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他听到了我们刚刚急速靠近这儿的脚步声,于是突然转过头的他,在看到是我们两个之后,露出的,依旧是一张温柔的好似挤得出水的笑容,那平静温和的面容,顿时自我心底下起了很多波动。
这一刻,我心中很是汹涌澎湃,但是隐含在内的却是更多的不知所措,我的心一直噗通噗通的跳著,面对于他的默默等待,其实,我很是感动的。
“你……为什么还在这儿?”心中的千百种感受无法化作言语,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甚至开口,于是,逞强的我的这股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或许是看到了还有些小喘气的我,他笑道:“跑这么急做什么?我一直在这儿,不会跑掉的,下次慢慢走来就好了。”
下次?还有下次?我挑眉,继续闷著音道:“为什么……你还在这里?就这样的从早到晚……都在这儿吗?”
“嗯……”他先是闭眼思索一番后,睁开眼,笑笑的回答我。“因为这里的风景实在太过美好,这安的亭子山水景观也都不错,一时之间看著发呆了,连时间过得这么快,现在都这么晚了也不清楚,瞧我,实在是个老毛病啊。”
“为什么……你还不回去?回你的住处去!若你是担心我认不得路而回不去,只要交代安神官或是马夫一声就可以了啊,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面对这番明显就是假的谎话,我不拆穿,却也不打算刻意让这件事就这般过去,于是我只是继续沉著脸,再度问道。
他还是一般微笑的看著我,这次,总算说出了比较实在的真话……
“因为我想等你。”
“不是担心你回不去,而是怕你……”他讲到这儿,顿了顿,苦笑道:“怕你不想回去。”
脑中忽然“轰”的一声,这一刻,我一片空白,只能愣怔的看著云书。自他脸上,我清楚看见,那隐约埋藏了一抹失落和担忧之色。
他……
“小、小姐……”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一直维持和云书互目对看的画面,脑中自然是一片的空白,这种呆愣样直到青青轻手拉扯我的衣角,小声的叫唤我时,我才终于甩开那可怕的空白影像,才终于回过神来。
我微低下头,低音道:“不会的,我不会在这儿待太久,因为青青……也会一同随我回你府上去叨唠的。”
“到时,你可小心,想摆脱我还未必摆脱得掉!”抬起头,我调皮眨眨眼的道。
不等答复,不去看云书此刻的表情,我转身,叫上青青和思平,就是要打道回府了。回谁的府?自然是刘家的!
耳边隐约听到了那一句:“谢谢你。”
回程途中,倘大的马车里头,云书依然是坐我对面,可能青青今天哭累了,斜靠在我肩膀处熟睡,思平则在外头与车伕同顾马匹。
我静静的看著夜晚的柔和月亮,眼睛若有似无的瞄到了依然闭眼养息的云书。
在那张苍白如纸的沉静脸庞下,我隐约在他身上看到另外一个人的身影,可是想想,这怎么可能?天下之人何不是相识就是相似居多,他,顶多也是我所遇到过的一个相似之人而已。
是他,在我所认识、所接触的人之中,有一个跟他很相像。
他害怕孤独也害怕寂寞,他与我……甚至可以说是同一类型的人。
或许也因如此,不知不觉中,我被云书他给看穿了,他也才会如此在意著我。
收起目光,我淡淡的望著天空上的明月,那静得不可深测的月亮,跟那夜对人世间一切已经抱有著极度绝望而选择跳崖的……一样,都是这么个儿大,这么的迷人。
之后,我顺理成章的成了刘府的贵客。
而且也因为我想在这里头多打探一些刘家少爷的消息,哪怕是他们的先祖──刘观文的事也好,我都想知道个大概,于是我就这般继续赖在刘家不走了。
在我身上的火红玉佩被刘孟然发现后,隔天,云书忽然正式对家仆们下令,先说了我在刘府的存在“因素”,再严力声明,若是有冒犯到我的任何失礼之处,视同于冒犯当家城主,家法伺候。
