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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又败奔郭北

  留在原处的索元实在无聊,就派人在潜进江陵城,谣说杨期已经兵败逃走了,叫主事者赶紧开城门迎接南郡公的部队,这样,可以免除他们的罪过。
  听到这消息的殷仲堪也不怀疑,看来自己这几天请鬼神来帮助也没有效果。没有多久的思量时间,就打算出走,至于妻子儿女,他把他们留在荆州,带着他们行动不便,而且,他想这些人,桓玄应该不会去迫害。
  在荆州主事多年,门下愿意追随自己的竟然只有罗企生一人,殷仲堪叹口气,和罗一起出江陵,奔襄阳。
  路上,经过罗企生的家门,企生的弟弟遵生却在门口恭候多时了。企生给弟弟一个眼神,示意自己要走了,并不打算做停留。
  遵生却说道:“我们要做这样的分离,怎么能不握一握兄长的手呢?“企生见他说得有理,于是转马头,把手伸给他,遵生力气比较大,一握,却把哥哥扯下马,说道:”家中还有年迈的老母亲,你是要去做什么?“
  企生挥泪,说道:“我早知道会有为殷侯死的一天。你在家侍奉母亲,一门之中,既有忠义如我,又有像你一样的孝子,还有什么遗憾呢?”遵生不听哥哥这些虚的,手握得更紧了。仲堪正在路边等着他,企生遥遥对他喊道:“我生死与你相随,请再等等。”
  仲堪见企生被弟弟牵住,自己出逃,还是不要牵连他人了,叹口气,独自引马而走。
  殷仲堪一走,江陵城就对着桓玄大开了,对于荆州城民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本来就是荆州的土老大。
  那边的另一边,冯该也已经追上杨期了,按照桓玄的指示,他当场就把杨和他哥哥斩首。
  已经入主荆州府的桓玄接过杨期的首级,早已血肉模糊,他只是吩咐下去,把首级传至建康,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他只想说明自己是讨反贼的。
  沉默半天,桓玄又对部下说:“殷仲堪还在外面吧?”闭上眼,又道:“冯将军,你去追他。”
  “追到后呢?押上来还是就地解决?”冯该问。
  桓玄仰头,拳头却是紧紧握着的,问众人道:“我和殷侯见到面后会如何,还会不会一同闲谈作赋,互相诘难?”
  周围一片沉默,死一般的寂静,半晌,才对冯该说道:“我还想再见殷侯一面。”
  这里有不少人是殷仲堪旧部,他们的眼睛也都红了,平日荆州为人勤俭和善,虽然有时显得吝啬和多疑,但不失为一个好官。更许多人都还记得那些桓玄来这里连住数日,直到桓夫人来请才回家的情景。
  对殷仲堪的旧部,桓玄看了这些人一眼,又知道这里还有在担惊受怕的殷仲堪的妻妾儿女,他不作任何指示,就回自己的南郡府了。
  现在打理南郡府的人是哥哥桓伟,见到弟弟前来,桓伟并不怎么开心,他似乎还在生弟弟的气。同样,桓玄心情也比较郁结,打声招呼后就去休息了。
  第二天,本想能够一个人静一静,没想到才到清晨就有人来拜访了,还不止一个,是一群人,而且都是殷仲堪的旧部,都说树倒猢狲散,看来不是这样,他们只是去找另一棵大树罢了。
  桓玄并不想见到这些虚伪的人,但自己初平荆州,不能太任性,否则难平人心。荆州旧人,桓玄大多认识,他粗粗看了一眼,果然少了他曾经最看得上的人,看来这人还是这么有个性。
  身边尽是赞美之声,桓玄叫哥哥桓伟和桓歆应付,伟本来是不喜欢弟弟这样,但看见弟弟也不累,清绿的眼都开始暗淡了,一阵心疼,什么都没说,就替弟弟打点上下了。
  逃到后院,天气已经已凉,往年这个时候,该下雪了。衣衫单薄,独坐于枯树下,只觉背上一暖,有人为自己披上了衣裘,回头一看,是万盖,他还是带着他特有的高傲,立在他身后,不说一句,也不看他。
  “万盖,你说我错了吗?”
