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朱方交运公司的领导班子已经预估到了这次客运业务拆分移交所会出现的困难,但,还是估计不足。
现在什么秘密都保守不成。这星期一下午,公司拆分工作中层干部会议才结束半个多小时——也就是尔仁刚从团委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的那个时候,就已经陆续有长途客运分公司的休班职工前来机关找总经理伏亚盛,找分管客运副总经理戴家良理论了——还没人敢去找党委书记计之疆——接下来,慢慢地竟出现了一些当班司机、当班售票员不开车、不售票,赶来机关吵闹的事情,甚至还有人叫嚣着要到升州去,要到省公司去闹事。尽管还只是极少数人,但已经影响了长途客运公司正常的生产秩序,更重要的是,一股惊恐和不满的情绪已经开始在长途客运分公司弥漫了。
计之疆书记不亏为极富洞察力和指挥能力的领导,当他听到长途客运分公司人心惶惶、浮动不安的这个情况汇报之后,叫来长途客运分公司的党政两位一把手,大发雷霆,板着脸狠狠地把两人训了一顿,让把前来机关理论的职工全部顺顺当当地拉回去,否则先把两人撤了职再说;同时,计之疆简单跟伏亚盛碰头之后,当即责令公司拆分工作领导小组的戴家良、祈天垠、成功、麻部长、卜有志等领导带着相关人员组成四个拆分工作推进小组,分别进驻长途客运分公司以及朱方、曲阿、勾曲、谷阳四个长途汽车站,分头包保,靠前指挥,做好干部职工的思想稳定工作,当场督促、解决拆分工作中出现的问题,尤其是队伍稳定问题。
可是,对于大部分将要拆分移交给地方交通局的职工来说,对于这次拆分移交工作是非但不理解,反而是很有抵触情绪的。
职工们的担忧和恐惧主要是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不愿意从部属企业职工身份转变为地方企业职工。还担心身份变成了地方企业职工之后,职工自身的个人分配和待遇就会下降。其实,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随着国家交通事业的迅猛发展,尤其是近几年以来,一方面是地方交通运输企业得到了极大发展,而另一方面是固步自封的交运公司长途客运分公司船大掉头难,不能及时对市场变化作出反应,导致了连年亏损,职工的个人收入因而也下滑得较大,全靠盈利的货运事业来弥补。比如朱方汽车客运公司的经济效益跟朱方交运长途客运分公司相比,已经是超过一大截子了。但是,长期在部属中央企业的交运公司的职工们,比较起地方运输企业职工来,天生就有一股子优越感,总觉得自己单位牌子硬,名气响,就是去找老婆讲出自己是朱方交运的,脸上也有光彩,能吸引到姑娘们更多倾慕的眼光。打个比方,朱方交运的职工是亲爹亲娘养的,地方企业那都是后娘样的。现在听说亲爹不要自己了,自己必须到后娘那里讨饭吃了,内心就有了一种自然而然的抵触情绪和失落感;二是担心上个月才开始进行的每年四分之一的增资额度会泡汤。所以,在职工这样普遍的担忧、惊惧、失落情绪之下,尽管在进驻的拆分工作小组和各级领导的威吓之下没有大面积地出现闹事现象,但消极观望、怠工现象却已经是普遍现象了。
朱方交运公司的领导们觉察到了这种情况,判断凭朱方公司自身的能力和政策已经难以完善地处理这个问题。无奈之下,计之疆、伏亚盛只得向省公司汇报。不过,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其他分公司的拆分工作反弹情况都要比朱方公司严重,有的地方已经出现罢工现象了,甚至出现职工殴打领导的情况了。朱方公司出现的混乱局面比较起来还算是轻的呢。省公司非但没有怪罪他们,反而对于朱方公司的局面尚属可控,还给予了一定程度的表扬呢。计之疆和伏亚盛这才稍稍把一颗心放下。
经过汉吴省交运公司通过跟中国交运总公司、汉吴省交通厅的多次汇报和沟通,交运总公司、汉吴省交通厅授权汉吴省交运公司又出台了几条政策,朱方交运公司依据新出台的政策,又根据自身的实际情况,宣布了如下政策:
一是自拆分移交两年之内,所有移交给朱方交通局的干部职工的工资分配和福利待遇均比照朱方交运公司不变,只高不低;两年之后,随着经济效益的提高,职工的个人收入和福利水平也将得到提高。
二是朱方市交通局提前介入拆分移交接收工作,移交之后,由朱方市交通局马上把九一年到九三年的人员增资命令重新发布一遍,确保解决职工的后顾之忧。
三是提前宣布朱方交运公司分管客运业务副总经理戴家良同志为朱方市交通局副局长。
四是凡继续不服从工作安排者、擅自上访、越级上访者、消极怠工者,除不享受第一、第二政策外,并坚决给予下岗处理。
这新的四条政策一出,不管长途客运分公司的干部职工们内心愿不愿意,至少,表面上局势是暂时风平浪静了。毕竟,面对新四条政策,大伙心中有两种想法:一是自身的将来稍微有了些保障;二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长途客运分公司摆平了,可是涉及到的机关干部还没有搞定啊!当然,机关干部的素质都比较高,没有一个是在上班时间直接去找计之疆或者伏亚盛还有顾爱群、祈天垠的。但是,这一段时间,以上这四位大权在握的公司领导的家里亲朋好友、上司下属纷至沓来,都是受人所托来说情的,好让某某人可以不拆分移交出去。
尔仁没有去托人——包括邵灵弟邵科——去找领导。当然,主要是除了邵灵弟,尔仁是找不着可以在公司领导面前说得上话的人。那既然如此,尔仁也就索性不找了。邵科么,尔仁已经是决定不能去找的了。反正,尔仁现在的心态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虽然如此,尔仁还是每天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害得他每天工作之余都时常走神,直在心里骂:奶奶的熊!
