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心跟着她的娘向后院走去,看着曾经相识的楼院小径、花草树木,琴心真的是百感交集,有隔世之感。琴心待字闺中时,经常带着法尔莉养花种草,有不少树木是她亲手种下,没想到,多年不见,竟已长到碗口粗细,琴心心中的激荡再也忍不住了,呜呜地哭了起来,晶莹的泪水顺着她光洁的面颊流了下来。
琴心的娘明白女儿心中的激动,轻轻拍着琴心的背,柔声道:“乖女儿,听娘的话,不要哭了,好不好?”
琴心蟒首轻点,道:“嗯,娘,我不哭了,哇!”嘴上说不哭,却哭得更加厉害了。
这也不能怪琴心,当年她一气之下离家,没想到回到家里时已经是这么一番光景,母亲不问俗事,老父亲,也是帝国一代名将居然自掘地府,幽居其中。说到底,都是因为她的缘故,她之罪何其大也?不能不心生愧疚之感。
琴心的娘一边安慰琴心,一边陪着流泪。法尔莉取出绸帕,给琴心揩干眼泪,琴心抽泣着跟着她的娘往马棚走去。
琴心熟悉马棚,父亲最喜爱的战马就是挂在这马棚的,记得小时侯,自己特别好奇,偷着跑出来骑了父亲的战马。哪里想得到,战马认主,不认琴心,把她从马背上颠下来,摔得她半死。等她伤好了,父亲手把手地教她骑马,因此,琴心练就了一身不错的马术。
想着儿时的糗事、趣事,想起慈父的面容,琴心又是一阵激动,差点掉出眼泪了。
马棚还是原来那个样子,只不过收拾得非常干净,可以说一尘不染,没有马匹,昔日的马匹早就牵到别处去了,马棚的中央有一个黑乎乎的洞口,里面有台阶,向里延伸。
“这老头子,什么地方不好住,偏偏跑到马棚来挖个地洞,说是幽冥地府,他这是臭美罢了,依我看,不过是学了点老鼠打洞的本领,就想臭美。这洞挖得像老鼠洞,适合他这只人鼠在里面做白日梦。”琴心的娘心有不满地数说起琴心的父亲。
“爹,女儿对不起你。”自己的一时意气,惹得父亲幽居地府,琴心本就于心有愧,乍听母亲之言,再也忍不住,叫了一声,摇摇欲倒,幸得法尔莉和吴妈在旁搀扶着她,才没有摔倒。
琴心的娘道:“女儿,这不是你的错,是老头子自己找的。什么地方不好作贱自己,要钻到地底下去,这是他自己找罪受,怪不得别人。走,女儿,跟娘去瞧瞧老头子变成什么样子了?”心中暗忖:“这么多年没见老头子了,他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英俊,富有活力,说话总是那么惹人高兴?”
想起夫妻俩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地下,近在一咫尺,相处一个院落,却不能相见,心中也是特别酸楚,可为了不让琴心伤心,只好把眼泪吞落肚里,数说起老头子的不是,这就是慈母情怀。
琴心的娘拉着琴心的手,拾级而下。曲道幽深,盘盘折折,潮湿昏黑,一股刺鼻的霉气直冲鼻孔,让人几欲作呕。赫连管家点燃洞壁上的火把,众人顺着地道往里行去。
想着老父亲在里面受了这么多年的罪,都是因自己而起,琴心心中的滋味就不是笔墨所能形容的,真恨不得代父受罪。琴心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说服父亲离开这不是人住的地府。
同时,琴心心里又升起无穷的悔意,要是早知道如此,自己何不早点回来,说服父亲离开这里呢?
就在琴心他们进入地道的同时,府门口驶来一辆普通的马车,直接停在院里。车里下来三个特别美丽的女人,每一个都有颠倒众人的丽质。家将本想喝阻她们,一个女人手腕一翻,亮出一块牌子,家将吓得脸上变色,恭敬不迭地把三人迎了进去。
琴心几人走了大约一里路,出现一间石室,建造得很是粗糙。石室不大,仅够一人居住而已。
赫连管家轻轻地道:“到了,老爷就住在里面。”
赫连管家点少券导冬墙壁上的火把,三支火把齐燃,光线强了许多,琴心把屋子看了个清楚。石壁上青苔遍生,绿油油的一片,墙壁上满是水珠雾气,显然这里的空气特别潮湿,不宜于人居住。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霉味比外面强了许多,让人直想吐。
琴心再也忍不住了,一下扑在石门士丁放声痛哭起来,“爹,爹,女儿回来了,女儿回来看你了!爹,你听见女儿的声音了吗?爹,女儿想你,好想你!”
