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仁听于晋甫的话音，好像他老早就猜到麻部长会被拆分划拨出去似的，不由大表惊讶。
　　 于晋甫分析给他听：“你看啊，党群口除了公司级领导，除了团委汪宏炜，中层以下的就四个人：麻部长、毛彭清、梁虹还有工会的妇女主任季主任。毛彭清我不说了；梁虹么，你也知道；季主任么是茅令华一手提拔上来的。那么，显而易见的，要走，唯有麻部长走了。因为，麻部长谁的人都不是。”
　　 “可是……”尔仁涨红了脸，为麻部长叫屈道，“麻部长在四个人当中可是职位最高的，可是正科级，还是支部书记啊！”
　　 于晋甫“哼”了一声，笑道：“职位高？嗯，四个人当中，他是职位最高，可是却是最不得领导信任的一个。再说了，职位再高，那也是领导任命的啊！对吧？麻部长人不错，老实人，好好先生一个。可是，他最大的缺点就是拎不清！”
　　 “拎不清？”尔仁想不到于晋甫给麻部长会下这个评语。拎不清？麻部长怎么拎不清了？在尔仁的印象当中，除了年中那次党支部支委会上，伍元庆和自己的入党积极分子讨论没有通过，听说麻部长好像给计之疆刮过一顿外，其他也没有听说什么啊？
　　 “是啊。拎不清。做领导的，最讨厌的就是部下拎不清。”于晋甫说道，“麻部长他是领导说什么，他就去老老实实去办什么。可是，你要知道，领导的讲话是很有艺术性的。有的时候领导讲话，你必须急着办、马上就去办；有的时候，领导的讲话，你又必须慢慢办、拖着办；还有的时候，领导讲的话，你甚至必须反过来理解、执行才对。”
　　 “啊？”尔仁听得目瞪口呆，脑筋里一片浆糊，“于……于科。领导的话怎么还要分情况来听？去办事？这……这叫怎么说？”
　　 于晋甫一笑，见尔仁一时理解不了，就耐心地解释给尔仁听：“小余，比如我是你们的科长邵灵弟，去给伏总汇报，说省公司刚刚给业务部门下拨了一笔房屋装修专门项款，请示怎么个用途——我是举例说明啊！”
　　 尔仁点点头，知道，举例呢。
　　 “伏总就交代，这笔钱先把他的办公室重新装修一下。”于晋甫道，“这件事……我们就得……”
　　 “急着办！”尔仁会意道。
　　 于晋甫笑道：“对，像这样的事情，我们就得急着办。如果，如果现在业务科听说有装修款下来了，就提出来要把业务科的办公室装修一下。伏总么要同意了吧，钱就不够他的办公室装修了。而且，答应了业务科，那么其他总务科、基建科等可能都要来跟着要钱；不同意吧，这笔装修款确实是给业务科的，而且业务科也真的破破烂烂，是必须装修了，再说，卜有志又是老部下、老同志了，也不好断然拒绝。于是，伏总就当着卜有志的面交代我——我现在是邵灵弟啊——业务科的情况要考虑，要想办法装修一下。像这样的事，就只能拖着办、慢慢办！直到省公司再拨资金下来或者有其他的钱再去给业务科装修。”
　　 “嗯嗯。这是拖着办。”尔仁表示同意。虽然说这钱是给业务部门的，但领导的办公室总是要先装修的。可以理解。
　　 只听于晋甫又道：“如果，党办听说有装修款下来了，也过来伸手，它也想装修。但事实上有没有钱，而且，领导想啊，就是有钱也要先给业务科装修，这可是行政的钱啊。可是，党委那边的面子肯定也要给，不能当面驳，那怎么办？那么就交代财收科，想办法筹些钱去给党办装修。像这样的事，虽然领导已经有了交代了，可是你就要知道领导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你就要坚决地不去办！”
　　 “噢……有道理、有道理。”尔仁似乎有些明白了。
　　 “当然啊。”于晋甫笑道，“我举的例子不妥，不能拿伏总来说事。可是，就是这样一个道理。你要是稀里糊涂拎不清，领导说什么你就去办什么，那么往往就会吃力不讨好，好心办坏事！”
　　 “嗯嗯。我明白，我明白。”尔仁连连点头。不过，尔仁心里还是吁了一口气，好在自己有个好领导，邵科的命令总是非常清晰，一点儿也不含糊，也从来不高深莫测，让自己去揣摩她的心思。
　　 “这就叫做：领导交待的事，有的要马上办；有的要拖着办，还有的是不能办。”于晋甫笑道：“这是为人部下的必备功夫啊。要不然，你怎么在领导手下混？跟着领导干，头一要紧的，就是揣摩领导的想法，按照领导的真实意图去办。其他的都可以等一等。”
