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薇家的菜真难吃。
一是口味。小薇家的菜真没有味道。尔仁发现,小薇妈妈烧的每一只菜,没油、没盐、没红烧。比如那个黄豆芽,尔仁怀疑就是开水烫了一下就吃的;还比如红烧肉——尔仁是最喜欢红烧肉的——尔仁估计就是只放了两滴酱油,就烧了一刻钟。其味道让人难以下筷;那条鲫鱼么更是清蒸的,吃在嘴里没有一点儿味道。跟自己老爸老妈烧的菜相比,简直是食之无味。二是菜的种类。居然还烧了一个猪肝菠菜汤。尔仁可是看见猪肝就要歇菜呕吐的。更要命的是,自己还不能露出一丁点不喜欢吃的样子来。这可苦了尔仁了。
这不,小薇爸爸瞧着尔仁不怎么动筷,就笑着问尔仁了:“小余,吃菜啊。”
“哦哦。”尔仁连声答应,不过,他的筷子都落在牛肉、青菜百叶等上面。
“怎么样?味道还合口味吗?”小薇妈妈也笑盈盈地问道。
“蛮好的,蛮好的。阿姨烧的菜蛮好吃的。”尔仁赶紧笑着回答。心中那个郁闷啊!
“那你怎么不吃菜?”小薇妈妈笑道,“不要光吃蔬菜啊,来,吃吃我烧的红烧肉。我们家不作兴夹菜,那不卫生,你别客气啊!”
听小薇妈妈这么说,尔仁坐不住了,他连忙谦顺地笑答道:“很好吃的,蛮对我胃口的。”尔仁赶紧……应该说“只得”夹了一块精肉入嘴,咀嚼起来。唉……没有味道还罢了,火候还不到,嚼都嚼不烂,唉……
“我们家的菜都是放很少的油和盐的。油和盐吃多了,不利于身体健康的。可吃得惯?”小薇妈妈解释道。
“呃……”尔仁愣了一下,他还从来没有听说什么油和盐吃多了会影响健康的。以前阿哥和阿姐在家里的时候,尔仁家里粮本上的油和盐的供应量尤其是油的供应量都是不够吃的。尔仁都想象不出吃菜怎么就可以不放盐?不过,尔仁还是只得回答,“嗯……吃得惯,吃得惯!蛮好……吃的。”尔仁言犹未尽地还添上了一句。尔仁生怕小薇妈妈看出端倪,连忙夹了一大块青菜炒百叶,狼吞虎咽起来。小薇乌溜溜地大眼睛溜了尔仁一眼,推了身边的小霏一下,“嘻嘻”笑了起来,小霏望着尔仁也是抿嘴一乐。
小薇又是一笑,头冲尔仁一抬,对她爸爸说道:“爸爸,他说古代大诗人写过有关紫薇的诗呢!”毕竟是第二次见面,小薇再洒脱,还是没好意思对尔仁直呼其名。
“哦?”听到女儿说起自己的喜好,小薇爸爸不由放下自己的小酒杯,惊喜地问道,“紫薇还有古诗?谁写的?”
“宋代有个大诗人,叫杨万里,他是南宋中兴四大诗人之一,与陆游齐名的。他在我们中吴做过知州也就是现在的市长,写过一首诗:晴霞艳艳覆檐牙,绛雪霏霏点砌沙。莫管身非香案吏,也移床对紫薇花。似痴如醉丽还佳,露压风欺分外斜。谁道花无百日红,此花长放半年花。这首诗就是描写他中吴知州府里的紫薇的。”尔仁故意文绉绉地卖弄道。
小薇爸爸眼睛一亮:“百日红?嗯嗯,是关于紫薇的。”
“白居易也为紫薇写过一首《紫薇花》的。”尔仁又冒出来一句。他知道小薇家尤其是小薇爸爸特别喜欢紫薇,为了投其所好,刚才,他已经苦思冥想了一番,终于又被尔仁想起了一首有关紫薇唐诗。
“白居易也写过紫薇?”小薇爸爸眼睛睁得大大的,更开心了。在座的人也许不大知道杨万里,但是鼎鼎大名的白居易那可是家喻户晓的。
“嗯嗯!他是这样写的。”瞧着小薇爸爸惊喜的模样,尔仁更是神兜兜的,他胸一挺,朗诵道,“紫薇花对紫微翁,名目虽同貌不同。独占芳菲当夏景,不将颜色托春风。”
其实,白居易的这首《紫薇花》应该是八句:“紫薇花对紫微翁,名目虽同貌不同。独占芳菲当夏景,不将颜色托春风。浔阳官舍双高树,兴善僧庭一大丛。何似苏州安置处,花堂栏下月明中。”但尔仁念了上阕,下阕却实在想不起来了。
但是,小薇家里都是不大懂诗的。再加上尔仁在学校里就是文艺方面的活动分子,现在用普通念将起来,端的是抑扬顿挫,煞是好听。在座的人都不由得用欣赏的眼光瞧向尔仁。
“叔叔!”只听小霏轻轻一笑,对着小薇爸爸说道,“叔叔,这可不说的就是你?”
“对啊!”小薇爸爸“哈哈”一笑,轻轻拍了一下桌子,说道,“一到夏天,满院子就剩紫薇花开得最艳、最好看了。紫薇花对紫微翁,名目虽同貌不同……后面还有两句是什么?”后面一句话是问的尔仁。
尔仁忙答道:“独占芳菲当夏景,不将颜色托春风。”
小薇爸爸微笑着喃喃道:“独占芳菲当夏景,不将颜色托春风。这说的是紫薇花,可不同时说的我自己么?哈哈,我就是喜欢紫薇花的紫微翁。哈哈!”
