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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锋芒毕露

  等到小竹哭够了,风轻才揽着她往院落里走,“整天就知道哭,早晚有一天得把你眼睛给哭瞎。”
  她哭笑不得的将帕子在水盆里浸湿,细心的敷在小竹红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上。
  “才不会,小姐就知道吓唬人。”小竹别扭的嘟嚷一句,只是风轻这样关怀的举动让她觉得窝心,多好,她能遇到一个善良的主子。
  “哼,下次有人欺负你记得还手,我身边不留无用之人。”风轻从屉子里取出膏药,卷起小竹的衣袖为她擦上,“要再让我知道有下次,你就自己收拾东西有多远滚多远,记住没?”说完,她还恶劣的在小竹手上的伤口轻拍了几下,满意的听到对方连连冷嘶。
  “小姐!”小竹嘟着嘴,一把将帕子取下,怒瞪风轻,“我现在是伤患!”
  “哟,现在知道疼了?挨打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痛?傻乎乎的站在那里被人打,说你是笨蛋你还不信。”风轻擒着一抹笑,戳了戳小竹的脑门,随后,正色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恩,”小竹重重的点头,“小姐刚才是去给……给奴婢报仇去了?”
  “我可没这个本事为你报仇,”风轻冷哼了一声,将药膏随意的甩在一边,提着衣诀坐到椅凳上,动作利落带着几分洒脱,“我只是去和大姐联络感情,少往你自个儿脸上贴金。”
  口是心非,小竹暗暗腹诽一句,低头看了看被冰凉的药膏布满的手臂,脸上浮现出比这阳光更耀眼的笑容,亮晶晶的眼,是无言的感动。
  两人在屋子里静静坐了一会儿,一个沉醉在动容中,一个正想着突然造访的北城王,和煦的日光穿过纸糊的窗子,满室生辉。
  “蹬蹬蹬……”
  细碎杂乱的脚步声划破了晌午难得的宁静,风轻眉头一皱,耳朵高高竖起,暗暗算着来人的人数。
  一二三……七八九?
  她眼中冷光乍现,拂袖起身,“把门关上,本小姐要更衣了。”
  小竹诧异的看了风轻一眼,明明外面有人过来,小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更衣?虽然心头疑惑,但小竹还是按照风轻的吩咐将门重重合上,毕恭毕敬的守在屋外。
  看来这上官云在太傅心中的地位不低,居然大张旗鼓的过来,风轻解开腰带,将长衫褪下,暗暗腹诽着。
  太傅刚下朝就听下人说,自己的爱女受了欺负,他马不停蹄的赶到卧房,就见上官云哭得梨花带泪,毫不柔弱,顿时心头火起,一番询问之后才知,竟是自己那草包二女儿肆意妄为,打了爱女的人,爱女心切的太傅立马冲冠一怒,带着护卫就往风轻的院子赶。
  “上官风轻人呢?”一身紫色官服,胸前的补子绣着白鹤的样式,国字脸,皮肤黝黑,一双鹰眼凌厉的望着守在门口的小竹,他的身后是一字排开手拿棍杖的护卫,这架势摆明了来者不善。
  小竹被吓得双腿发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小姐正在更衣……”她极力克制着颤抖的声线,故作镇定,她是小姐的贴身侍婢,不能让人低看,那样会让人瞧不起小姐的。
  太傅冷哼一声,径直上前一脚揣在小竹的肩头,虽是文官,可他也是个男人,这力道可不小,直接将小竹踹了个四脚朝天,整个人朝后一扬,后脑勺砰地一声砸在门上,小竹眼冒金星,龇牙咧嘴的不敢喊疼,只能跌跌撞撞的再度起身,匍匐于地。
  一缕殷虹从她的嘴角划出,钻心的疼在骨子里叫嚣,她瘦弱的身体,在这瑟瑟的风中,显得格外娇弱无助,只可惜在场的人,都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太傅上前一步就要破门而入,岂料小竹又强忍着疼拦在了门口,倔强的说道:“老爷……小姐正在更衣……请你稍等片刻……”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她喉头泛起腥味,咬着牙将污血吞入腹中,不肯退让半步。
  “大胆!一个低贱的下人也敢拦我的去路?滚开!”太傅被一个侍婢拦了路,这是在当场打他的脸,他怒从心起,又是一脚笔直的踹向小竹,踹在她的胸口之上。
  小竹的发髻已然乱了,木簪子叮当一声落在地上,粉色的宫装上尽是尘埃,那偌大的脚掌印分外显目,她四肢抽搐着倒地不起,攀爬着从左侧揪住太傅的衣诀,脸上带着渴求带着坚韧,再度开口:“请……老爷稍等……小姐在更衣……”
  “狗奴才。”太傅怒骂一句,朝身后的护卫吩咐道:“还不快把她拉下去乱棍打死?”
