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琪跟在高后面,两个人慢慢朝着风云会的总部走去。
虽然苏琪不知道高要带他去见谁,但是他却隐隐有种感觉,这个人他应该认识。
深秋的季节总是带着一丝萧索,路边枯黄的落叶已经铺了厚厚一层,北风一吹,几片飘走,几片坚守,如同薄情的浪子一般,他们有时候或许不是真的薄情,而是,不得不走。
两人没有坐电梯,而是慢慢踱步上楼,这数百阶的楼梯对他们来说仿佛一段永远也不想走完的路,因为谁也不知道楼梯的尽头,又将是什么样的斗争。
无论对自己是利是弊,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时代,都不能轻易相信。苏琪真的很想休息一下,这一路走来,他背负得太多了。
但是脚步却不能停下,每跨出一步,都代表着生存的机会多了一分。
阶梯再长,终究还是有尽头,推开风云会总部会议室的大门,苏琪看到了一脸疲惫的林天立。他,还是回来了。
林天立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神情倨傲,器宇轩昂,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可侵犯的王霸之气。
从进门开始,苏琪的眼神就和这个少年的眼神对上了,两个人仿佛两只出笼的猛虎一般,各不相让。
他们都被对方眼中的挑衅给激起了战意,这两个人好像天生的对手一样。
“林帮主,小师弟,人我带到了。”高淡淡说道。
他转身想要离去,苏琪和林天立却一起叫住了他:“高署长,请等一下。”
高奇怪地看着两人,问道:“你们还有什么事情?”
林天立与苏琪对视一眼,神情黯淡,道:“我能不能再见青玉一面,有些话,我想问他。”
苏琪道:“我也有些事情要问他,劳烦高署长。”
高点点头,他能理解林天立的心情,但是却不明白苏琪的想法。
林青玉很快就被带到了,当他看到林天立的时候,只是默默低下了头。
“这到底是为什么?”林天立无力地问道,一代枭雄此刻竟显得老迈沧桑。
林青玉木然答道:“不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林天立愤怒地拍了一下帮主才能做得柳木椅子,怒吼道:“只要你说,这个位置我可以随时给你!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风云会的财富还不够你挥霍的吗!”
林青玉眼中也充斥着怒气,瞪着帮主的位子,凄然笑道:“我要的不是这些,我本就没想过要这些!你们总是自以为是,本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
林天立有些迷茫了,自小他对林青玉都是关爱有加,无论从物质还是神上,都给予他绝对的支持,怎么能算是没在乎过他的感受呢?
“我到底哪一点做错了?你这算是在报复我?”林天立颓然问道。
林青玉惨笑道:“爸,你错了,你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我,不用再说了,一切的罪孽都该由我承担,您就当从来没有过我这个不孝子吧!”
林天立老泪纵横,他辛苦一辈子,不就是为了两个儿子能够过得好一些么,而现在林青玉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如何令他不心酸?
苏琪插嘴问道:“我也搞不懂为什么你要处心积虑坐上这个本来可以唾手可得的位子。二少爷能给我一个答案么?”
林青玉冷笑道:“别人给的总不如自己争取来的。”
苏琪长叹一声,道:“本来我也以为你是这么想的,可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你的确是一个淡泊名利的人,并且你还极其孝顺。”
林青玉微微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琪笑道:“其实我真的很佩服二少爷,你不仅智慧超群,而且用情专一,又看淡名利,几乎集男人的全部优点于一身,只是越是完美的男人,弱点也就越明显,你太重感情,所以宁愿牺牲自己来保护别人,只是你觉得,值得吗?”
林青玉把脸别到一旁,冷哼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琪冷笑道:“你会明白的!”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扎满了针孔的纸片,扔到了林青玉的面前。
林天立看到这张纸片,心里一下子像被巨石砸了一下一样,浑身颤抖不已。
这种纸片他再熟悉不过,因为这是林青用来“读书”的纸片,用针扎出凸出的针孔,林青就可以用手着这些凸点认字。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又和林青扯上了关联。
“你想伪造一些证据来污蔑我大哥么?等到我和大哥双双入狱,然后你就娶了青青,独霸风云会?苏琪,你未免想的太天真了!”
林青玉怒目而视,双眼直喷火。
苏琪冷冷问道:“还记得帮内宣布我为代理帮主那天,企图刺杀我的丑面人吗?”
