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西王城是若安国的都城,几乎占了整个若安国的大半个江山,莫怪乌笛胡言若安国除了镜西王城也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地儿了。镜西王城方圆五十里,人口二十五万三千一百,这是官方统计数据,由于每天有生死,所以一直只统计到百位。若安国在列国中有温柔乡之称,一共设有青楼二十一家,与莺歌街相差无几,其中最出名的四大青楼是,媚春,欢夏,醉秋,乐冬。这四楼中分别是香草,赛花,落霞,飞燕挂着头牌,其中的落霞姑娘还是大官人您的相好。”
肥硕总将的身子晃了晃,一张脸早已变得铁青,有些惶恐的看着面前淡漠无绪的女子,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
霏夕并不惊讶他这副表情,也没有问他对与不对,这些信息都不知道她不免白在镜西王城呆了三年。淡淡一笑她道,“我只问您一个问题,您答出来了便是您赢!嘎兰答木部落的温润公主有一匹爱马,您可知她将这马送与了谁?”
“这……”台下的人都是一怔,这虽然只有一个问题,却也甚是刁难,对于他们这些远在大漠以东的水乡儿郎,哪里知道沙漠里的公主有什么马,就连那公主的名字也是闻所未闻啊,于是交头接耳之际将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台上的男人,这男人既然敢设下这赌局就一定能答出这问题吧?
果然——“婆娘果然有情义,这件事在嘎兰答木部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刚巧大爷我也略知一二,公主将爱马送给了云端部落的公主云玖殊!”
“哦呵呵,是么,官人如此回答是准备脱衣裳咯?”霏夕嘴角浮上一丝狡黠的浅笑,提着裙摆转过身道。
“不可能,分明就是送与了玖殊公主!”男人跺脚肯定道。
“官人大概忘了,嘎兰答木部落女子的坐骑等同于你们国家的定情信物,她又不是断袖,岂会将她的马儿送给一个女子?”霏夕眼里浮起几分讽刺,冷冷的瞥向他反问道。
总将低头半晌无话,他总算记得坐骑还有一层意思。
许久他抬起头有些气急败坏的扯下外袍道,“后面的几局我们掷骰子,老子还不信了,你会赢得过我!”
霏夕眉头再次一蹙,暗自叹了一口气,他号称镜西赌神,这一次她是在劫难逃了。这么想着不由扫了一眼二楼那间雅间,空荡的厢阁,那主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人去楼空的惨淡铺了满目,她心中莫名的涌起一丝惊悸,那情形那样熟悉那样绝望,她终究还是放不下么?
心里空落落的,霏夕再没有心情纠缠,饶是她全力周旋,依旧平分秋色。在众人的尖叫声中她脱去了银白色的外袍,至此她和那肥硕的男人一般,都是只有雪白的里衣,换而言之,就是下一局若是她输,她就会曝光于众目之下,那时由不得不愿意她便是不折不扣的青楼女子了。想到这里她不由苦笑一声,看着那男人意兴勃发的左右摇着骰子,她愈发觉得凄凉,沙漠女子性子再爽直也没有那么大勇气赤条的站在众人之前,她这回……
眼神流转她看见了三楼栏杆后的一角绿色,眼光一亮像那一回走投无路时街角的邂逅一般,她的心瞬间有了着落。
“哈哈哈哈,婆娘,这回不是大爷我不帮你,你认命吧。”男人笑得猥琐至极,连手上的骰子像在嘲笑,云霏夕要输了,云霏夕要输了!
台下早有好事者大声喧哗起来,毕竟这样的游戏他们是第一次看见,一个这样有气韵的女子她有着怎样的身子呢,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这惊天动地的一幕。
霏夕心头一凛,有些绝望的看向三楼,绿衣在灯火中散发着淡淡的光晕,美得像海,却没有丝毫波澜。他是来看好戏的吧,毕竟事不关己。
霏夕绝望的闭上眼,颤抖的抚上领口,她若是不做这样的牺牲,帅令就拿不到手,那么之前的所有计划统统付诸流水了,她不能百忙一场,不能!
“快点啊,乌笛美人!”
“哈哈哈哈,快点啊婆娘!”
也许那一刻霏夕真正的看清了那个绿衣如竹的少年,淡漠无波,不会被任何事牵累。
起先她只知道他多疑内敛,谨慎淡漠,没想到他原来这般凉薄。
这世间啊,还会有什么会是珍贵的呢?
她最后的衣物终究没有褪去,早在她解开纽扣的那一刻她已被带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握着他手臂的手那样轻,却带着绵延不绝的力道,仿佛这辈子也不能再挣开。
呼吸间是淡淡的青草香,霏夕抬头,眼光便坠进那一袭雪一样的白衣里。
眼睛好像被烈日灼伤一般疼得满目晶莹。他明明来得刚刚好,可是她还是觉得那样迟……
“即便是青楼女子也要自爱。”他松开环在她腰际的手,拾起地上的衣服给她披上,眉目间的笑意柔软的要化掉。
他的声音那么轻,那么柔,低得只有她能听见。
刺痛掺杂着欣喜源源不断地袭上心间,痛的是他没认出她,喜的也是他没有认出她。
才多久的日子,他们竟然相见不相识。早在出走的那一刻霏夕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可是这结局真的是她想要的么?
