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彤彤而起,鸡鸣催更。篱笆中湿气未尽,埂上露珠莹莹。农人执具忙活了。早饭的香儿透瓦轻烟袅起,融化在朵朵白云间。透过帘儿,山茶树新绿入眼,好一派山谷清雅朝晨!
燕林起身伸了把懒腰,轻揉着洁玲玉臂,她惺忪醒来,呢喃一声,侧卧一旁。燕林轻身爬起,淘淘翻转侧身,小腿从他腰间划过,他披上湛绿军装,浅灰长裤,厚底靴子。床上洁玲呢喃道:“这么早?”
“你先睡会吧!我出去转转。”燕林关切问,又在她玉滑额上轻吻,她微闭了洁目。
立在阳台时,忽瞅到田埂上有一熟悉后生,从一瘦弱老者肩上接过柴垛,彬彬有礼道:“耿叔,还是我来吧?”瘦老者让过柴垛,感激赞许着在后。这后生便是窦明敏,一个看似柔弱、善良的书生模样,年龄二十有五看上去却才二十出头,白脸净、俏,长而端正,眼神深沉而伪装出忠厚热肠,有心机却装出淡薄名利的模样。窦明敏一路扛着柴垛,一路礼貌与两侧农人招呼,看起来,村里人都很拥戴他。
燕林看在眼里,心有忧虑!他步下了楼,穿越村巷小径,在一简陋堂屋外,看到里间的窦明敏正帮一老太扛着萝筐上阁楼,那萝筐委实有些份量,且阁楼简置,仅一木梯几近垂直而立。窦明敏咬牙吃力着战兢提步。这般看上去,着实是不会半点武功!一个用剑的高手,竟然长时不佩剑于袖中?燕林看得真切,他一手挽萝筐一手扶梯,袖上不可能藏剑。而上一回,他凌毒之剑正由袖口发出。
待他将一萝筐谷子在阁楼倒入仓里,呛得一身灰尘,提空筐下来,握着老太皱巴巴的双手,慰问道:“王婆,以后粗重的活尽管叫我,我不在的时候可以堆积着等我回来。”王婆感激涕零,抹着鼻子噙下眼泪:“真是好孩子!王婆家里穷,没好物食招待。敏敏真是个乖孩子!”
窦明敏出了堂屋,背肩上忽然挨了一下点,蓦然回头,狐疑道:“你是?”
燕林纳闷地看着他神色,莫不是当真不认得我,那我从前可是碰到鬼了。半晌无语。燕林道:“我是康少的门客。我认得你。”
窦明敏很欣然地点头,彬质有礼:“哦。不知朋友可有见教,何事要我帮忙?”
燕林愕然看着他,道:“无事相求。只是想和阁下交个朋友。”
窦明敏道:“在下很荣幸,我叫窦明敏。你是?”憨态可拘,全然第一次碰面一般。
燕林爽利脱口:“燕林!”
窦明敏拱手道:“失敬!不如去我庄园一叙?”
燕林思量一会康少会寻自己,而眼前的窦明敏俨如另外一人,料想也探不出个什么,便推却道:“下次吧!在下另有事办。明敏兄,请!”窦明敏缓缓下了石阶离去。
燕林正待回屋,却见旁边一栋白瓷华楼,厚重的木门前倚着一个年轻、绰约女子,细指捻着瓜籽咳在白齐牙齿上,阔大的粉唇咧开着,悠悠趣笑:“哟、哟,这不是‘大幕飞鹰’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窦村?我们这穷沟僻壤,可养不起大鱼呀?”
见对方有意调侃刁难,燕林狡黠一笑,迎上前去,屹于门边,道:“有你这风糜一时的大幕美女,我们这些风流人物又怎耐得了寂寞,忍得住不来?”眼睛上下搜量了她全身。她却全然不惊,卖弄风情地妩媚惬言:“切!要来早该来了,何必等到现在?”她有些愠怒地扭着曼妙身姿,却不愿避开。这话的原意是说,在她未曾嫁出阁前不风言调侃,如今已为人妇却来风流勾搭戏言,怎不叫她芳心怒意?
“喂,喂,喂?谁知道你会躲到这里来,到处寻你不见好不好?要是早些碰到,早已求得你为妻,得已毕生幸福!”燕林十分不羁地侃言着,眼神色迷盯量着她阔净脸面,长眉清目间也不乏曾经少女时的美艳芳馨!