  “哟,父亲大人这是动的哪门子怒啊?”紧闭的房门吱嘎一声开启,风轻穿着一身素色流水长裙,三千青丝随意的披在背后,落落大方的站在门口,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只是在看见地上虚弱的小竹时,眉头微皱。
  “你简直是不知检点!看看你这什么打扮!”太傅指着风轻,对她这副穿着为时反感,“真是没有教养,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败坏我太傅府的门风!”他大手一挥,衣袖凌厉的破空而下,拂过风轻的面颊,刺刺的疼。
  “没教养?”风轻冷嗤了一声,歪歪斜斜的靠在门框上,双手交叠合在宽大的衣袖中,目光森冷,宛如一把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我自幼有娘生没爹养,也没个教养嬷嬷在旁伺候,教养一说从何说起啊?更者,你们这一大帮子人擅闯深闺,传出去我还要不要脸了?父亲大人,到底是你败坏门风,还是我不知检点?”
  风轻义正严词的指责把太傅说得是脸红脖子粗,他刚张嘴想要驳斥,又被风轻打断,只见她弯下腰亲手扶起已经出气不多的小竹,半蹲在地上,让她半靠在自己的臂弯中,眉梢冷峭,无所畏惧的回看太傅,她的眸子寒如深渊,冷如冰川,好似眼前的人只是一个不关紧要的陌生人,“父亲大人带着这么多人闯入我的闺房,更对我的贴身婢女下毒手,这就是父亲大人所说的好教养吗?如果真是这样,我宁愿做一个粗俗不堪毫无教养的人,也不愿做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
  “你放肆!”太傅大喝一句,抬手就是一个耳刮子扇下。
  风轻怎么可能不还手,她一手托着小竹,一手在空中截住了太傅的手腕,五指一紧,尖锐的指甲刺破了他的皮肉,“父亲大人,自古养不教父之过,请你不要丢了风度!”说完,她大手一挥,甩开太傅的手,力道极重,竟生生让他踉跄了半步。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女儿戏耍得颜面全无,这对太傅来说是何等的丢脸?他气得整张脸都变得铁青起来,鼻孔喘着粗气,目光锐利的在院子里的护卫身上一一划过,“都愣着做什么!把这大逆不道的逆女给我绑起来,家法伺候!”
  风轻嘴角往上一扬,左手已然搭上腰间的缎带,目光牢牢锁在正踌躇不前的护卫身上,“谁敢轻举妄动,别怪我手下不留人,要知道,今儿我很想见血。”铺天盖地的杀气掀飞院子里的落叶,她是从地狱爬上来的修罗,不过七八个身体强壮的男人,她还不惧!
  太傅也被这煞气惊得满脸雪白,他心头一个咯吱,只觉得眼前这不得他眼的女儿似乎变了,可仔细看去,还是那张倾国的容貌,可偏偏却让他心中发寒,他抬目望去,只见府中的护卫居然都被这逆女威慑住,没一个人敢动一下,这让他的老脸往哪里摆?
  “还不快动手!”他索性把心一横,只当风轻在逞强。
  几个护卫相望一眼,吞了吞口水,举着棍杖就要往前冲,来势汹汹。
  风轻冷笑一声,将小竹小心的放在地上,弯下腰,为她拨开脸上紧贴的青丝,随后,左手赫然搭上腰间,往外一抽,拔尖出鞘,冷然的站在台阶之上,无谓的冷对众人。
  森冷的白刃在阳光中微微颤抖,仿佛在叫嚣着饮血,风轻再不掩饰心中的杀意,一个猛扑,扑入人群,先是一个扫堂腿,撩翻最前面的护卫,随后翻身跃起,长剑在手,由上至下劈在左侧男人的肩头,瞬间血花四溅,温热的液体喷在她的脸上,一席素白的曳地长衫,染上了红褐色的娇艳花朵,似鬼似魅,如仙如魔。
  “快快快!拿下她!拿下她!”太傅一颗心吊在了半空,看着这满地的残肢断骇,他吓得一个劲的往后退,当然嘴里还不忘下达命令,好似真的要将风轻斩于此处。
  风轻一个仰头,膝盖往下一弯,堪堪避过横劈而来的利刃,她微微眯起眼,持剑在手,飞快的退出人群,严阵以待,刀刃上一滴滴殷虹的血珠滑落于地,溅开无数的水花,她的脸颊两侧有细微的密汗,浸湿了长发,紧贴在两颊。
  八个护卫已经损伤一半,倒在地上哀嚎着,不是少胳膊就是少腿,没一个完整,风轻的狠辣让余下的四人不敢小觑,他们纷纷弃了棍杖,拔出腰间的大刀,已然动了杀心。
  一对四的局面,对风轻来说很是不利,她最不擅长的就是群战,最擅长的是一击必杀,这具身体太过娇弱,即使是锻炼了一年,实力也不到她前世的一半,短短一炷香的对抗,就让她开始后继无力,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起来。