林青玉脸一变,喃喃道:“他明明已经死了……”
苏琪怒道:“是,他是死了。他为你们运输了大批的毒品进入D省,但是你们却残忍地杀害了他!”
高愣道:“毒品到底是怎么进入D省的,难道你已经查出来了?”
苏琪道:“高署长听说过人体运毒吧?”
高道:“这个听过,金三角那边经常出现人体运毒,但是D省内的毒品数量却不是个小数目,如果要人体托运的话,那必须是一个庞大的群体,但是这么庞大的群体,我们不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啊。”
苏琪解释道:“正是因为你们只重视人体运毒,却没有想到动物也是和人一样的,它们也可以运毒!丑面人是一个养蛇人,而蛇消化食物的速度非常缓慢,如果把这些蛇置身于摄氏五度以下的环境下,那它们则完全停止消化,如此以来,用它们运毒就非常方便。”
高叹息一声:“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D省每天流入的食用冷冻蛇就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用它们来运毒的确再方便不过!”
苏琪冷笑道:“可惜,丑面人是一个爱蛇的人,用蛇运毒是很方便,但是蛇的寿命也会缩减很多,所以丑面人就向林青提出,不会再帮他用蛇运毒,正是这点激怒了林青,让丑面人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不过你们不会想到丑面人临死前却从林青身上扒出了这份名单,这些纸片上刻的正是林青与毒枭之间的联络人名字!”
事实都在眼前,林青玉再也无从反驳。
大门再一次被打开,大长老陈学聪跌跌撞撞走了进来,他深深地望了林青玉一眼,“噗通”一声跪在了林天立面前,高声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恶意挑唆,两位少爷都是我的学生,这一切的罪孽都应该我来担!”
高冷笑:“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干系吗?”
陈学聪道:“人是我杀的,毒也是我让运进来的,两位少爷不过一时受了我的蛊惑而已,高署长,你就重重地判我吧,只求您放过两位少爷……”
林青玉冷峻的脸上也流下了两行清泪:“老师,你没必要这样,输了就是输了…….”
苏琪再一次问道:“你这样为了林青,值得吗?”
林青玉摇头惨笑:“事情总要有因才有果,我欠他的,就要还给他。”
林天立面一变,愕然道:“你…….你都知道了?青告诉你的?”
林青玉道:“这还用他告诉我吗?难道爸爸真的认为可以瞒得了我一辈子么?你让我背负着大哥的债,还不如让我一直瞎下去!这样我反而好过一些…….”
林天立堂堂一个英雄人物,此刻也如一个无助的父亲一般,喃喃道:“当年我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青本来就是瞎子,他的眼角膜有没有都一样,但是你是人为伤害,如果不及时移植眼角膜的话,你很可能和青一样一直瞎下去…….你让我于心何忍……”
苏琪默然低头,这世界上的任何事情,或许都参杂着无可奈何,而悲剧,总是发生在这些无可奈何之中。
“我只恨当年放火熏瞎我双眼的人,若不是他,我也不用背负这份债,独自痛苦这么多年,这些年我天天面对自己的哥哥,想着他的眼角膜现在却在我的眼里,你们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林青玉咬牙切齿,双目通红。
林天立愤然道:“我派人找了将近十年,但是还是没有找出那个人,是我的错……”
陈学聪趴在地上,不停抽泣,浑身不自觉地颤抖着,只听呜呜之声仿似小孩的涕泣,林青玉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刚一说话,眼泪就掉了下来:“老师……”
陈学聪哽咽道:“不,我不配当你的老师,当年…….当年那把火是我失手放的……”
众人俱是一惊,不过也都恍然大悟,一个风云会的大长老为何忠心耿耿地帮着两位少爷,原来他的心里也装满了愧疚。
“陈学聪,你…….”林天立拳头握得青筋暴露,杀意透体而出,寻找了将近十年的凶手就在眼前,让他如何不愤怒!
“帮主,都是我的错,求你们原谅两位少爷…….”陈学聪的声音变得有些古怪,林青玉察觉到了不对,翻起他的身子,只见他的心口上已经刺上了一把匕首,嘴里已经吐血不止。
这是命运的捉弄,还是每个人都逃脱不了的宿命?那么自己的宿命又是什么呢?没有人知道。
正文第二十五章:连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