少妇颊面忽红,害羞垂首,道:“真的假的?谁信呀?”抬头,很不自然地扭头说出这番话,声音愈低。她便是张娴芳,窦明涛的妻子!一个美貌超群,擅于勾搭演戏,卖弄风情的风月老手,宛如一些风流侠客,那投入的表情分不出真假,俨然死在她手上还痴情凛冽!这就是江湖,各式各样的人,施展着绝技,隐伏着凶险。
“我又怎么会骗你呢?瞧你这娇滴滴的,怎不叫人怜爱?”燕林说着,托手撑着她光腻的下颔,一副深情款款模样。
张娴芳晶莹的眼眶里深情一片,与他英栩的眉眼情电交击,轻挥着玉手拨开他的无礼挑逗,喃喃说:“大幕飞鹰最会哄女孩子,果真传言不虚。听说你昨日带来个倾城国色,看你回去怎么和人家交待?”
“唉!人不风流枉少年嘛!我可是对你一直痴心一片。”燕林毫不相让,得寸进尺着。除眼神外,手脚还是比较规矩的,一直屹在门另一边,甚少动作。从与王洁玲相好后,就再无兴趣勾搭其她人,只是碰巧见张娴芳有意试探,故而放荡不羁起来。
“我看你还是收敛下吧!我可是有丈夫的哟!”张娴芳有些吝惜,自以为抓住了燕林风流把柄,必要时刻,出动美色相诱。
“嘻嘻……”燕林浅笑着走开,一边回首,道:“哦。忘了,差点被你迷得情不自禁,忘了康少还等我回去。”依依不舍地回头瞅瞅她。她淡淡地洁丽着笑,俨如痴醉着迷,目送他消失在小巷,才恢复冷静,诡秘的深眸忽然眉头一皱,变得狰狞可怖!她的身后,昏暗的堂屋里,一个蜷发男子出落,二十六岁样子,矮实,目光滞冷,清净中诡秘,冷冷而言:“风流,就是他们的致命弱点。康少,请了这些人只会误及自身。”正是窦明涛。他与燕林并无交情,适才谴了妻子来试探,自认为燕林破绽百出,殊不知‘大幕飞鹰’赫赫有名,靠的就是脑子灵活。
康少家中,众人围桌而坐,陈氏弄得一手了菜佳肴,熏香的腊肉,咸鱼,豆条,肉丝面。康少道:“适才有门子来报,吃完早点后,要去祖堂屋里聚合,长老要议事,主要公布接下来入选的人名单,和入殓仪式。尔等一并随我去便是!”
隐约听到奏乐锣谷之声,和排山倒海的起着哄,门子又来催了一遍,小坑陈氏捡了碗筷,擦擦脸儿,装着副沮丧哭腔,随康少一行去了祖堂屋。窦长虹并不是康少的嫡亲祖父,只是字牌如此,相隔了十八九代,亲血早已疏淡,何况小坑陈氏也只是个外来媳妇?人性,就是这么擅于伪装,去遮盖心里的真实想法。窦长虹这一去,不知“明“字辈有多少人心欢喜?
锣谷奏乐声渐近,有些刺耳,祖堂屋内外挤满了人,或踩于田埂、地里、石阶、尊上、门沿,而奏乐的人一行则侧坐门边,鼓手挥舞着棒槌,喇叭人腮帮胀得鼓鼓,敲锣手很有节奏,他们谱着忧伤耐人凄酸的璇律……回荡在祖堂屋内外。
祖堂屋每隔丈许远都矗立着两根厚实梁柱,堂屋宽四丈余,长约七丈许,中央瓦上露个长形天井,下有一方池,暗角有孔排出雨水,此刻春发时节,斑斑湿水,野生的桐菲,如细桃子般的果实。祖堂正中央,高低有序地供奉着暗黑牌位,灰白的繁体字,那个鲜明的“窦“字在灵牌上兀立繁存,包括刚进门时大牌上流金大楷“窦氏祖堂”。
燕林四下打量着,与康少一行在众目睽睽中步入祖堂,见灵台左侧并排着五位长老,样子不一,唯有长谷长老是见过,另有一人意气风发,神态自如,颇有几分闲情潇洒,惹人注意的是唇上留有一抹胡子,看似很风流!然而,各长老年纪都在五旬左右,唯有这位看起来年轻,如非是鬓边在缕白发,倒真像个三十出落的中年。后来知道,这人便是传说风流好色的“窦长凤“长老,他秀目灵转着打量了燕林一番,又全神地注视起身后的王洁玲,垂涎不矣!
