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烛影将美人的身影拉长,晃动,空气中还有着清甜的香气。
那是赵灵芸故意在发上抹的香粉,有定心宁神之效。若是商奕霖闻了,一定会喜欢。
他说,他今晚会过来。
这月吟宫,皇上已经有多久没有过来了,连她自己都数不清。
不过,那些都是过往,从今以后,除掉了千染尘之后,她便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以后皇上踏进这月吟宫的机会还多得是。
“芸儿在想些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商奕霖不知何时已经进了来,从背后一把搂住了赵灵芸,他身上的松柏清香就这么沁入她的心脾,眉梢见也染上了喜悦。
“芸儿在想,皇上怎么这么晚还不过来。”赵灵芸调皮地转过了身子,靠在商奕霖的怀里,“皇上,你已经很久没有来探望过臣妾了。”
她撒娇,于是他将她搂得更紧。
“朝中事务繁忙,最近刚扫除了一帮乱臣党羽,累得很。”
自商奕霖登基以来,朝中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位新帝登基不过是几年前的事情,那时,他才十九。
一个十多岁的小毛孩,再加上他平日里在朝中向来软弱,前段时间染上了腿疾后便关门谢客,朝中众臣是怎么也想不到,当初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角色,后来居然登上了皇位。
未登基之前,朝中大臣以为他不过是个平庸的皇子,即使登基时日也不长,便在他的眼皮子地下作乱。等见识他的铁腕手段之后,众人才知,此人非池中之物,若是能把这西阳江山交于他,必定能走上昌繁盛世。
赵灵芸的父亲愿意助商奕霖一臂之力,正是因为他胸有抱负,手段刚硬,却愿意韬光养晦,锋芒不露。这样懂得隐忍的人,以后必定能成为霸主。
每当赵灵芸躺在他怀中之时,她便对自己说,她没看错人,她爱的,是西阳国站在高处,与她一同眺望这天下的人。
“累了?累了的话臣妾让红叶去做点甜羹,给皇上提提神?”
“不必了,有佳人在怀,怎么会累?”他细细地捧着她的发丝细嗅,“嗯,很香。暗香浮动,浅月疏影,朕今晚就留在此处陪着芸儿。”
蜡炬被熄灭,赵灵芸娇涩地被商奕霖捧在怀里,轻放在榻上。
帐帏落下,有浅浅的月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却只照着榻上那雕制得精巧的花纹。
只是半柱香的时间,赵灵芸整个人便已经软在了商奕霖怀中。
平日里耳鬓厮磨,她总是害羞地不得了,今日不知为何,倦意像潮水一般袭来,乏得很。
外衣被商奕霖缓缓脱下,她却没了知觉,指甲抠着手心提醒自己不要晕阙过去,却是怎么也抵挡不住这睡意。
商奕霖意兴阑珊,见她与平日不同,“芸儿,怎么了?不喜欢朕这么对你?”
“不是,皇上,臣妾……只是身子不适。”
“是朕太心急了,你的病才刚好,身子不适,朕不应该太急。”商奕霖帮她褪去了外衣,然后用锦衾将她的身子盖好,“好了,今晚先歇下吧,朕也累了。”
“皇上,都是臣妾不好……”
商奕霖多日没来这边,难得他过来,自己却是不争气地开始眼乏起来,她怎么能不恼?
“不关你的事,都是朕没能好好保护好自己心爱的女子。以后,不会再有人可以伤害你了,朕保证。”商奕霖将她搂得很近,她又闻到了他身上的那股松柏气息,觉得越发困了。
半盏茶时间,赵灵芸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吐气如兰。
“芸儿,芸儿……”商奕霖在她耳边轻唤了几声。
怀里的人正睡得香甜,双眸紧闭,完全没有听到商奕霖的呼唤。
等确定赵灵芸是真的睡过去了之后,商奕霖才起身,披上外衣。
他在她的香粉中,增加了一点蒙汗药。
这药力,足以让她睡上好几个时辰了。
商奕霖掀开帐帏,穿上靴子走到门前,夏青早已等在门外。
“夏青,走吧,去宗人府。”
宗人府。
不过是昨日才刚出来,这么快,她又回到牢狱这个地方了。
身上的伤本来就还未痊愈,双臂关节已经被商奕霖折断,她动弹不得,就连是到了嘴边饭菜也没力气吞咽。
明日一壶毒酒,她便可了结了在西阳国的一切。
怕是不用毒酒,这副模样,她可能撑不过明日。
是不是人死了之前总会浮现生前最幸福的回忆?如今,她心中所想,心中所念,全是和商奕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她这个人,生性冷漠,在现代的时候,并没有对谁付出过什么真心,同样也得不到别人的真心。到了此处,她才明白,不是不愿意为谁付出真心,而是没有碰上值得的人。
或许,商奕霖便是那个值得的人。
值得又如何?不值得又如何?