吉乐龇牙咧嘴地抚着下体,一个劲地叫疼,玉露四女相互望上一眼,一脸的笑意,那意思是说:“受伤了,总不会再来折腾人家了,终于可以清静几晚上了。”心里又不免可惜,习惯了给吉乐饱和轰炸的女人,突然之间没有吉乐的轰炸,又是什么光景呢?那就很难说了。
一听魏莽的话,吉乐好奇地问道:“你认识他?”
魏莽居然认得这个刺客头目,着实让人惊奇,不仅吉乐惊奇,就是四女、夜狼、李奇、劳德斯、布巴罗和龙闪也惊奇不已,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魏莽。
魏莽点头道:“不仅我认识,你们也认识。”眼睛在李奇、夜狼身上撩过,意思是他两人也认识。
李奇和夜狼惊奇到不相信魏莽的话,他二人知道魏莽说他们认识,肯定是认识,好奇心大起,走过来把刺客头目仔细看了一遍,相互望了一眼,点点头,意思是说:很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二人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不自然地看着魏莽,等他给出答案。
魏莽提醒道:“神封要塞……”
二人一齐打断魏莽的话,叫道:“是他,原来是他!”又一齐看着吉乐,道:“恭喜大人!”
吉乐弄不明白,心里胡思乱想起来,嘴里淡淡地道:“我差点有丧,怎会有喜?喜从何来?不就杀了一个刺客,有什么大不了的。”想起自己居然一剑封喉,杀了刺客那样的剑道高手,心里着实不免沾沾自喜。
魏莽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此人是奥玛里维元帅的侍卫长―费罗提,也是休卡王国著名的剑手,被称为休卡王国第一剑术高手。大人杀了他,无异于斩断了奥玛里维元帅的左臂右膀,实在是大功一件。”
一听这话,吉乐可来劲了,仿佛那玩意也不疼了,一下蹿起来,冲过去,把尸体踢了一脚,道:“他就是那只北方耗子的走狗?还第一剑术高手?狗屁不值,连我一剑都接不下来,吹什么吹?这人真是犯贱,我一剑杀了他,他还高兴得很,你看看他脸上的笑容,笑得多甜。”
费罗提得睹绝世神技,对一个终生追求剑道极境的人来说,死在如此神技之下,是无上荣耀。吉乐这人不懂费罗提的心思,归结为犯贱。
魏莽对费罗提是了解的,明白他的话中之意,心里暗暗为费罗提不值,死在吉乐这样的流氓手下,真是冤。一个真正的剑手,死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居然给他斥为犯贱,真是不值,一千个不值,一万个不值。
“大人有所不知,当年在神封要塞下,费罗提是奥玛里维元帅手中的尖刀,所向披靡,手下几乎没有一合之将。”李奇解释起来,“他率领的亲军是最难对付的,差点攻下了神封要塞。要不是魏将军设计击退他,神封要塞早在数年前就给他夺下来了。没想到,他竟然死在这里,死在大人手上,实在是天意。丝城会战还没有开始,奥玛里维元帅先折臂膀,实在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不是他厉害,是你们没用,像他那样的垃圾,还没有一合之将,切,谁会信?连我一招都没有接下来,吹什么牛?”
吉乐自吹自擂。他没有想到,就他适才那一剑,威力之大,实在无法言说,天下间能够接下来的,又有几人呢?
无名剑谱可是大有来头的,要是吉乐练成了,无敌于天下还不敢说,至少是少有对手。特别是第四招,就凭那一招,就可以纵横天下了。
李奇、夜狼、布巴罗、龙闪和劳德斯等人不好扫吉乐的兴,只好凑趣,拍他的马屁,说些好听的话,比如“大人神功盖世,天下无敌”、“古往今来,大人是第一高手”、只要大人仗三尺剑,就可以打得天下群雄束手”,一时间,整条街都是马屁冲飞。
吉乐听得很是爽,点着一颗小脑袋瓜道:“嗯,你们的马屁拍得真好,我听得爽。”
李奇他们的笑容不自然地僵在脸上了,吉乐当作没看见,继续说:“这只臭耗子真可恶,我和他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要行刺我?”