  “既然已经做了,就不要再讲究对错了。”
  西风瑟瑟,孤独感向他袭来,又想回家了。
  江州的消息也传过来了,辛景被王看重,被留在建康附近担任军职,看来王还是会时时关注自己的。陶渊明和桓胤去建康走了一圈,不知道都看了什么,也回来了,也是该问问他们的行踪了。
  既然已经做了,还是继续下去的好,于是他上书请求荆、江二州,计划打道回家,刘清和儿女们该想念自己了。自己出门忙碌时对家不甚思念,一停下来,却迫切想见到他们。
  只是这里还有不怎么听话的人需要自己处理。
  罗企生那边,他对桓玄的政策还是非暴力不合作。桓玄虽说不想处理这些事,但他的手里还有一份死亡名单,名单里的都是殷的幕僚与部将,他叫王腾之留意,谁来拜访过他,就把那人从死亡名单上划掉。
  另外,有意投靠自己的,他也叫王腾之留意,让自己看看。他在荆州的日子久了,对某些殷仲堪的属僚还是比较满意的,能把这些人收入自己帐下也好。
  最后,名单上的名字都被划掉了,最后也只剩下罗企生孤零零的一个人。他现在正在殷仲堪府中打理他的家事。有人对他说:“南郡的性格残忍猜忌,他是惦念和你往日的情谊才不逮捕你,你还是尽早去拜访他。“
  罗企生正色说道:“我是殷侯的隶属,被他当做栋梁之才看待,要不是弟弟用力拦住我,导致我不能和殷侯一同讨灭逆贼,我还有什么脸面向桓玄求饶!”桓玄正要离开荆州,听到这意料之中的话,倒笑着叫人传话,如果他登门来道歉,自己就不会计较他的过错。
  那人把话传给罗企生,罗义愤说道:“现在殷侯奔亡在外,生死未卜,我要去道歉什么?“
  听到此话的桓玄,就把罗抓起来,要杀真是不舍得,但是如果不杀他,不足以镇荆州。桓玄算了一下,自己一定要诛人不多,他点名的就只有随殷仲堪侄子道获,因为他随殷一起抵御过自己,听说在他进江陵的时候,他还在大骂桓南郡。殷仲堪的两个儿子和女儿,他都不作处理。
  罗企生被赶赴刑场时,桓玄想想,依旧心难平,前去刑场,对着罗企生,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罗企生说道:“当初晋文王司马昭杀了嵇康,而他的儿子嵇绍却成为晋朝的忠臣,我欲向桓公求一位弟弟侍奉老母亲。“桓玄点点头,再忠义的人也总有放不下的东西,又说道:”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辜负我?“
  “君和殷侯一同起兵,筑坛宣誓,口上的盟血未干,就生出奸邪之心。我只恨自己死的晚了!“
  桓玄苦笑,自己这不是在自取其辱吗?向刑官示意继续进行,就离开刑场了,带着菜市口的刑场那特有的腥味,他暂时离开荆州,去了江州。
  留一部分在荆州,带一部分回江州,桓玄轻舟上路,预料还来得及回家过年,今年的天气也奇怪,尚未下雪,也不见江水结冰。可是却特别地冷,可能是行船的缘故吧,江上风大,还是那种能穿过衣服,穿过皮肉,直接刺激骨中的寒风。
  到浔阳,众人都被桓玄异常憔悴的脸吓到了,取得胜利的他应该是意气风发的,可是,他的脸不见喜色。
  从江州的船上下来,桓玄给在一旁的仙期一个大大的拥抱,对他说道:“这几天辛苦你了。”仙期受宠若惊,只能说不辛苦。
  回到家中,朝廷的诏书已经在等他了,诏书的内容是让他都督荆司雍秦梁益宁七州、后将军、荆州刺史、假节,而江州刺史的职位却给了桓修。
  桓玄召众商议,众人都认为桓玄刚刚在江州站稳脚跟,这样把位子让出去实在可惜,而下一个上任的是桓修,他也是桓玄的堂兄,只是他早早便做了皇帝的女婿,和桓玄不是特别亲密。
  上次王恭起兵,他给道子的建议是瓦解桓、殷、杨的联盟,现在看来也是成功了,所以,他总觉得这个堂兄圆滑了一点。
  最后,桓玄再一次上书朝廷,恳求江州。
  这次回来,刘清体察到了丈夫的心情,这一路下来,她知道丈夫的多情,无论是对自己的家人还是对同僚或是朋友,或是部下。
  家里的四个孩子依旧欢欢乐乐地闹着,升儿都已经能说几句完整的话了,桓玄就亟不可待地教他背书,他和妻子在对先让孩子背的书上闹了点意见。按桓玄的意见,孩子先学会读《老子》好,而刘清认为这太玄乎,还是朴实的《论语》比较好。
  这二人讨论许久,不禁问昙儿最先读的书,他毫不犹豫地报出了《左传》眼圈也红了。《左传》是王恭最喜欢的一本书,而他最有感触的一句话是“奉王命讨不庭”他也确实用自己生命来践行这句话。
  桓玄不自觉地想起了王恭,那个亭亭直上的王恭,那个把自己迎向建康的王孝伯。如果人死后还有一个世界,他和王忱应该和好了,那个王大在那里还会不会狂饮酒,他服完五石散后的样子会不会吓到地下的鬼神。
  正在桓玄思绪乱飘的时候,门人来报,冯该已经归来求见,他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震,冯该来了,那个人呢?门人并没有提到,看来,不对,自己是说过想见一面,但是自己真的敢见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