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是死物,可以效忠于无数的人,但秦裂手中的刀,却是秦裂祖上世世代代的守护者,而秦裂此生也只守护者一个人,效忠于一个人。那个人便是太昊涵虚城的主人,江叶。
七年来,秦裂用手中的刀杀过的人,已经不计其数,从当初偏执的少年不断蜕变,现在已经置身于地狱的修罗场中的恶魔,只要江叶城主愿意,不管是什么人,秦裂都会成为他手中的刀刃,为他杀任何人。
秦裂现在已经没有亲人了,从十一年前逃命天涯和二叔相依为伴,七年前当仇家再度找上门来的时候。
黄昏的诗篇被夕阳染红,染红之后很快的又过去了。
今夜的天空,没有星辰,没有皓月,甚至没有肆无忌惮的秋风,秦裂走在东岩镇上,只听得见自己脚踩在石板上的声音。
东岩镇的人呢?现在不该是睡觉的时间。
秦裂还是第一次来到东岩镇,不远千里,从太昊涵虚城跋山涉水而来,东岩镇不大,依约有百余人口,人世的喧闹与寂静,冷清与热闹都在秦裂身边绽开盛宴,然而一切又都与他无关。
至关紧要的是,手中的刀在此刻又该舔着谁的血,哪些人又是江叶城主的仇人。
来到东岩镇,秦裂的目的也很简单,杀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做杨公任,在几年前整个江湖都因他而腥风血雨,他是阴谋家也是孤胆剑客,更是太昊涵虚城的叛徒。
几年前,江叶城主与军师大人各率部众围攻杨公任,破了杨公任的一身武功,又将之打成残废,只好隐居起来,但叛徒就该又叛徒的下场,江叶城主得之杨公任隐居在东岩镇的时候,立刻让秦裂来诛杀杨公任。
整个东岩镇都寂静无声,秦裂细心的捕捉周围的声音,却是徒然,今夜连风的销声匿迹了。
穿过一条一条街道,秦裂的身法宛如鬼魅,而东岩镇也酷似一座死镇。
事实上秦裂也不太在乎镇上的诡异,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只要诛杀杨公任,回到太昊涵虚城,那么这里的一切都将与他毫无关系,也不可能扯上关系。
然而一切却不是那么简单。
杨公任所居住的院子不算豪华,但在镇上已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他雇了两个仆人和三个丫鬟,但这些人都死在了院子里,死相很单一,都被一刀致命,切中咽喉。
秦裂检察了这五个人的尸体,发现咽喉处的伤口很细却很长,恰到好处的割破咽喉,而流出的血已经干了,留给地面一堆鲜红的印迹。
“此人刀法极快,用刀依有迅雷之势,可究竟是何人所为,他与杨公任有何恩仇?”江叶城主只派过秦裂一人来此,杨公任曾经是仗剑江湖的孤单剑客,且为人正派,并未结怨与多少人,那么会是何人所为呢?
秦裂不再多想,当走近内室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象惊讶了。
三明女尸赤裸的躺在地上。身上遍布血红印迹,然而血又未流淌出来,秦裂对死人不感兴趣,只看了一眼,她们的身上似乎画着什么图纹,但秦裂却未仔细看,能够用刀法在对方身上雕刻的人很多,所以就算看了也无法确定是何人所为。
将整个院子寻遍,只差掘地三尺,秦裂没有找到杨公任,就连尸体都没有。
“想要杨公任性命的人恐怕只有太昊涵虚城了吧。”秦裂隐约想的了什么,此事可能与太昊涵虚城的那件纠纷有关,关于城中的流派与内斗,秦裂不想去插手。
秦裂对于权利与金钱实在没有太大的欲望,他只守护着一个人,只要自己的血未流干,谁也不能去伤害到江叶城主。
天色已很晚了。
整个东岩镇只有这一家客栈,天鸿客栈,客栈里躺着两名伙计,他们的身体已经冰冷了,但这并不影响到秦裂睡觉。
躺在床上,秦裂握着那柄黑色长刀很快就睡着了。
他又梦见了自己杀人,杀很多的人,那些冤魂在他耳边叫嚣着,杂乱着。
在睡眠中,秦裂皱了皱眉头,他并不后悔着自己的所作所为,他的命已经交给江叶城主了,城主哪怕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都无怨无悔。
七年前,太昊涵虚城,大殿,夜晚。
“请城主斩东岛三圣,为我全家十一人报仇。”十七岁的秦裂半跪在江叶的身前,低着头,不敢看他,大殿的灯火在他脸上斑驳,剪影弄花了他的脸。
眼前的这个男子,浑身的杀意,更是主宰一方天宇的主人,秦裂不是怕他杀了自己,只怕自己稍有不慎而触怒了城主,那么自己身上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就无法报了。
江叶审视着面前的少年,眉清目秀,身材偏瘦,但那双眼睛,似乎有灼烧天空的的迹象,江叶喃喃道:“这便是仇恨的力量吗?”