魏莽分析说:“大人,你不会忘了我提出的率领大军西进,威逼丝绸走廊,切断奥玛里维退路的构想吧?我们能想到,奥玛里维也能想到,他这是在稳固后方。看来,丝城会战就要开始了。”
“自从丝城沦陷以来,除了奥玛里维用计夺取了风陵关三城以外,双方都没有动静,实际上是暗潮汹涌,都在积聚力量,即将到来的丝城会战将是一场规模宏大,关系大陆走向的大会战,任何一方都不会轻易放弃。为了保证胜利,奥玛里维想先稳固后方,保证补给线的畅通。最好的方式就是刺杀大人,因为大人手握十万大军,坐镇北方,只要大人决心西进,不论成败如何,至少会给他的补给造成极大的困难,要是大人成功,切断他的补给线,从背后给他一刀也就成了必然。到那时,奥玛里维就成了钻进袋子里的老鼠,除了全军覆灭以外,没有其他的结局。看来,他是在下一盘大棋!”
魏莽和奥玛里维都是非常杰出的战略家,彼此之间的想法居然是如此的相近,正所谓“英雄所见皆同”是也。
“这只臭耗子、死耗子,他居然要我死,我一定要他好看,让他知道我吉乐不是好惹的。哼哼,奥玛里维,你这死耗子,我们走着瞧。”吉乐想着适才的惊险,要不是玉露及时援手,他肯定是翘了,不由得怒从心起,跳脚大骂起来。
在历史上,很多大事件都是由一些小事引起,由一些意外事情引发。对丝城会战的结果来说,就是由一件小事引起的,由吉乐遇刺这件意外事件引起的。正是这次遇刺事件,使吉乐恨上了奥玛里维元帅,从背后给了他一刀,使他功亏一篑。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吉乐还让奥玛里维元帅喝了吉乐和他女人的洗脚水,目的只有一个,为了泄愤。
多年以后,奥玛里维元帅在总结他的一生时,谈起这件事时,非常后悔,因为正是他的这次行刺激怒了吉乐这头还未成年的雄狮,让他尝到了苦果。
历史学家也公认,要不是因为这次行刺事件,吉乐也不会下了那么大的决心,策划了一盘堪称军事史上大手笔的一盘大棋,不仅仅使得丝城会战以北方四国和卡琳克尔帝国的失败而告终,还使得北方四国的战略设施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毁灭性打击,实力大损。
奥玛里维总结说:“要不是我的这次愚蠢的暗杀行动,丝城会战在吉乐的参与之下仍不免失败的结局,但是,北方四国境内的战略设施不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不致于实力大损。我策划的暗杀行动,实在是一个非常愚蠢部行动!足以贻笑千年!警戒后人!”
石屋里没有声音,好像没有人似的。
琴心的娘心中一惊,呼道:“老头子。”忙抢上去,想打开石屋。
赫连管家抢先一步寸拐平已垦,屋里摆设极为简陋,一床一桌一椅,全是石制的,做工非常粗糙,显然是匆匆造就的。桌椅上长满青苔,显是很久没人用过。
石桌上放着一碗糙米饭,上面有几块红烧肉,还有几裸小得可怜的青菜,不少蚂蚁正在上演一场搬家游戏,用它长长的触角把米丰反搬走,瞧蚂蚁的高兴劲,肯定是说:“捡了一个大便宜,可以好好地饱餐一顿了哦!”
一张石桌也是青苔横生,没有被褥,一个须发及脐的中年人盘腿坐在石床上,双眼紧闭,呼吸绵长,悠悠不绝,脸色红润,一张光洁的脸蛋虽是有些苍白,也证明了年轻时的英俊,要是走在大街上,足以迷死少女,让少男忌妒得发狂。他身上的衣服破败不堪,尘垢满布,可以说脏到了极点。
最让人难忘的是,中年人身上有一股特别的威严,只有那种终年驰骋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厮杀的人才能有的气势,是一种让人不敢不屈服的霸气,还有一种能够把懦夫变成勇士的英气,浑身上下,无不透着一股不凡的魅力。
琴心的娘还以为他出事了,才没有答话,见他健壮如昔,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下去,揉着眼睛道:“老头子,你这是造的哪门子孽,要住到这个鬼地方?你说啊!老头子!”
