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涯谷?」
「就是你们出生的地方。」
一想到恶气瀰漫的生命之谷,狄牙乾噁二声,咋舌道:「翟衲斯不会去那。」
「会,他会去,他带我去过。」
这事实令狄牙难以置信,而该地的确没有去过。
眨眼间两人来到所在地,狄牙眺望四周,暗忖就算人在,这股恶臭之风也将他的气味掩盖了,唯一庆幸的是四周尽是突兀空旷,倒也方便视线寻找。
但再怎麼瞧,除了兽形魔物哪来的人影,狄牙捂著口鼻,来到断涯旁,睨视漆黑一片的谷底,肯定道:「他不在这。」
「是吗。」
洛贺里的目光打在掌心上,活生生的自己正意味他还活著,但总是躲在暗处的他為什麼突然离开,是伤的很重?还是病了?
「必卡──必卡…」一声声呼喊绕谷回荡,知道空气不好闻,洛贺里仍努力嗅著,就不想错失他的一丝气息。
他的心急和担忧狄牙深刻感觉到了,淡问:「你愿意接受他了?」
「接受?」这词汇洛贺里压根没想过,反问:「我不能关心他吗?」
「你心裡有他当然很好,只是夏笙夜怎麼办,你打算怎麼处理你们的问题。」
洛贺里睨著他,蹙眉道:「我没想这麼多,我现在想的是他的伤好了没,他要不要紧,今天换成是你,我也会很担心。」
绝非急著澄清,但就是不懂关心為什麼得跟喜欢画上等号。
来到涯边,洛贺里注视盘旋的飞行魔物,身侧突然碰轰一声,回头才知道狄牙宰了一隻魔物。
毫无理由的杀伐,洛贺里并不讶异,现在的他已能理解魔族的习性和生存,视线相交,狄牙咧嘴一笑,耸肩道:「我在保护谷底的小生命。」
听他这一说,洛贺里眺望谷底,那些尚未成形的生命彷彿天上星子,闪著耀眼光芒,五彩繽纷地使人炫目。
那些生命之源更将狭细山谷点缀成一条星河,洛贺里不自觉地跨前一步,脚一滑,幸好狄牙早些扯住他,才没从涯上落下。
「小心点,摔下去会死的。」
洛贺里毫无掉涯恐惧,宛如黑曜石的眸子亮了起来,雀跃的道:「他在这,我感觉到他的气了。」
狄牙蹙眉嗅著,除了噁臭,压根没有他的气味,瞇眼捏鼻,道:「有吗?」
洛贺里非常肯定,就在方才那瞬间感觉到他了,吸口气,对著气源喊著:「必卡,我想见你,你出来。」
狄牙半信半疑上前,却听到令他晕蹶的话:「我想下去看看。」
「你傻啦,你知不知道下头多臭,他哪可能把自己藏在那。」
「我自己下去。」洛贺里身形一晃便跳跃而下。
「神经。」不被他的举动震惊,只因腾空术不至於让他送命,只是谷涯也不是特高,却等不到他使气,狄牙啐了一口,吼著:「你还不飞!」
洛贺里在赌,跟躲在暗处的人赌,赌谁先动气,赌谁先认输。
真的不在吗?真的搞错了吗?