在这个时候,她倒是想通了不少。
算了,爱过又如何,不爱了又如何。只要曾经度过的那些幸福是真的,那就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诶,你看,她晕过去了。”牢中一个守夜的小吏经过,见千染尘眸子紧闭,连呼吸声都变得浅弱,不禁开始惊慌起来。
他不过是这几日在宫中犯了过错才派到牢狱里的,没见过这些生生死死的场面,难免心中有点害怕。
另一个小吏听到声音,手中拿着火折子就过了来,一看是千染唇,拍了拍那个小吏的肩膀,“没事,不用管,反正她明天也是要死的了,要是现在就断了气,还省了皇上看着她心烦。”
“这个……是皇上身边的?”小吏看千染尘的容貌,便已猜到了几分。
“是啊,这个就是先前得宠的晨妃娘娘,现在只是庶人一个了,明日午时赐毒酒一壶,你说,早晚都是死,还不如就这样死在牢中更好。”
那个小吏怎么也想不到,皇上身边的妃子居然落得这样的下场。
“你刚刚这一叫,倒是提醒了我。你说,她身上会不会藏着些什么值钱的东西?要是搜出来拿去卖,我们就可以发财了。”后来的那个小吏看着千染尘奄奄一息,心中动了歪念。
新来的小吏摇头,“这样不好吧,怎么说她也曾经是皇上身边的人……”
“胆小鬼,要是你不去,我自己去。”
“别,有好处怎么能少得了我?”
于是,两人便打开了牢狱的门,走到了千染尘的身旁,见她袖子中似乎藏着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支簪子。
簪子他们见得多,可是用玉雕成兰花的簪子,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这簪子十分少见,是用通透的白玉制成。即使是不懂玉的人,看到这么通透的白玉,也知道这肯定是上等的好货。
“有了这个,我们就发财了。”
话音刚落,带头的小吏便已经倒地,嘴边还吐着鲜血。
即刻丧命!
新来的小吏见此番情景,心中大惊,只见明黄的衣袖从眼前一拂,他便已断了气。
来人正是商奕霖。
夏青将小吏手中握着的白玉簪子取了回来,放在了商奕霖的手心。
跟在商奕霖身边这么久,夏青怎会不知,这是晨妃娘娘随身携带之物。
若不是他们先到此处一步,只怕这被千染尘看成心尖上的宝物就要落入这些小人之手了。
刚才,夏青不过是一掌过去,两人便已经纷纷倒地。
若不是他下手,只怕这两个人连全尸都留不得了。
商奕霖握着手中的簪子,没想到,她伤得这么重,身上居然还带着这个簪子。
打开了牢狱的门,商奕霖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儿,便屈身过去把她抱在了怀里。
伸手出来探了探她的脉搏,还好,只是虚弱,并没有断气。
他就知道,她是这么坚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断气。
不过,在这牢中,她也是真的伤得不轻,身上几乎没有一处是完整的地方,很多处还留着鲜血,估计是被牢狱中的小吏用了刑罚。
“夏青,把药拿过来。”
夏青从袖子中拿出一个白瓷瓶子,里面装着的都是平常千染尘随身带着的疗伤药。
她伤得太重,有些地方骨头都已经碎裂,这些简单的疗伤药自然是不能帮她治好伤处,只能减少一点痛楚而已。
“尘儿,醒醒。”商奕霖捧着她的脸。
巴掌大的小脸,在火折子的照耀下,依然是这么苍白无力。
就连平常红嘟嘟的嘴唇,如今都已经被她咬得渗出了鲜血。光是看到这些,商奕霖都不敢去想,短短这几日,她在牢中受了多少苦。
“尘儿……”可是不管他怎么叫,千染尘还是处于晕阙状态,眉眼紧闭,似乎没了生机一般。
夏青看了看千染尘的脸色道:“皇上,娘娘可能是失血过多,现在已经累得晕过去了。”
跟在皇上身边这么久,他什么事情没见过,为商奕霖卖命的人从来就不在少数,可是这个女子,常常为了商奕霖,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若说要佩服些什么人,他定当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千染尘。此人虽是女子,却他见过的许多男子都要更为坚韧,就像是这沙漠中的花一样,坚强,倔强。
她的确与常日所见女子不同,怪不得商奕霖对她如此上心。
人越相似,靠得越近。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第6章为她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