这个十天半个月,机关里一个工作组三个部门都特别忙。一个工作组,自然是以戴家良为常务副组长为首的拆分移交工作小组;三个部门则是业务科、财收科还有人劳科。
财收科拆分移交的工作部分,主要是对必须拆分出去的固定资产和低值易耗品进行计价、核算和会同总务科整理固定资产卡片工作。当然,邵灵弟已经得到公司主要领导的指示——说错了,是暗示,即:凡是可划不划的资产或者是归类不甚清楚、模棱两可的资产,一律不许拆分出去。
财收科的这项工作任务重、时间紧,以资产往来会计杜德文为主,邵灵弟让阮姗姗、尔仁和宋红娟三个人都扑上去了,还经常要加班加点到晚上九、十点钟。这下,尔仁在公司的宿舍又不得不派上用场了。
而尔仁一听邵灵弟指派他配合杜德文做拆分移交工作,嘴上不敢说,心里却不由得叫苦连天。因为,这个月中旬开始,尔仁要参加会计本科自学考试和会计证从业资格考试呢。会计证从业资格证考试尔仁不怕,可是,自学考试听说是“天下第一难”,比考大学还要难考呢。原本,尔仁是要利用最后一个月冲刺的,可是,没有想到,插进来拆分这么一件大事,不要说上班时间没有空看书复习,就是连晚上都没有多少时间看书了,尔仁每天只要利用临睡的那么一两个小时复习。就这,尔仁已经得天天晚上十二点睡觉了,天天打着哈欠上班了。
十二月十五、十六日,尔仁请假考试,连续参加了《毛泽东思想概论》、《英语》、《基础会计学》这三门功课都是尔仁喜欢的,轻松地就考过去了,尔仁自己估计,没有九十分,都有八十分。可是,《审计学》、《国际贸易理论与实务》这两门课尔仁从来都是没有接触过的,全靠平时的死记硬背。但是,从考场出来,尔仁就脸色灰白,这两门课有不少题目都是跟着感觉走估摸着考的,这下,想及格那是危险了。
尔仁原先是雄心勃勃,给自己定的本科自考宏伟目标是花三次考试、一年半的时间就把自考的十五功课全部考完的。本月初自考报名的时候,他又已经报了五门,准备明年六月份再一次考过五门。这下子,太自信了,考砸了。不要说是三次一年半,怕是五次两年半都不定考完呢!后面还剩下的十门课不谈那几门专业课,都是尔仁没有接触过的。特别是,还有一门尔仁最最害怕的公共课《高等数学》这个拦路虎在等着他。记得高考的时候,尔仁就是在数理化上考砸了的。一走出考场,尔仁懊恼地想着,看样子,要调整策略,不要好高骛远,一口吃成一个胖子了。明年,顶多只能考个四门科目了。
十二月二十三日星期天,财收科除了杜德文之外,都由邵灵弟带领去参加了会计从业资格证考试。珠算尔仁是不需考的,尔仁考了两门功课:《财经法规与会计职业道德》、《会计基础》。这个考试,又让尔仁恢复了信心,他是笑着走出考场的。为什么?太容易了,自己不考九十分都不能够!
紧接着,十二月二十五日,被拆分移交出去的完整名单在激烈的勾心斗角、暗地斗法倾轧当中,总算出炉了。
这份名单一出来,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第535章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