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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三十章:共死

  当灵魂飘荡在死亡大门的面前,你选择了打开它,就已经没有了回头的路。
  这种时候,或许打开大门的人或多或少会有些后悔,但是更有一些人,如果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依旧会毫不犹豫地去打开。
  因为人的一生中,总有一些事情,非做不可。
  詹姆斯路德对于这次的行动十分不满意,明明可以全歼的局势,却被克鲁斯那个蠢蛋给搞砸了!现在对方的大部队都已经逃了过去,现在只要他们的统帅下狠心炸断桥,他们就只有“望湖兴叹”了。
  詹姆斯路德也想趁着他们没炸桥之前派人追过去,可是追过去又有什么用呢,分散兵力让剩下的人继续突围?他可没这么傻,而且他还有下一步棋呢,如果对方的统帅真能下了这个狠心炸桥,无疑会让剩下的佣兵们对他大失所望,到时候人心已失,这群佣兵想再成事也就比较困难了。
  作为统帅,就要有大局的规划,詹姆斯路德显然在这一方面做的非常到位,这个时候,昆德决定就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其实从卡车飙到石拱桥这面开始,昆德就注意到,并没有追兵追过来,这个时候逃过来的士兵也有大半了,炸桥无疑会让他们更加安全。
  停下车,昆德把洪无念叫过来,略微商议了一下,洪无念是支持炸桥的,在他心里,公主的安全无疑是在第一位,而赫寺里本土的战士基本都逃了过来,他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昆德看着桥那边还在厮杀的佣兵们,心下有些不忍,还有远方那一个浑身是血,但仍然没有倒下的少年,这个桥一旦炸毁,他们就都回不来了。
  逃亡的佣兵们也有些驻足了,他们很清楚现在昆德和洪无念的心里在想什么,可是桥那边还有朝夕相处的兄弟,还有无话不谈的哥们,还有一脉相连的亲生手足!真的要抛下他们吗?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昆德感觉到身后有几道目光正在看着自己,他自己又何尝忍心,那些佣兵都是他一手教出来的,甚至还有些是自己从小抚养长大的,让自己亲手断送这些战士的生命,他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洪无念皱眉喝道,他已经吩咐手下去准备了,今天这座有百年历史的石拱桥就要毁于一旦了,他眯着眼睛望了它最后一眼,也许这是上天早就注定好的,一切都需要重新开始。
  他特意注意了一下艾琳娜西黛的表情,她呆在卡车里怔怔出神,对于自己将要的举动无动于衷,这时的艾琳娜公主好像失去了先前的灵气,现在的她简直就如同一具行尸走,全无半点生机。
  “或许这样比较好吧……”洪无念喃喃自语,他知道艾琳娜公主在想什么,桥的另一边,那个浑身浴血的少年,他也知道两人的关系不一般,只是这个时候,上帝已经宣判了那个少年的死刑,他还能做什么?
  “地狱是什么样的……”艾琳娜西黛喃喃自语,她状若恍惚,问道。
  这一刻所有的厮杀声仿佛都变成了另一个世界的嘈杂一样,洪无念的耳边,艾琳娜公主的声音无比清晰,他下意识回答道:“那是撒旦的世界,充满黑暗与肮脏。”
  “或许,那样的世界,也是不错的。”艾琳娜西黛突然轻笑,眼神中折出一种异样的光彩,看的洪无念有些炫目。
  一句话的功夫,艾琳娜公主又恢复了灵气,她宛如万花丛中的那一只翩翩彩蝶,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能够遮挡她的光彩,她就是唯一。
  洪无念心头猛然一跳,他多了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不过手下的事情他可没少催促,包很快就做好了,一个战士挺身而出,说要为了艾琳娜公主献出宝贵的生命。
  他的忠诚度毋庸置疑,洪无念很庆幸这个时候,还有悍不畏死的士兵肯主动请缨。
  “等一下!”昆德叫住了正要前去炸桥的士兵,沉声说道:“还是我来吧。”
  洪无念惊道:“你是这群佣兵的领袖,你如果去了,他们怎么办!我可没那个自信能领导他们!”
  “你可以找到我的副官,他们可以代替我。”昆德说的很坚决,他从那个主动请缨的怀里抢过包,自嘲似的说道:“这次的任务失利,我有很大的一部分责任,如果这个时候炸桥的不是我,我以后也无脸面对我的兄弟们了,告诉我的副官,让他们带着剩下这些人回中非吧,越早离开越好……”
  “什么!你不打算替艾琳娜公主复国了吗!你们可是答应……”洪无念及时住嘴,没有说出自己和雇佣他们的人的关系。
  昆德惨笑一声,道:“连苏琪那样的人杰都要饮恨在这里,你觉得我们之中还有谁有那个才能去打败詹姆斯路德!那可是三十年前的兵神!”
