学第一天，赵建平的钱包不是给偷了？这就是我妈借给他的五十块。对了，你也不借给他五块钱的？”
　　 “啊？”尔仁这才恍然大悟。可是，他心里涌起的，都是对陈晓雯的猜疑和对建平猜忌的歉意。自己怎么会如此不信任两个最应该信任的人？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他哪里来的钱？”尔仁下意识地问道。尔仁知道每个月建平就一直是囊中羞涩，他哪里来的一笔巨款来还给陈晓雯呢？
　　 “我怎么可以问他？”陈晓雯娇嗔道。
　　 “哦……嗯嗯嗯。”尔仁连连点头称是。
　　 “你……你可真混！刚才还……”陈晓雯恨恨地瞪着他，脸却兀自一下子又红了。
　　 “呃……”尔仁的脸涨得通红通红，不过，是被自己羞红的。
　　 尔仁鼓起勇气一把抓住小手，却被陈晓雯甩开，尔仁不甘心，壮着胆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抓住了她的手，笨拙地解释道：“那个……雯雯……我不是太……喜欢你了么？”
　　 一声“雯雯”直叫到了陈晓雯的心坎上去，再联想到今夜尔仁的种种疯狂，倒也符合尔仁刚才这句解释的话。既然这样，还怎么怪他呢？
　　 陈晓雯浑身燥热起来，连耳朵也都红了，幸亏，黑夜里，尔仁看不大清她的表情。陈晓雯含羞道：“你说就一句话的，现在……十句话都有了……我……我要走了……”
　　 “再……等等……”尔仁眼睛精光四射，盯着陈晓雯，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
　　 “不……”陈晓雯扭着身子，低着头，想甩开尔仁的手，她羞道：“我……要走了……还要复习功课呢……”
　　 “那个……”这个时候，尔仁无论如何也不肯放陈晓雯走啊。尔仁紧紧拉着她的手，涩声道，“再……等等……好么？”
　　 “不……”尔仁如此，把陈晓雯羞得怎么也不敢太抬头，她忍不住颤抖着身子，“有……有人来的……我……我害怕……”
　　 “不……不怕……有……有我呢！”尔仁也颤抖起来，不过，跟陈晓雯那害怕的颤抖不一样的是，尔仁这是激动的颤抖，兴奋的颤抖。
　　 有你我才害怕呢！这光天化日之下的。陈晓雯心里又羞又恼地嘀咕了一句，随即，她脸变得滚烫滚烫的。
　　 “我……我……真的走了。”面对尔仁的百般请求，陈晓雯虽然不舍，可是，她实在明白，斯时斯地，她……绝对不能留下来……尔仁的胆子……真的是……太大太大。
　　 谁知，陈晓雯正要想办法脱身，却被尔仁猛地搂在怀里，贴紧在大槐树上。
　　 “你！”陈晓雯一下子惊呆了，她气急了，她实在想不出，尔仁的胆子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这里，尽管是没有路灯的所在，尽管是在巨大大槐树后，可是毕竟离开寄宿生宿舍的院子只有几十米远呢！要是给同学看见，要是给老师看见，她明天，还怎么做人啊？余尔仁怎么会是这样啊？
　　 陈晓雯又气又急，刚想用力推开尔仁。却被尔仁在耳朵旁急急地低低地说道：“是金老师……是金老师来了……”
　　 女教师单身宿舍就在寄宿生宿舍大院的对门，金老师就住在里面。陈晓雯一听金老师走过来了，身子都僵了，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尔仁刚才满腔的热情此刻也吓得烟消云散，他只得紧紧地抱着陈晓雯，紧紧贴在大槐树上。别说乱动，就是连呼吸也屏住了。
　　 只听见金老师高跟鞋的“咄咄”声，由远及近……
　　 一开始，尔仁胆战心惊地听着金老师的高跟皮鞋声，可是，一定下心，却醒悟到自己自己怀抱着陈晓雯热滚滚的娇躯，陈晓雯的乌发还耳鬓撕磨地骚动着尔仁的脸蛋，陈晓雯的发香、少女体香更是不可遏止地飘进尔仁的鼻子里……
　　 尔仁一阵阵地脸红，现在，明明是应该害怕的时候，担心的时候，可是……可是……尔仁的身体却抑制不住地起了燥热的变化。
　　 尔仁抱着陈晓雯的双手一紧，脸微微一转，就吻上了她的香唇，就当她现在是睡着的……轻轻地，生怕惊动了她似的……
　　 惊愕！陈晓雯现在唯一的表情就是惊愕！她忘记了反抗—当然这个时候她也不敢反抗，金老师就在树后的道路上走着呢—她微微张着嘴，眼睛瞪瞪大大的，惊愕地瞪着，悄无声息却又不断在他脸上轻吻着的尔仁。
　　 终于……金老师的脚步声又由近及远了；终于……金老师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了；终于……寄宿生宿舍大院前这条昏暗的小马路又重新恢复了寂静……
　　 “啊呀！你！”当陈晓雯清楚地知道自己回到暂时的安全环境当中的时候，她真的是生气了，她一把推开了尔仁，又羞又恼地低声骂道，“你……你……你真的是色胆包天……”
　　 “嘿嘿！”同样涨红着脸的尔仁非但不恼，反而却像得到了奖赏一般笑了。对于刚才的那一幕，尔仁心里又舒服又激动还更……更刺激……是的，更刺激！明明知道金老师就在树后的马路上，明明知道只要自己或者陈晓雯稍稍一动就会被金老师发现，可是，尔仁还是不管不顾地搂着陈晓雯了，亲着陈晓雯了……这个感觉真是……太享受了……太……太刺激了……
　　 陈晓雯恨恨地瞪了尔仁一眼，气鼓鼓地一下子就从树后跑了出来，真的想发誓再也不理尔仁了。他怎么这样？他怎么这样胆大？
　　 尔仁没有追出来，只是掩映在树后，掩映在黑夜里……兴奋地瞧着陈晓雯的背影。他知道，如果此刻他再追出去的话，那么陈晓雯才真有可能永远不理他了。可是现在，陈晓雯已经被自己吻住了，她是不至于在这种境况下跟他翻脸的。因为……因为……自己可是因为太喜欢她了呀……既然是太喜欢她，那么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来，相比，她是应该理解、体谅的吧？
　　 果然，陈晓雯跑出去几步，却又慢慢地转过身来，她先东张西望一下，见周围确实没有人，就故意生硬着语气对尔仁：“你……额头……不要紧了吧？”
　　 尔仁心花怒放，赶紧低头俯身道：“不要紧……真的不要紧……你……先走吧……”
　　 “嗯……”陈晓雯想了一下，“你……你还是……别回教室了吧？要不同学们……你还是现在就回家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这个时候，刚才漪念在心的尔仁，心里就是感动了，只能是感动了。陈晓雯对他的关心，比什么解释的话、宽慰的话更动听啊！更安慰他啊！
　　 “哦哦……好的……你先走，我马上就回。”尔仁连连点头。
　　 陈晓雯又深深地盯了黑暗中的尔仁一眼，不知是念是嗔是喜是悲还是怒。她转身就走了，朝着教室的方向走了。
　　 这会子，尔仁当然听陈晓雯的话了—也不能不停啊，要不，如果现在回到教室，可该怎么解释？而回到家，随便编个谎话就可以敷衍爸妈的。
　　 尔仁到学校自行车棚拿车，骑车回家。
　　 不过，在回家的路上，尔仁心里却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建平……建平怎么就还了陈晓雯的五十块钱，而没有还自己的五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