老祖母是个脸畔圆实,规矩、敢态的婆婆,拄着拐杖,坐在灵台边一张大华红木椅上,于众长老之前唯一一个坐着的,可能因年事已高和辈份之尊贵。她的身后屹着一个少女,二十出头,样子伶俐乖巧,长发辫子,秀目圆珠,粉拳轻揉在老祖母肩侧。这是窦明霞。
灵台右侧相序站着凛然自信的“明“字辈中人,而窦明为就傲然立居第一位,从康少等入门,他就盯量了洁玲无数遍,与长凤长老不同的是,他似乎筹谋更重要的事,故一再估量康少等人。”明“字辈人身后,站的都是一些请来的门客,许多燕林都认得,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一些人物。而门客中,以窦明为实力最强,人多且都不是泛辈,如神手阿龙,赌霸黄兴之流。张娴芳夫妇更请了娘家人来助,以及些甚至是过去的姘头,如张艳,程文等,都是狠辣的江湖黑客。一场窦翮之争,正暗伏碉涌地萦绕在窦家村。
康少夫妇上前给老祖母行礼,跪在面前蒲团上,陈氏嘤嘤啜泣,和康少一并说着:“老祖母,安好!”只听得祖母身畔第一位瘦长长老提起块两圆筒拢起的昭书,似皇帝圣旨一般,他朗朗道:“窦氏明字辈,窦明康入列!”
康少一行便屹到右侧序后,陈氏领燕林等屹于众门客相倚的壁沿,并逐一介绍了五位长老和一些生面孔有身份地位的人,适才念昭书者,乃窦长直,为人刚正从不受贿,长虹族长在时甚得倚重。而随后的那位鹰勾眉者,神态傲然,是窦长胜,听说剑技高超可比张铁武师。另外,还有长谷长老常年守村,最为年幼,贪财怕事,接着是窦长风与窦长凤,二人一母同胞,样子有几分相似,只是长风长老没有留胡子,生性豁达,不爱管事,长年云游在外,若非此番族长更替,也不见得会出现。
康少朗身上前一步,与其他“明“字辈弟子成列,足有十余位,样貌年纪各异。
又等了许久,人群议论纷纭。老祖母微闭着目,缓缓道:“长直长老,可以开始了么?”
长直长老略一弯腰,道:“还有明敏没来!”
“唉!他无心争权,就不要等他了吗?况且他像个娘们一样不会半点武功,族长之位又怎轮得到他?”窦明为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那是自然!他排在右侧第一位,并非最有优势,而是因他来得最早,故而等得最为焦虑!
长直长老一挥手,道:“呃,村有村规,既然有资格入选,就要等到人齐。”
这时,窦明敏灰头土脸地出现在了祖堂大门,短簇的黑发桩上蓬着白白谷灰,肩上也有,满脸大汗淋漓,粗衣浅裤很朴素,且鞋底磨穿着窿隆,露出脚指来。天啦!这是个什么日子,连小坑陈氏一个伴随妻子,临行前都悉心打扮了一番,而尚有资格入选的窦明敏却是这般的草率与不拘礼节!众人无不讶异不已。唯有窦明为轻蔑冷笑。
窦明敏疾疾到灵台下,跪在软绵蒲团下,叩头行礼道:“明敏给老祖母请安!孙儿来晚了,请祖母责罚!”老祖母不屑地别过头去,不予理会,显然怪他着装无礼和晚到之过。燕林分明地看到,身后的窦明霞神色堪忧,甚为担心!
而祖堂屋外面有人传话进来说:“他一大早帮王婆扛谷子去了外间村里打米,所以才刚回来。”长直长老叹了口气,收起昭书,上前将他挽起,朗朗道:“窦氏明字辈窦明敏入列。”
窦明敏一直垂着头,样子甚是谦卑,道:“谢谢长直爷爷!”一边忧心地望向祖母,鞠着身子退到了右侧。站在那里,他最为单调,非旦没有一个门客,也还未娶妻,是以兀立于列末,孑然一身。与此同时,王洁玲发现,长凤长老在明敏进来时,转移了一直盯着她的好色贪婪目光,掠动着胡须颇为自鸣得意。再观长凤与明敏样貌神色,也颇有几分相似。王洁玲做了一种大胆的猜想,瞬间又否定了觉得不可能。
“好了,可以开始了!”窦明为一直很急切。
“且慢!”长直长老立身于灵台下,堂殿正中,向众人宣布:“另外还有一人,也有资格入选。”
窦明为诧异不已:“是谁?”