眼看地面将近却仍感觉不到他的气息,洛贺里不得不这麼想,才要使气,腰际突然被人一拢,更感觉到他的气:「必…」
「搞什麼,真想把自己摔死阿。」
喜悦的心情在看清来人后瞬间消失,狄牙的怒责让洛贺里大感失落,那抹消失的气息更让心揪痛起来,第一次可以当是错觉,第二次确实感觉到了,但為什麼不出来:「必卡…」
「你感觉到了吧,他在这。」
洛贺里心急问著,见他不假思索地摇头,用著肯定的语气再说:「他真的在这。」
「回去吧。」他的没根据坚持和四周围的恶臭让狄牙连一秒都不愿多待,跩著他便离开令他反呕的生命之谷。
就在二人离开后,漆黑一隅出现一个矮小身影,他倚靠山壁,生命之源打亮他脸上的悲伤:「為什麼要来…為什麼还不回你的世界……」
回到马福地特斯,一无所获的两人各自闷回房,但对洛贺里来说除了失落,更多了哀伤和心痛,想起他的畏缩,他的闪避,总算明白他是刻意避而不见。
但是為什麼呢,是因為自己要走了,还是因為他的狼狈被自己瞧见了,如果是这样,為什麼要躲在涯谷,不是一直藏在邻近吗。
思即此,惊觉自己竟然认為他守在暗处是理所当然的事,而现在更為了他的离去感到难过。
看著屋外林立的空旷大石,洛贺里思绪一转朝外头奔去,才经过厅堂却就被一声冷漠叫唤打住步伐。
「洛贺里。」
这声呼唤来自熟悉的声音,一望,只见夏笙夜迷茫的举杯餟饮,一旁是清醒的南风。
洛贺里从怀裡掏出一只扁圆形物,上前递上:「伊利丝给你的。」
看著只有自己懂的物品,南风感慨地轻吐一气:「她呢?」
「死了。」
这事实让南风陷入沉思,反观夏笙夜扬扬嘴角,瞇眼笑道:「我以為又是定情物。」
「我带你去休息。」
洛贺里才扶上他就被一把推开,夏笙夜拍桌站起,道:「不要管我,滚去找你的必卡。」
「夜,你喝醉了。」洛贺里再上前又被拒绝,而他还酒言酒语说:「你才喝醉,我很清醒,我都知道,其实你的心裡早就有他了,要不是他在阿格领农杀人,我有哪机会表现,要不是我趁虚而入,说不定你们早在一起了……」
他的荒谬推论让洛贺里接不上话,沉默却将他惹的更歇斯底里:「不说话是什麼意思,怪我把他赶走?是阿,是我叫他离你远一点的,是我叫他死心彻底一点的,是我要他别再出现,有意见吗……」
看他边说边打起酒嗝还忙著斟酒,洛贺里嘆口气,拉上他的手,道:「回房休息好不好?」
「放开!」夏笙夜手一挥,杯中液体泼洒在他脸上,两人顿时都愣了。
陷入沉思的南风也被惊醒,敲敲桌:「夏笙夜,喝醉就少说二句。」
一回过神,夏笙夜甩开他的手,入座道:「我的事不用你管,滚开。」
「少喝一点。」他的言语和胡乱猜测让洛贺里招架不住,搁下一句转身离去。
「去你的,叫你走你就走,叫你别去见他就没这麼听话。」见他离开夏笙夜更恼怒,抓起酒瓶灌了起来。
南风敲碰他的杯子独饮,见他怒悲交加,欲言又止,笑问:「你不是预言家吗,有什麼难的倒你,真有麻烦的话,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或许是酒精作祟,或许是心灵脆弱时,夏笙夜嘆口大气后,把该说与不该说的全吐了出来。
该说的自然是偷取圣剑的目的,这自然牵扯出两个世界的真实性问题;不该说的就是把麦斯汀的死给抖了出来,另外还多嘴到连小影的生死和感情问题也全扯开。
一段时间后,南风那张嘴久久也合不上来,夏笙夜侧睨著他,一口饮尽杯中物,叩一声,拿头去撞桌面后便醉到不知天南地北。
虽说酒后吐真言,而他的真言却吐错对象,直到深夜,南风才彷彿从梦境中醒来,正当努力消化他的说词时,从外头进来的洛贺里瞪大眼看著他们,不敢相信这两人竟能从下午喝到现在,一声嘆气,把滚在地上的人背回房。
翌日,夏笙夜从好眠中醒来,塌边是温暖的,却不见他的身影,浑沌的脑袋在清醒那刻才想起昨天的酒言酒语,先是懊恼地敲打自己,尔后发现心情竟然豁然开朗,闭塞的思绪变的更清晰,心彷彿从象牙塔走出。
不急著寻找洛贺里,反而慢条斯理的把自己打理好,在享用美妙早餐后又开始沉静思考。
这回的沉思,心是寧静的,是满足的,少了為什麼,多的是答案跟决定。
正文第一六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