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仁进了楼梯口的洗手间,可是尿意却并不强烈。可尔仁本着既来之则“尿”之的原则,还是站在了小便池前面。直酝酿了两分钟,才终于爽快地宣泄而出。尔仁正在洗手准备走人之际,忽听危志强和江老板等几人谈笑风生地越走越近。
尔仁不欲跟危志强碰面,便呆在洗手间不出来。直到危志强他们下了楼梯,越走越远,听不到他们“哈哈”的得意笑声,尔仁这才出了洗手间的门。
三楼的走廊里静悄悄的,都关着门,只有顾爱群和伏亚盛的办公室开着门,透露出亮光出来,工人们“滋滋滋”的电钻噪声仍然搞得人心烦意冗。
尔仁迟疑了一下,溜进了伏亚盛的办公室——至于顾爱群的办公室,尔仁怕遇见同事,终究不大敢进去。
伏亚盛的办公室同时有两个工人拿着冲击钻在墙上打洞,发出“滋滋”的强烈噪声。尔仁皱着眉唤道:“师傅,你们在干嘛呢?中午也不休息?搞得人午觉也睡不安稳的。”
其中一个打冲击钻的是一位黑瘦汉子,听到尔仁这么说,扭过了头。他见尔仁板着脸,皱着眉——实际原因是尔仁头还晕着呢——忙停下了手,苦着脸解释道:“我们也没有办法,老板催得急!”
“哦,你们装修这间房干什么用啊?”尔仁装着随意问道。
“嗯,说是给改造成休息室,给你们老总休息休息,可以睡睡觉的。”黑瘦汉子话比较多。
“哦,那隔壁的那一间呢?”尔仁又问道。
黑瘦汉子回答道:“隔壁的那间啊?加盖一阵地板,搞些三夹板墙裙。”
“哦!”尔仁点点头,清楚了。
朱方公司整个机关大楼,有木地板的办公室只有计书记和原来的伏总两间。更主要的是,原来,只有计之疆拥有两间办公室,连原来的总经理伏亚盛伏总都只有一间办公室的。现在,改朝换代才三天,顾爱群居然立马就享受到了计之疆计书记的待遇了。
奶奶的,这个危志强马屁拍得真是够快够足的。
邵灵弟和祝延奇两人是回公司吃的饭。
下午一上班,邵灵弟第一件事就是到机房来看尔仁。也许是睡了一觉的缘故,尔仁感觉身子好了不少。他此刻坐在五号机前,不再是装模作样,而是在帮着祝延奇编制着会计凭证。
“小余,怎么还没有回家呢?”邵灵弟皱着眉头不满地。
“邵科。”尔仁心里很感动。但是,邵科越关心,自己就越是要知趣,怎么就能够回家呢?轻伤还不下火线呢,何况,自己根本没有伤呢。外面一些王八蛋对自己瞎说八道、瞎三话四,自己就一定要争气,一定要好好表现、好好工作,用事实、用成绩击破那些谣言!事实胜于雄辩!不是么?
“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尔仁弱弱地笑道。
邵灵弟端详着着尔仁,摇摇头:“看你的脸色还是白白、黄黄的,小余,给你说过多少次了,活儿是干不完的,只有坚持身体第一,才能是事业长久。听我的话,现在休息,马上坐317次火车回家!”
尔仁虽不肯,却拗不过邵灵弟的命令。他摆下凭证,靠在椅子又休息了起来。
因为已经得到邵灵弟的命令,所以,尽管不好意思,尔仁还是坐317次火车回家了。本来,邵灵弟还想找个人送尔仁上火车的,可是一来尔仁坚决不肯,二来尔仁生病一事,邵灵弟也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于是,邵灵弟便也只好罢了。
尔仁在金牛火车站下车的时候,却冷不丁地听到声声叫唤:“康康!康康!”
尔仁大吃一惊,却见母亲郝慧珍和父亲余天赐两个人边急匆匆地向他奔来,边向他招手唤道。尔仁实在没有料到,居然父母两个人都来迎候自己。怎么回事?姆妈爸爸未卜先知?知道自己今天317次回来?
“姆妈!爸爸!”尔仁惊喜地也迎了上去。不管怎么说,爸妈两个人来接他回家,尔仁还是很开心的。
“别动!别动!”郝慧珍连忙挥着手,示意让尔仁站着别动。郝慧珍气喘吁吁地奔了过来,一把就抓住了尔仁的胳膊,余天赐也是牵住了尔仁的手。郝慧珍一边急切地上下打量着尔仁的脸色,一边连声问道:“康康,怎么样?啊?怎么样?感觉怎么样?头还晕不晕?心里还恶心不?还有热度吗?”