长直长老向一旁的长胜长老会意点头,朗朗宣到:“请周村周红霞入殿!”声音悠长洪亮,飘向祖堂外绕山谷而去。这时,周红霞也很讶异,在祖堂外人群里攒出头来,愕然着进到祖堂,到长直长老面前,一屈膝施礼:“长直外公?”又到了祖母跟前,跪倒蒲团上叩首道:“红霞给外婆请安!”老祖母甚疼这乖巧的外孙女,只是此刻也显得纳闷,但还是招了她起身。
窦明为不解:“怎会如此?她是周村的人!”
周红霞也愕然凝视着长直长老,一旁的长胜长老走向殿央,缓缓道:“周红霞乃我周村嫡系亲外孙女。昔日老族长在世时,分外恩宠于她,并早前有许言,赐红霞于‘窦’姓,字牌‘明’字辈,取名‘窦明红’。而老族长年前也曾有一句戏言,要红霞继任族长大统,当时红霞婉拒。这样算起来,今日窦氏族长之争,她当然有机会入围。”
众人茅塞顿开。唯有窦明为深感不服,尽管红霞乃是他的嫡亲姑舅表妹,但族长之争,他势在必得,就连妹妹窦明霞他都劝退了,要她讨好祖母来相助自己。如今,表妹也入选,她的“红霞满天“堪称一绝,岂一个女流之辈,外姓,竟然可以夺得窦氏族长?想到此,他那幼时对表妹的倪宠、喜爱都瞬间化作了一种敌视。
窦明为朗朗上前道:“一句戏言,又怎可当真?”
“那你又如何能分辨出老族长当时所讲的是戏言,而不是忠告,昭示传位呢?”长直长老反驳。
窦明为不好再说什么。因为一旦被长直长老说成了祖父昭示传位,那周红霞完全可直接继任大统,他们反倒成了旁外客了。那这族长还选个屁呀!
如此一搅合,现在最占优势的,就是周红霞。窦明为退入列,狠狠瞪了表妹一眼。周红霞局促不安,款款唤了声:“表哥!”
“哼“窦明为冷抽一声。
长直长老示意周红霞先入列,她才魂无守舍地屹在了窦明敏序下。窦明敏靠近来,微笑劝慰着:“别怕。我们都没什么机会。看看情况吧!当凑合着玩呗!”
周红霞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仔细打量了这温雅书生,顿生出好感。过去倒一直没注意,窦氏村里还有这样一个善良纯净的年轻人。一颗情窦忽起的芳心,漾动着脸儿绯红,分外迷人!她回首看了一眼门客后的燕林,见他英栩的眉目正对过来,硬朗地一点头,示意她坚强,坦然自在些。她会心地抿嘴浅笑,化开了之前脸上阴霾不快。亚鹏也在悄然间立在了她身后,充当着门客,鼓励着。
只听长直长老宣读另一篇昭文:“今我窦家村遭遇不幸,前第三十一代族长窦公长虹离奇过逝,未能传话继任大统之人,而封昭枕箱无故被人撬开盗走昭文。国不可一日无主!我窦家村家业颇大,不可无人统率,特拟定,暂选一名‘代族长’。窦家村向来尚武崇德,经众长老商议,得老族长夫人窦母章氏裁决,特比武夺魁,胜者为王。除‘明’字辈参选者,一律不准做弊和找人代战。等日后寻明原因,找回枕箱昭文,再将族长人选公布,行祭天仪式。”
燕林算是听明白了,之前一直以为窦长虹前辈因年老衰竭而死,当时也就纳闷:“这人怎不传个继位人,却引起哄乱争斗?”原来,窦村的继位人,就像皇帝驾崩一般,也有枕箱昭书的,里面写有传人。如今,这窦家村的确发生了许多事。老族长被害身亡,枕箱昭书被盗。这村里人个个古怪,样子诡异!一时消息也很难探得。
就连康少也大梦初醒,他久居于市集,前时才接到长老们捎来的传话,这才召集盗帅、飞鹰二人相帮,回了窦村。却想不到离奇有这么多故事?入村口清和殿时,老族长遗体被白布所掩,看不到情况。而康少也有数几年未返,更别说见过老族长近年容光了。只知他年事已近八旬,是以听到长辞一事,以为死于寻常。却不料个中掩有许多阴谋?