小薇妈妈瞧着丈夫一副陶醉其中的样子,笑道:“你今天可算是遇到知音了。”
尔仁脸一红,道:“白居易,白居易!”尔仁的意思是不敢居功,来做小薇爸爸的知音。
其实,白居易还写过另外一首《紫薇花》:“丝纶阁下文书静,钟鼓楼中刻漏长。独坐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微郎。”不过,这个意境尔仁怕引起误会,所以没说。
小薇爸爸一仰脖,干掉了杯中的白酒。伸出手拍了拍尔仁的肩膀,看了看小薇妈妈,又看了看小薇,叹道:“郝慧珍生的好儿子!”
尔仁脸“腾”得一下涨得通红通红,自己的投其所好可算是蒙对了。小薇爸爸这句话既夸奖了自己,更是对自己家、对母亲的一种肯定啊——这个肯定可是由自己的才能、表现而出的啊!
小薇妈妈和小薇亲娘都是不懂得诗词的,可是她们看到小薇爸爸这么看中尔仁,也都用欢喜的眼光瞧着尔仁。小薇更不用说,盯着尔仁的大眼睛一直都在闪闪发光,就连一向文静的小霏也时不时偷眼瞄瞄尔仁。尔仁心里那个爽啊,那个得意啊,用“老六”汤合荣的南京话来说,那就是开心得“一比吊早”!
小薇爸爸环顾四周,笑道:“你们知道这紫薇花的来历么?”
“呵呵,知道!爸你又来了。”小薇冲着爸爸“咭咭”笑道。似乎这个故事已经讲过多变了。
“小余,你听说过没有?”小薇爸爸笑问尔仁。
“没有,没有!”尔仁连连摇头,别说尔仁是真的没有听说过紫薇花名称的来历,就是已经听说过了,这会儿对着已经勾引出话题出来的小薇爸爸,怎么也不能说听说过啊!怎么也得满足他讲故事的欲望啊!
“我跟你说啊!”小薇爸爸对尔仁开始讲起了故事,“在我们国家,民间其实有很多关于紫薇花的传说故事的。关于我们每年要过的年就是一例。相传远古时代,有一种凶恶的野兽名叫年,它伤害人、畜无数,而没有人能够制服和消灭它。后来紫微星下凡,将年锁进了深山,一年只准它出山一次。紫微星则化为紫薇花留在人间,这,就是紫薇花名称的来历。”
“噢!”尔仁恍然大悟,“紫微星,紫微星下凡。”
“对对,就是这个典故。”小薇爸爸轻轻放下筷子,回忆道,“四十年前,我在湖北襄樊当兵。襄樊,是我们国家紫薇品种最多的地区之一,它下面的保康和南漳两个县的山区有大量野生的紫薇。据说,其中树龄最大的,已经超过一千年了,堪称中国之最。后来,我们部队营房周围也种了许许多多紫薇。每到入夏,一大片一大片的紫薇花盛开,灿烂如火,微风一吹,迎风齐齐颤抖,真是美不胜收……据说,现在紫薇是襄樊的市花了呢!”
“啊!伯伯你说的太美了!”尔仁不由神往大片紫薇盛开的境况,情不自禁地说道。
“传说,如果你的家周围开满了紫薇花,紫薇仙子将会眷顾你,给你一生一世的幸福呢!所以”小薇爸爸手一指女儿,加重了语气,“所以,我和她妈妈就给她起了大名叫紫薇,小名就叫小薇!”
小薇秋波流动,望着尔仁“咯咯咯”笑了起来。尔仁也笑着瞧了小薇一眼,原来,小薇大名就叫“宣紫薇”啊!
“小薇是在襄樊生的,我们一家老小在小薇二、三岁时才回到金牛。”小薇爸爸笑着对小薇努努嘴,说道:“后花园的紫薇是我的宝贝,这个紫薇可更是我的宝贝呢!”
“爸爸!”小薇头一歪,冲爸爸幸福地、甜蜜地笑了。尔仁溜了一眼,却看见原本一直笑吟吟的小霏神情忽然暗淡下来。
“还有!”小薇爸爸笑点着小霏,“这一个也一样是我的宝贝呢!”
小霏也笑了。不过,似乎,笑容里面有些勉强。尔仁不解,怎么?小薇本来就是家里的嫡亲女儿啊?小霏凭什么吃干醋?在小霏自己家里,她不也是父母的宝贝呢?
“对了,小余,刚才你在念宋代的那个紫薇花诗,我听到里面好像有一个霏霏这一个词?是不是我们小霏的霏?”小薇爸爸看了一眼小霏,对尔仁笑道。
“是的。绛雪霏霏点砌沙。”尔仁立刻点头答道,“霏霏,这里是形容紫薇茂盛、飘洒、飞扬的样子。”
“好!好!霏霏,这个词好!”小薇爸爸对小霏笑道:“小霏啊!没有想到在古人的诗里面,你就和小薇是亲姐妹了啊!哈哈。好,这样,从今天起,你不叫宣小霏了,就叫宣霏霏吧!哈哈哈!”
小薇爸爸放声大笑,小霏美丽的杏眼瞟了一眼尔仁,也终于展颜欢笑了。
第551章霏霏紫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