“好多了,中午我睡了一觉。”尔仁一句话就回答了母亲所有的问题。接着,尔仁好奇地问道,“姆妈,你这么早就下班了?你们怎么知道我这趟车回家的?”
尔仁估猜,爸妈联袂前来接自己,会不会是邵科直接打的电话给母亲的?
听到尔仁这么说,余天赐“嗐”了一声,说道:“康康,我陪着你妈到站台上来接你,都已经来了两回了,一点多钟的321次我们就来过一次了。你这趟车如果再不回来,你妈一定要打电话给你们领导了。”
“啊呀!姆妈,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不早回来的么?”尔仁又是感动又是埋怨。
儿子能够这么说话了,说明他真的没有什么事了。郝慧珍见儿子无恙,就笑盈盈地瞧着尔仁:“不说了,不说了,赶紧回家吧。”
“姆妈!你真的是!”对于自己的母亲,尔仁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自己有着世界上最好的姆妈,自己有着世界上最好的姆妈!
郝慧珍和余天赐搀扶着尔仁刚回到家,不待五分钟,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就端到了尔仁的面前了。
“姆妈?”尔仁再次大吃一惊了。
“快吃吧。”郝慧珍充满慈爱地凝视着自己的儿子。
“哪里来的?”尔仁不自觉地问道。
“你啊!”余天赐看着自己的傻儿子,“你姆妈中午就去车站饭店买了生佬小馄饨回家来等你了。”
“姆妈!”尔仁的鼻子酸酸的,盯着母亲的眼睛湿润起来。
“吃吧,吃吧。”郝慧珍慈眉善目地期待着瞧着儿子。
“嗯……”尔仁答应了一声,他的声音颤抖着,手拿着汤匙就是吃不下去,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自己都这么大了,马上也成家立业了,非但没有孝顺过母亲,还这么让母亲牵挂着,让母亲这么不放心,为自己提心吊胆,担心忧虑,东奔西走。自己还是那个希望母亲早点退休,生活过得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孩子吗?自己,还算一个孝顺的儿子吗?
“快吃吧。”郝慧珍伸出手为尔仁抚去眼泪。母亲的手虽然粗糙,却让尔仁感到最是温暖。
“嗯……”尔仁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康康……以后……可不要犟了,感觉不好就在家里休息一下……姆妈……就希望你好好的!啊?”郝慧珍轻轻说道,安抚着儿子。
尔仁更是羞愧,抽泣起来。
“康康……”、“康康……”郝慧珍和余天赐惊慌起来,一起叫着儿子。
父母都是快六十岁的人了,父母都是患有心脏病的病人啊!自己怎么就忍心,叫体弱年迈的父母为自己的倔强不听话而操劳,而担心?
这么想着,尔仁“乌拉乌拉”地边哭边嚎了起来。好似,唯有滚烫的眼泪才能洗净心中的羞愧……
这碗小馄饨,尔仁在自己泪眼婆娑的母亲面前吃下,和着自己的眼泪吃下……
吃过了小馄饨,余天赐端过来了热水盆让尔仁洗了一把脸,郝慧珍不许尔仁看电视,也不许他看书,逼着尔仁立刻上床睡觉。
“康康,你先睡一会儿,等晚饭好了姆妈再叫你啊。”郝慧珍对尔仁哄道,似乎尔仁还是个小孩子——不是似乎,尔仁就是年纪再大,在母亲面前,不永远是个孩子么?
“哦”才哭过的尔仁乖乖听话地上床了,不是因为自己头还是昏沉沉的,也不是因为母亲逼着,只是因为,尔仁不想再让父母为自己操心了。
“姆妈”尔仁脱去衣服,正要钻进被窝,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提醒着母亲,“等小薇回家来一起吃啊!”
这个星期,小薇上白班,下午四点半就下班了。但是,因为小薇大亲娘她们在家里的,所以,小薇这几天总是先回自己娘家,等到尔仁晚上坐着503次火车六点一刻到家,她才回尔仁家来吃晚饭的。
郝慧珍瞧了尔仁一眼,迟疑了一下,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郝慧珍只是“嗳”了一声答应着,把屋里的窗帘全部放了下来。立刻,房里变暗了许多。
毕竟,在自己家里睡觉,那是最定心、最安逸、最澄净的。加之,尔仁的身体很是虚弱,他一挨上枕头,没几分钟,马上就进入梦想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尔仁被母亲“康康……康康……”轻轻的呼唤声叫醒。
尔仁涩涩地睁开眼,屋外已经完全黑了,而屋里亮着一盏黄黄的白炽灯,显得温馨而宁静。
“姆妈……”尔仁唤道。
迎面而来的,是母亲慈爱的面庞。她摸了一下尔仁的额头,似乎到这时才真正放心了,不过,她还是问道:“康康,还头昏吗?”
第599章母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