  洪无念虽然心中有诸多的不愿,但也明白摆在眼前的是一个既定事实,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带着公主一起去中非吧,这样你们还能安安稳稳过完一生……不要让苏琪的努力白费,所以艾琳娜西黛一定不能死。”
  昆德说完最后的话,头也不回地冲向了石拱桥。
  “等一下!”又一个人喊住了他,昆德回头一看,是艾琳娜公主。
  “他回不来了,请你不要再等了……”昆德说得有些伤感,仿若三十年前的自己,就算不相信,但最终的事实总是残酷无比。
  风在吹着,湖水的流动速度渐渐变得大了起来,现在正是日落月升的时候,地平线上,最后一缕光隐去了踪影,伴随着一轮不知道何时悄然爬上中天的明月。
  赫寺里这个小岛的潮汐总是那么准时,无论是大海还是小湖,它们仿佛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一般,每天往来反复,从不失信。
  “他说过,他跟着我过来,就是要陪我一起死的。”艾琳娜西黛一步一步走向昆德,她眼中没有泪水,相反,她的脸上似乎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现在,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他们都是为我而死的,而他,也将为我而死了…….”艾琳娜西黛的灵魂仿佛已经飘到了天际一般,她的眼睛深处,倒映着一轮玉盘,闪闪发亮,好似对未来的憧憬,无限美好。
  昆德突然之间有些感动,他也说不上来自己是哪里被引了,反正就是看着月光下的这个女孩,他不由自主就停下了脚步。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艾琳娜公主想要做什么,包括昆德和洪无念,因为这一幕实在太美了,湖水的叮咚就像完美的演奏乐章,而艾琳娜西黛,就是天地间唯一的主角,她染血的长裙带着一种诱人的魅力,黄鹂出谷般的声音染醉了每一个人的身心。
  “愿我的爱人,生于那遥远的地方,而死去的那一刻,把我的怀抱当做故乡…….愿我的亲人,在我想念的土地,不必挂念我的生死,因为我爱的人,需要我用一生去仰望……”艾琳娜西黛低声轻唱,语调哀伤,婉转动听。
  “你果然还是坚强地站在了我的面前。”艾琳娜西黛突然一笑,抢过昆德手里的包,向前冲去,前面不仅有石拱桥,还有苏琪,是的,他活着走了过来,不过现在已经是俘虏了,詹姆斯路德并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因为他要用他们来牵制逃跑的佣兵们。
  “不……不要……”苏琪显然也发现了艾琳娜西黛,他模糊的双眼微睁,挣扎着想要突破军队的防线,不过却被一个士兵用托给狠狠砸了一下,他又倒在了地上。
  “我来了,只要我一死,所有的一切都会结束,不会再有人为了我而牺牲……”艾琳娜西黛的眼里现在只有苏琪,她闭上眼睛,假装他就在眼前。
  “愿我的死去,能够带走所有的悲伤和杀戮!”艾琳娜西黛跑到桥的正中央,她凄然一笑,几乎是咆哮着对詹姆斯路德说道。
  詹姆斯路德自然认得这位倾国倾城的艾琳娜公主,在月光下,她显得更加皎洁美丽,连詹姆斯路德这条老狐狸都忍不住有些不忍了,可是国家大事为重,他默不作声,期待着公主点燃包的那一刻。
  苏琪再次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歇底斯里一样怒吼了一声,头上的血因为震动再一次流到了他的脸上,看守他的士兵被吓了一跳,他以为这个人已经疯了,正要开杀,就发现自己的口被插上了一管!是的,是管!他竟然徒手扳断了一没有子弹的!那可是十足的铁家伙!这个人的力气可真够惊人的,不过这个士兵显然已经想不了这么多了,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候,他还来不及闭上眼睛。
  战争是残酷的,没有人会为了一个人的死而去停留半刻,因为下一刻他们或许就会被别的人杀死,所以这里死了一个士兵,只是引起了詹姆斯路德的一瞥而已,他可不相信一个垂死的人还能掀出什么风浪。
  苏琪现在也的确没有别的想法,他的眼睛里全都是艾琳娜西黛的影子,她要引燃包了,她要死了,她怎么可以不带着自己一起死!
  他疯狂地冲向了石拱桥,而艾琳娜西黛的引线已经点燃了,看着冒着火花的引线,没有人去怀疑这个妄图逃跑的人能够跑得过火焰燃烧的速度,所以也没有人会去为了一个快要死的人浪费子弹。
  而苏琪,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生不同衾,死要同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