“喂,你这小子是哪里来的,坏我们的好事!”
“就是,你是什么东西,没看见大爷们玩的起劲么?”
一连串的叫骂中独独没有那肥硕男人的声音,众人诧异之际那身着单衣的肥壮身躯缓缓的跪了下去。
“总帅……”男人万万没有想到这这个地方碰见他的上司,也没有想到他会插手此事。身子不住的颤抖,他战战兢兢的道,“总帅若是喜欢,我们都不投注了,这女子就孝敬您了……”
“哦,呵呵,那我可要谢谢总将大人的美意了!”声音清润动听,像月光拂过落花,让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
说这话的时候少年没有回头,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面前的女子身上,嘴角噙着一丝浅笑,那样的美不是人间所能消受的。
台下渐渐噤声,肥硕男人有兵权在手,明眼人早就看出来了,可这样一个军权在手的大官人却向这少年下跪,他们开始揣测这少年的身份。他明明半句重话也没有,可是举止间却带着刀剑的肃杀。
这又是一个内功极高的主儿!
像他们这样的平常百姓还是看看热闹算了,花魁年年有,也不缺这一次,搭上小命可不划算。
这样一想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台上的三人,似乎等待着什么。
这会是一场比夺花魁更有趣的战斗!
少年极为细致的为霏夕绑上腰带,那眼神那动作全然是爱侣之间的小情调,看的周围人一阵感慨,果然美人还需少年配。
霏夕则是心中一叹,有种将近死亡的窒息感源源不断的袭来,他们终究还是见面了,终究还是要有一个人被算计!
“你叫乌笛是么,你想问他要什么?”少年再次轻轻问道,没有压迫没有倨傲,同样的也没有感情。
霏夕敛了敛神,淡笑着开口:“公子说的话可有威信?”
“有有有,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开口的是跪着的男人,少年没有降罪,他顿时如蒙大赦。此时即便那女子要他最心爱的玉石戒指他也会双手捧上,只求总帅不追究他擅离之罪。
“我要他的帅印,不知他肯与不肯。”
“帅印?”少年一怔,匪夷的看着霏夕,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到些什么,无奈她表情全是小女儿家的恶作剧一般无害。
“你这小蹄子……”
“总将大人想耍赖,就不怕丢了若安国的脸?”少年冷笑的打断了总将愤愤的恶语,俯身扯下他腰间那金黄闪闪的帅印放到霏夕手中。“我做主,这帅印是你的了。”
“可总帅,这是调兵遣将的……”
“这是你的事情,所有人都听到的,是你说要将身上的东西给乌笛,乌笛没有说不是帅印。”少年瞥着早已石化的肥硕总将,嘴角是无所谓的冷笑。
长年流转于烟花柳巷,他的心怕是早就花了,这样的人迟早会惹出祸事,夺了他帅印也是情理之间,只是她要来做什么?
“乌笛多谢凤逸公子!”霏夕抖着手将帅印握紧,低头朝少年见了一礼。
这,是她今晚的最终目的!
有了这东西潜卧在朝阳城的三万兵马都规她所掌了!
很快很快她就可以完成第一步棋。想到这些总总她的眼神顿时光芒灼灼令人不敢逼视。
台下顿时一阵嘘吸,这就是名闻列国折雪公子——凤逸清尘?
感慨之后不禁深深的望向台上的少年,目光中有歆羡,嫉妒,不屑……
万物有界,男人也却分了三六九等,而面前这被称为男人中典范的少年身上众人却找不出一丝解惑之策。
仿佛天端乍然泻下的月辉,他周身都带着淡淡的光环,让人不敢直视其锋芒。
就在众人回避锋芒的一瞬间他的眼光忽然变冷,与此同时右手一扬,三枚银光闪闪的飞针射向二楼的帷幕后。但闻砰砰几声闷响,三名黑衣蒙面人自楼上径直坠下。从那健壮的身材看来,他们都是男子,武功都不错,可那少年不知用了什么仙术只是那样意态闲雅一抬指便将三人真气统统化去,使他们像无功力的平常人一般摔得毫无形象可言。
时间就凝固在那一刻,那三人自二楼坠落,折射成霏夕眼中决绝而撕裂的弧度。那是一道伤口,千年万年也不会在愈合了。
那白衣少年拈过的流矢分明是射向她的!
三人都是清一色的装束,黑衣蒙面,长弓长箭。
三人她都认得。
那是莫逆府的大中小三箭神!
莫潇潇竟是要至她于死地么,为什么?
第4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