江叶道:“区区东岛三圣,取其首级如探囊取物,只是本城主为何要帮你杀人,换言之,本城主帮你杀人,你又有可以作为回报。”
秦裂死命握着手中黑色的刀,然后随后又双手奉上,低头闭目不语。
江叶冷哼道:“刀虽然不错,可涵虚城的神兵利器还少了吗?”
江叶如风般移动到秦裂身前,抬起他的下巴,鄙夷道:“你就拿不出什么东西作为回报?既然如此,请回吧。”
江叶绕过秦裂,向着大殿的门口走起。背后秦裂忽然喊道:“用我的命。”江叶听的好笑,自己虽然杀人如麻,但也绝非嗜杀之徒,不但不会随便断人手脚夺人性命,反而还会去救助一下那些乞丐。
江叶嘴角扯开一丝冷笑,随后又走开了。
秦裂心里着急,若不再此时抓住机会,以后谁会替自己报仇呢?当即斩根截铁道:“只要城主替我报仇,我愿成为城主手中的刀刃,为城主剿灭一切不肯称臣的势力,我此一生也只忠于城主,绝不背叛。”
江叶的嘴角的笑容不再是冷笑,但他也并未作任何答复,当没听见似的,走开了。
当时的秦裂脸上布满了绝望,但七日之后,杀手吴茂却拿着东道三圣的头颅给秦裂,这是江叶城主下达的命令,也是秦裂与他的约定。
而后时间如滚滚浪花而逝,秦裂一直守着那个约定。
他不效忠太昊涵虚城,只效忠于一个人,哪怕与死神做交易,化身为地狱的修罗,也九死不悔。
人的心念何以偏执于斯,而力量的源泉不正是来自那些偏执的心灵吗?
梦止步于时间的尽头,秦裂忽然从睡梦中醒来,这些年来,只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醒,身为杀手,如果一味贪恋睡梦,那么,无论武功有多高,身法有多快,都将死于非命。
秦裂听到的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笛子声,声音仿佛是从九幽地狱传来,代表着那些冤魂厉鬼的哀嚎,然后笛音中又似乎隐藏着另外一种声音,就像是世人向往的世外桃源般的意境,无忧无虑,只有欢快的清唱。
“这声音。”秦裂听得舒心,低音中并无杀意,但笛音表面的声音与所隐含的声音并不相配,凄凉怎能与宁静共鸣,修罗怎配与天神站在一起。
“吹笛子的人。”秦裂快速的起身,他是和衣而睡的。随后翻窗而出,吹笛子的人很明显是要诱出秦裂,杀手的敏锐只有杀手知道,此事多数会与东岩镇变成死镇的事情有关。
笛音在秦裂刚出客栈的时候便断了,秦裂暗思,果然是有人诱我出去。
秦裂并非好事之徒,只是他是江叶城主手中的刀刃,如果有人要对付自己,那么他们的目标绝对是江叶城主,凡是有关伤害到江叶城主的隐患,秦裂绝不容许。更何况,秦裂此次的目标杨公任很有可能与那些人有关。
秦裂不再多想,集中注意力,追寻着笛音的源头,虽然声音断了,但要追寻源头,对于任何一个合格的杀手来杀,都不是难事。
当秦裂看到一群与自身一样的黑衣人时便停止了脚步,那群黑衣人共有七人,手中握着长刀,看起来身手不凡,而领头一人秦裂看起来很眼熟,似曾相识。
“是他。”秦裂猛然醒悟,记起了身前的黑衣人。
“久违了,鬼道杀手秦裂。”
鬼道杀手是秦裂的绰号,因为身法和刀的神出鬼没而得名,说话的人是楚孟,人称快刀刺客,乃是秦裂好友吴茂的下属。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杨公任的失踪难道跟他们有什么关系?秦裂有种不祥的预感。
秦裂道:“楚孟,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梦笑道:“奉主上之命,送阁下一样东西。”他从另外一名黑衣人手里拿过一样用包袱装好东西,随手扔到了地上。
随后,楚梦拔出自己尖细的刀把玩,而包袱里的人头也漏了出来,赫然正是秦裂所找寻的杨公任。
第1章 东岩死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