琴心的父亲叫费要多罗,是蓝月帝国历史上一个极富传奇色彩的名将,创造了不计其数的经典战例,他最擅长的是以少胜多,曾以二十万飞狮军团击败北方四国近百万联军,而且,全是精锐部队。
费要多罗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仿佛没有听到琴心的娘的说话,要不是他的鼻息微微,肯定把他当作了石像。
琴心的娘还要数说,琴心已经忍不住了,一下扑在费要多罗的怀里,哭道:“爹,都是女儿害苦了你。爹,女儿给你赔不是了。爹,你看看女儿。爹,女儿还需要你疼。”
费要多罗的身子微微抖动了一下,要是眼力不好的人是不会发觉的,这一抖,只有赫连管家看见了。
赫连管家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也是一个高手,这自然是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心里盘算道:“老爷的心里仍然是装着他这个爱女,我要想个办法,促成他们父女尽释前嫌,让老爷走出这地府。”
赫连管家一直追随费要多罗,在战场上建立了不朽的功勋,成了蓝月帝国的一名名将,以他的才情足以胜任五大主力军团任何一个军团的军团长。费要多罗当年因琴心离家出走,心灰意冷,无意于军旅,辞去军职,在马棚里掘了这么一个地洞,自号“幽冥地府”,把自己关在里边,发誓不再离开。赫连管家一直把费要多罗当作自己的兄长,决心追随到底,也放弃了大好前程,来到他家当一名管家。可以说,他对费要多罗忠心耿耿,早就在想办法,想把费要多二罗从地府弄出去,苦于没有机会,有了今天这机会,他自是不会放过的。
“老头子,你少装模作样了。”
琴心的娘拐杖在地上点了好几下,走上去扯着费要多罗的耳朵道:“老头子,你不认我丝黛娜没关系,你不能不认你女儿。你生的哪门子的闲气,古斯那孩子又聪明又英俊,为人又好,心地善良,没有一点毛病,你居然不同意这门婚事。你不同意也就罢了,还把古斯那孩子当狗一样给轰了出去,你做事是不是也太绝了点?”
丝黛娜喘口气,在费要多罗的耳朵上狠狠一狞,继续数说:“你不就是一个元帅,一个只会打仗的元帅,你就了不起了?你要知道,古斯那孩子有多强的政治才干,被人认为是未来的宰相,是帝国的希望,比你强得多了,你心里妒忌,是不是?”
费要多罗眼睛猛的一下睁开,双睛犹如正午红日一样明亮,让人目眩,随即又闭上了。
他是一代名将,才情绝高,念头一转就明白丝黛娜是在用激将法,要他说话,才重新闭上眼睛。
丝黛娜对自己的丈夫当然是了解得很的,费要多罗自视极高,说他不行,他是绝对不服气的。这招激将法确实不错,不过,费要多罗何等人物,哪会轻易上当,可惜了她的一番心思。
一计不成,一计又生,丝黛娜继续说:“现在倒好了,你居然和一个死人呕气。古斯那孩子给普瓦贼子害死了,你女儿一个人孤苦无依,你要她去给古斯报仇吗?”
重提古斯遇害一事,会让琴心伤心,但是,要他们父女相认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费要多罗的眼睛倏的一下睁开了,眼光犀利得像是利剑,说了两个字,“当真?”
丝黛娜一个耳光打在他的脸上,“你看看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谁会吃了饭没事做,跟你闹着玩?就是看猴子跳圈,也比看你这副邋遢相好看。”
他们之间的夫妻情感挺好,丝黛娜手举得高,落得却轻。
众人以为终于说动了费要多罗,都暗中松了一口气,哪里想得到,他接下来说的话太不近情理,让他们大吃一惊。
费要多罗淡淡的说:“死就死吧!死了好。”又把眼睛闭上了。
正文第六章名将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