　　 尔仁叹了一口气，道：“这么说来，还要去做领导肚子里面的蛔虫啰？否则，像我这样粗线条、没有脑筋的人怎么可以知道领导心里的真实想法呢？”
　　 “你么，早了”于晋甫看着尔仁笑道，“毕竟才参加工作不到两年。可是啊，麻部长也算十几年的老机关了，直到现在，连领导的意图都领会不了，这就不能原谅的了。还有，他也算在领导身边好多年了，居然连主要领导家住在哪里还是不知道。这样的人不走，谁走？”于晋甫摇摇头。
　　 “可是”尔仁真的觉得麻部长是实实在在的老实人，不是奸诈小人，尔仁起了惺惺惜惺惺之意，还是为麻部长感到抱屈，“麻部长真的是好人啊！”
　　 “是，麻部长确实是好人！”于晋甫点头同意，平静地说道，“可是，现在是什么时代？现在不是五十年代而是九十年代了，马上就要跨世纪了。现在是什么社会？现在是老实等于没用的社会。现在是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的社会。你别说你没本事，你就是有本事，如果得不到上面的关注、看中，你就还是死蟹一只！你就什么都不是！只能原地踏步！”于晋甫越说越激动吗，越说越高亢。车厢里少许的人都开始往这边看了过来。
　　 尔仁震惊地瞧着于晋甫，从来没有见到他这么失态过。尔仁愣愣地看着于晋甫，霎那间甚至想反过来问一句：“于科，你今天的情绪好像不对头啊。”不过，最终尔仁还是不敢问。因为，于科毕竟是领导！
　　 瞧着尔仁大吃一惊的模样，于晋甫马上反应了过来，他掩饰地展颜笑了起来，王顾左右而言他：“小余，你还是很有前途的，我看好你！好好跟着邵灵弟干，安下心钻研业务。不要急。”
　　 “我急……我急什么？”给于晋甫这么一说，尔仁满面通红。忽然想到这句话在于晋甫面前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尔仁只好改口道，“我就是急也没用啊！不不不……我是说，今天听了你的话，感觉自己……太笨了……太……没用了。”尔仁说着说着，沮丧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呵呵！”于晋甫笑了，“是不是今天我给你讲得太负面了？呵呵。小余，你知不知道，你比起别人来，有一个最大的优势？”
　　 “啊？我还有最大的优势？”尔仁吃惊地问道。尔仁自己思量，自己唯一的优势是肯学习了，考试考得比别人好。可是，要对领导察言观色、要揣摩领导的心思去干活，要对领导低头哈腰、溜须拍马，那自己肯定是大大地落后于人的。
　　 “嗯！”于晋甫肯定地冲尔仁点点头，“你最大的优势就是你的年纪，你年轻啊。这一点当然也是你现在最大的弱势，但是你要想到，这其实也是你的最大优势。虽然你现在还有很多不懂，有的时候甚至还不够成熟、比较幼稚，可是，你年轻啊！有的是时间啊！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是远远地不如你的。你看你，你聪明，业务比赛第一，考试成绩好，计算机玩得好。这一点，人家是怎么也学不来的。至于其他的，时间是最好的老师，只要你用心，会慢慢悟出门道出来的。所以，你别急，不要失望，也不要气馁。”
　　 “于科……”尔仁听了，脸一红，难为情地笑了。这羞笑，既是为了于科表扬自己也是因为于科让自己不要“失望。”看样子，于科对于自己今天的心思了解得很清楚。
　　 “安心学习，认真工作！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于晋甫最后安慰着尔仁道。
　　 十二月二十八日，“朱方交运物流有限公司”在鞭炮声中隆重更名挂牌了。省公司的湛副总以及朱方交运物流有限公司的领导班子成员，党委书记计之疆、总经理伏亚盛、常务副总顾爱群、党委副书记祈天垠、纪委书记成功、工会主席茅令华、新上任的总经理助理黄莉琼还有团委书记汪宏炜悉数出席。挂牌仪式隆重、热烈，预示着朱方交运物流公司一个新时代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