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紫兰蹙了眉头,喊道:“来人!”
“女皇陛下,有何吩咐?!”立马显出了个人影,恭敬地跪在莫紫兰的面前。
扫了面前的人影一眼,莫紫兰看外面的太阳依旧毒辣,她的手指若有若无地点了点额头,若有所思了半响,挥了挥手,“算了,你出去吧!”
来人虽然郁闷,但也无可奈何。行了庄严的跪礼之后,就退下了。
莫紫兰拾了一本奏折,放在脸上,正挡着明亮而刺目的太阳光。她清浅地声音,徐徐道:“我相信,韩海。他不会那么做的。”
自古做了君王的人都有野心,莫紫兰心里认定了韩海还是八年前的那个韩海,眉目淡淡,把以前事情都隐藏在他深深的眸底之中的那个男孩。虽然,八年后的韩海,与之相差了甚远。不过……莫紫兰阖上眼睛,“我还是要,再相信你一次……谁要你是我度不过的劫呢!”
东国的皇宫里,韩海守在他病危的父皇身边,凝神侧目。
“父皇,你说你想要什么,我能做到的,我都能帮你做到。”他顿了顿,说了一句,身子伏在沈仁身上。沈仁张了张苍白的唇,道:“你先让他们退下。”
韩海点头,朝周围的侍女们扬了扬手,“你们都退下!”
“辰儿!”现场只余了他二人,沈仁的脸上更显憔悴,他张了张虚弱的唇,无力地道:“朕快活不长久了。”
韩海侧目听着,听他这么自暴自弃的话,眉目一斥,道:“谁说的?父皇你会活很久的,别这么想。”话至及此,他伸手撩了沈仁鬓角漂亮的白发丝。
他的眸底虽然没有情绪,心里却泛着酸意。
“这……这是,你母亲当初交给朕的信……”沈仁艰难地吞了吞口水,道。他从怀里*索了半天,*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信纸,“你,你念给朕听……”
韩海知他平日里没有少拿这张信纸出来,因此才将信纸弄的皱皱巴巴,仿佛陈年旧物。他在这一刻,对莫沈仁仅存的恨都消失了一干二净。
他摊平了信纸,一字一句念道:“沈仁,我知你欲把我接入宫中,荣华富贵。但是,我享了一世清贫,此番离去,是千种不自在。无论人在何处,我对你的心,依在。儿与我安好!勿念。”
信纸黄了,皱了,韩海看到后面,发现信纸上一点毫不起眼的斑斑血迹。手上攢紧了信纸,眸里也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愤怒。
沈仁嘴角挂着满足的笑意,费力地点了点头,道:“你娘亲,真是世界上最贴心的妻子。难怪,朕会一直念念不忘她,朕收到这封信起,就一直想去找你娘亲。可惜……再也找不到。”
沈仁的脸上挂着是回光返照的笑意,他脸上渐渐红润起来,“朕要去找你娘亲了……辰儿……朕放心不下你!”
大抵是又说到悲痛处,沈仁伏在*榻上剧烈的咳嗽了几声,细看黄色的手绢上,染了点点红斑。韩海扶着他又一点点重新躺回*榻。
沈仁道:“辰儿,倒是朕疏忽了。”
韩海不解其意,见沈仁又从怀里掏出了兵符,对着他道:“你拿着这个去江南提督陈大人那里,他知道怎么召集朕秘密在安置在明间的锦衣卫,等朕去了之后,你去江南召集他们,他们会听你的命令。”
“你是太子,可是,你不一定很安全。”沈仁又剧烈咳嗽了几声,道:“朕也不知道朝中几个人身在曹营心在汉,沽名钓誉。总之,等朕去了,你万万得先离开朝中!”
韩海将他一席话听在耳朵里,道:“父皇,你不会死的。”
沈仁分明才步入中年,竟不知为何生了痼疾,突兀病入膏肓。在韩海看来,他父皇这个惨样,分明不是阳寿将近的预兆,更像是有人从中作梗,和父皇在一起的日子,几个月前,他还硬朗地狠。一时间病得这样,在历史上不算是罕事,既然韩海碰上了,也不能让他白白死去。
他已失去了母亲,现在这世界上唯一一位至亲都要弃他而去,他自是不肯。
沈仁见这失而复得儿子守在自己*榻边,又携了自己的手,知他已将往日的恩怨都抛之脑后,真正在心里把他接纳。因此,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
“辰儿,朕还有一事放心不下,你可万万不能拒绝朕!不然,朕死不瞑目!”