哇,刘府的家法阿……一听就觉得恐怖,听闻刘家之所以会被称为大陆七城之首,绝不只有商业上的蓬勃发展,他们的家规律法也是相当严格可怕的,看样子……这事情可大条了。
冒犯到我是家法,那对我来说也还好。但若万一……我不小心触犯到刘家家法呢?即使我有这块玉佩作为保身屏障,但……不自觉搓搓手臂,感觉心里还是怪毛的。
“小姐,天冷了,多加件衣服吧。”
“小姐,天气凉了,我们进屋内吧。”
忽然,我身旁两个年纪相当的女孩,异口同声的对我这般说。不过照我看来,思平的年纪应该比青青要大上一些。
我转了身,笑了笑:“思平,谢谢。”后我起身让她帮我披上大衣。
“小姐……”
“青青,我想在这儿看看,还不打算进屋。”同样的笑容,在面对青青时,她脸色突然苍白。
“怎么了?”她脸色不对,我靠近青青,她却是退了一步。
“小姐……为什么要让青青复活?”她沉默一阵,突然开口问我就是这么一句。
我不解这话的看著她,只见她低头,嚅唇半晌才开口道:“您身旁已经有位比青青还要了不起、懂得察言观色、知您喜好的丫环了,您无须青青的伺候也无所谓了……何苦还要让青青……再一次复活呢……”
我看向脸色依然没多大起伏的思平,这才了然。想,或许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一切是该说开了,包括……我的想法。
“青青……的确,青青已经死了。”
听此,青青脸上的苍白是更白了一分。
“但是,现在在我面前,是重生的青青,又或者可以说……你不再是青青,不再是我的丫环青青了,你复活,却也重生,你该自由了,你不是我的丫环。”
“不!不要!”她慌忙的突然朝我而跪,我著实吓到。
“对不起!青青该死!青青该死!青青不是有意要跟思平姊姊争风吃醋的!求小姐原谅!求小姐原谅……不要讨厌青青……不要离开青青……”在她又要做下磕头这种大举时,我马上制止。
“青青!你做什么!”我惊呼。“我没说不要你啊!你会错我的意了!我是说……”
“不行!小姐!青青现在只能够待在你身边了!以奴仆女婢的身分留在您身边、伺候著您!除此之外……青青再也什么都不是了……”她还是跪下了,而且跪下不起,原本体力就差、力气就比不上她的我,是怎么也扶不起。
“青青……你这是何苦!”我猛然放开手,叹气转身。青青的心思瞬间我领悟了,她在思平更加了解我的这个部分上,无形中产生了莫大的压力,就好比刚刚那不过对我来说的一点小事。
毕竟,我一开始的丫环就是她。她起先不解我为何要浪费时间讨人情的找人来救她,但现在即使她知道了我的用意,她还是坚决待在我身边,哪怕赖,也要赖上。
“小姐……的确,青青已经死了,所以现在为了小姐而重生的青青,就只能够待在小姐的身边了,您让青青重生了,那么……请不要抛弃青青、不要青青……”
我狠狠的再叹一口气,看著远边风景,严肃道:“重生的你,不该再沦为丫环奴隶!”
“青青是为小姐而重生的!只能待在小姐身边!”她这字说得铿锵有力,转过头,正要好好再说说她时,她却又流下了两行清澈泪水,我瞬间愣住,天下怎么有这般最固执死脑筋、却又最忠心耿耿的丫环啊!
示意眼神,让从刚刚到现在都不吭任何一句的思平扶青青起来,我看著她,无奈再度叹气:“那好吧,你,还是我的丫环,还是就留在我的身边吧。”
听此,青青双眸发亮,朝我感激道:“会的!会的!青青会一直待在小姐的身边!和思平姊姊一起伺候著您的!不会再像今天这般乱发脾气,乱找思平姊姊的麻烦。”
“既然如此……那么,告诉我你的名字吧,真实姓名,那原来的名字。”
“小姐?”
“在青青你……不,是在青青这个人消失于世上时,我怀里的人民书瞬间烧毁……事后我有再去请教安神官,他说如今青青现在的这具身体已经入了仙籍,有了仙人的资格和印痕,那么就再也不需要什么补办人民书等的事宜了。”
况且,我也曾问过,若是还能够补办呢?毕竟青青之前是多么期盼和宝贝那张人民书的。想不到安神官却对我说……
〝其实很多为了取得人民书这东西,而牺牲自由放弃尊严做丫环奴仆的他们……并不代表是用真名。〞
正文第六十九章-刘府的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