  咬着牙,撕拉一声将衣袖撕毁,将长剑与手掌绑在一起,风轻低头看了一眼已然昏迷的小竹,顿时一股豪气冲天而起,她嘴里大叫一声,再度冲入战场,下手再不留情,借着敏捷的动作,唰的一声刺中敌人的心窝,双手紧握刀柄,脚步不停的往前冲,长剑贯穿两人,像是叠罗汉似的。
  风轻转身抽出软剑,玉足在地面一蹬,身体凌空,跃开了迎面袭来的大刀,由左上斜劈至右下,削掉了对方半个脑袋,顿时血花四溅,冷清的院落已然成了修罗战场,尸山血海,余下的最后一人吓得双腿发颤,大小失禁,哐当一声,将手里的大刀甩开,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风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并不峻拔的身躯挡住了日光,只留下一条又宽又长的剪影,泛着白光的刀刃滴着血,此时的她宛如战场归来的杀神,满身的戾气,“想死还是想活?”她的嗓音带上了几分剧烈运动后的沙哑,仿若魔音,吓得那护卫连忙罢手。
  “说话!想死还是想活?”风轻眉头一蹙,已然失去了耐心,她抬起步子一步一步走近地上仅存的护卫,仿佛他回答得不合她意,便会命丧于此。
  “想……想活……二小姐饶命啊!”护卫哆嗦着匍匐在地,不停的磕着头,那砰砰声听得人肉疼。
  风轻冷嗤了一声,伸出手胡乱的在脸上擦了一把,才抬起头,戏谑的看向已然吓得双腿无力的太傅,“父亲大人,现在您可是还想对我家法伺候?”说完,她还抖了抖手里的长剑,嗡鸣声起,仿佛是生命的倒计时,吓得太傅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撞上了身后的木板,他赶紧摇着头。
  他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错事,居然有这么一个女儿。
  此时,太傅是悔不当初,他就该在她出生时,掐死她。
  风轻对他的懊悔视而不见,抬脚对准护卫的胸膛猛地踹去,将他踹了个人仰马翻,“马上让人来把这里打扫干净。”
  “是!是!”护卫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现在重获新生,对风轻的吩咐哪里还敢怠慢?他跌跌撞撞的起身,像是身后有厉鬼在追赶一般,如离弦的箭,咻的冲出了院落。
  风轻好笑的摇了摇头,随后又敛了嘴角的笑意,冷冷的盯着太傅,盯得他心脏打鼓,盯得他头皮发麻。
  “父亲大人,人只有一条命,还请你好好爱惜,不要做一些不知死活的事,知道吗?”风轻挑眉轻笑,只是那话却说得太傅心头一个机灵。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莽撞的过来,起码也要带上百名近卫军,可这话他哪里敢说?只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人间地狱。
  “为父……为父知道了……”太傅咬着牙,强颜欢笑。
  风轻才懒得管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她将软剑收回腰带中,跨步上前,将躺在地上的小竹抱起,赤裸裸的公主抱,随后对着太傅下了逐客令,“既然知道,那还不走?难道还要女儿送你出去不成?”
  太傅浑身一颤,连滚带爬的跑出了院落,此时,他对风轻已从最初的不屑到了恐惧,日后若没有重要的事,他绝对不会见她。
  “哼,这就吓破胆了?”风轻冷笑着,目送太傅离去,暗想,若是让他上战场,岂不是要尿裤子?这样想着,那翻滚不息的杀意倒是散去不少,她一脚踹开卧房的大门,跨过门槛,将小竹放在床榻上,掀开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难为你了。”风轻苦笑了一声,拨开小竹脸上缭乱的青丝,在看见她毫无血色的小脸时,心脏一痛,食指顺着她的轮廓从上到下轻抚着,“不会再有下次了。”说完,她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然不见了方才的懊恼与心疼,留下的只是一片深不见底的乌黑。
  用帕子为小竹擦拭了脸上的尘埃,又将她的衣衫褪去,看着她身上被踹出的已经泛青的脚掌印,风轻眉头微皱,暗想刚才自己下手为时太轻,实在不该就这么放过那罪魁祸首。
  将帕子随意的丢在水盆中,她转身坐到床沿,握住小竹的手,靠在一旁的木架上,闭眼小憩,一身染血的衣衫还来不及褪下,眉宇间染上了几分倦色,此时的她,乖巧得像是一只猫,谁又能想到,这柔弱的表象下,有着的是怎样刚硬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