韩海垂眸见他把自己的手执的紧紧,继而抬眸又见他瞳孔瞪大,遂道:“父皇有什么事,就说了吧!只要儿臣办的到的!都将帮父皇办到。”
沈仁听了,张开嘴巴,吸了几口清新的口气,道:“只一点,你不可与西国的妖女纠缠在一起。”沈仁想起,自古就有人说红颜祸水,祸国殃民。西国的彭子笃指不定是她害死的!还有西国的皇帝……
要是,辰儿也和她处了一起,指不定把东国又败到哪里去!他死也不能看着祖宗传到自己这里的功绩,都毁在一个女人的手上!
韩海泯了音,没有说话。
沈仁着急地喘道:“快,快答应父皇!”
韩海再三犹疑,见父皇病怏怏的模样,莫心不忍再使他伤心,因道:“父皇,儿臣能办到的,都会办到……”话到后头,他艰难地抬了抬眼帘子,没有一秒再低了下去,道:“父皇,我答应你。”
他的声音低迷,是说不出的沮丧。
沈仁只知他答应了自己,一时兴起,接连道了:“好,好!”这两声落,韩海只觉得他父皇的手一冷,双眼已无力地闭上。任他怎么呼唤,都不再应答。
韩海的手无力地握着沈仁的冰凉的手心,却不能阻止他的手从自己手掌心中滑落,狠狠地**到*板边沿。
韩海面瘫一样的脸上,浮现了悲伤的神色。他跪在金色的*榻边,很久……痛哭着嗓子,唤道:“父皇……”他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在他面前死去,韩海要不是先前抗压过一次,这次恐怕是受不了了。
可是,这一次给他的打击还是太大了一些。
宫人们听见了音都赶着来处理后事,韩海推了每个人一把,道:“都给我滚!都给我滚出去!”语罢,一个人哀愁着神色,跪在沈仁面前,而他的手上还紧紧攥着娘亲写给父皇的信纸。
……娘亲,他去陪你了……
我几年前,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巴不得指望着他早日去死,好去陪你。现在,他死了,为什么我一点儿都不满足,一点儿都不开心……
娘亲,你会不会开心?
韩海沉浸在悲痛的气氛中很久都没有缓过神来。外人在门外喧闹着什么,他也听不清楚,没有心情去听。后来,有人轻轻推开门,脚步浅浅。
他钳住了来人的喉咙,“听不懂吗?不是要你们不要进来吗?”他转过去的时候,吴琳的涨红的脸赫然映入他的眼帘。
他慌慌张张地松了手,无措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你也出去吧,我现在心情不好。让我一个人静静。”
“恩,我知道。”吴琳体贴的微笑,继而,张开了手臂,抱住了韩海,“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一直都在你的身后,同你喜也同你忧。”
韩海依赖着酥软的拥抱,他缓缓地张开了手,回抱着吴琳。他开始庆幸,这个时候,还有她在他的身边,陪着他一起面对这个噩耗……
接下来的几天,就是东国皇帝的厚重的葬礼。而东国皇帝死去的消息,驱风送到各国国中,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韩海亲眼他父皇的尸体被放进棺椁,再放进皇陵中。
他的手中,捂着他父皇的灵牌,目光痴痴。吴琳始终揽着他的手,静静地陪着他,往日那张明眸皓齿的脸,此刻也变得凄凄惨惨,让人看起来十分地怜心。
满皇后在一旁哭的更是涕泗横流,韩海看她,总觉得她的样子很假,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假在哪里,也就对她的凄惨的哭声充耳不闻。
韩海抱着灵位,正要退出,吴琳在他身后跟着。突然,他看见满皇后的脸上极快的滑过一丝喜悦。虽然只是一瞬,却正好被他收在眼底。再看时,满皇后脸上哪里还有喜悦的痕迹?
韩海到底也不是简单的人,他微加思索,便能猜到一二。想罢,也不再多行逗留,带了吴琳一人独自出了大殿,留身后的文武百官哭泣。
父皇说的对……这个朝廷上,有多少人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呢?又有多少人是口是心非。恐这一次,父皇的离世,便分出了很多派别,更多的,是各种各样的墙头草冒出。
韩海看着天空上一轮火辣的日头。嘴角缓缓牵出一缕冷笑。他现在心情,也没有精力去追究那些……接下来要该怎么做,父皇也已经帮他设计好了。
……
现在,就让这些乱臣贼子,再多得意一会儿吧!可要好好享受日头的光辉,等到日落,天空能遗下的只有
沧冷了。
第37章沈仁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