燕林看周红霞,和其余众人,面色凝重,庄严肃立,显然是知道的。也难怪!他和康少一行,其实是最迟一拨,于昨日黄昏才到窦村的。如此粗心大意,和消息闭塞,康少要上位也很难!康少人气不旺,拥戴者不多,唯一是在这更之前,托人和长谷长老打过招呼,备了厚礼,而长谷长老列位不高,言语无甚分量,只负责些抄录和管事工作。但康少所请的盗帅、飞鹰却要稍胜窦明为的众多门客一筹,这是唯一的一点优势。
而燕林却担忧起来:此番龙蛇混杂,当真蛟龙浅滩也不能展所长!不由捏了一把盗帅,见他面色也凝重着思绪……
“第一场,由窦明为对周红霞!”长直长老念道,瞬及退开到左侧,空出中央一大片来,让予比斗。祖堂门外攒动着不少人,挤探着观望,两壁的窗口都趴有人眺望场正央。
窦明为抽出三尺许青钢刀,将刀鞘掷予一个门客,虎目眈眈着步入灵台前方,寻钢刀刃面锋芒,势气如虹。周红霞缓缓踱步,她显然是极不情愿,但偏偏就入了围,而且还被排在第一场,对手是自幼疼爱她的表哥。她有些退缩地道:“我可不可以弃权?”
“不行!”长胜长老道。
“为什么?明霞不也弃权了么?怎么表妹就不行?”窦明为方才大喜,听了长胜长老话后,瞬化为忧,是以反驳问道。
长胜长老严肃道:“因为她极有可能就是枕箱昭书里的继承人。而害死老族长的人,很有可能就在你们‘明’字辈子弟中间。所以,你们谁也不可以弃权!”威严凛凛!‘明’字辈子弟无不一惊!
“那明霞?”窦明为还想驳问。
“因为她不可能。你和明霞都老族长嫡系亲孙,所以你们不会是加害之人。当然,你也可以弃权。”长胜长老说。他全是要激窦明为,升为‘明’字辈最有机率继任大统的人,又怎么肯甘愿弃权?
窦明为挥刀一凛,对周红霞道:“表妹权且出招吧!”
周红霞含蓄道:“表哥?我?我?”未等她立定,窦明为操刀横劈,亚鹏等人惊呼:“卑鄙!”索性红霞轻巧退开,腰际抽出竹杖横持在手,窦明为青钢刀璇劈而来。竹杖一端点在刃片,刀锋立偏,杖回打其后脑,窦明为侧身还刀来抵。杖头一迂,点其足尖,窦明提足一跃,飞身刺刀,其势迅猛!周红霞侧身杖打其手腕,窦明为环刀劈开……
二人相斗了好一阵,红霞处处留手,满脑子思念着表哥幼时的好,而窦明为却不以为然,一昧谋夺族长之位,遇神弑神遇佛弑佛。所以,胜负一时难分,且红霞久战必会吃亏。窦明为当然知道表妹怯弱相让,只等瞅准时机一击得胜,好赢下一回合。须知,在场诸位入选者,除了周红霞外,根本无人可以胜他手里青钢刀!所以,特邀明霞在奶奶面前献媚谗言,应了这比武夺魁一事。否则,倘若论文采论德行,还不如直接应选了柔弱的窦明敏。但他做梦也想不到,长胜、长直两位长老竟将周红霞列入其中。
这第一战,对窦明为至关重要。他不得不使出幼时与表妹在茶花林里玩耍时,习过一套刀法。
燕林轻呼:“不好!”果然,周红霞熏醉在童年美好回忆里,呆滞着凝望,却见那青钢刀刃尖直落她眉心,其势俨然是要将她当场毙命!说时迟那时快,燕林飞身上前,两指扣住刀尖,只一反扭,瞬间一弹,窦明为被震慑退了几步,立定后,拱手道:“诸位长老,此战我已胜出,诸位有目共睹。”
长直长老叹气摇头,上前宣告:“第一局,窦明为胜!”接着翻阅昭稿,道:“第二场,窦明涛对窦明康!请入列!”
燕林拉着幡然惊醒的周红霞退回右侧,红霞愕然瞪大着目珠望向表哥:适才那一刀毫不留情,直欲取她性命!那幼时宠她爱她的表哥去了哪里?怎会变得如此落差?窦明为不屑地退回右侧第一个位子,还刀入鞘。
康少向盗帅示意,缓缓入了场中。张娴芳为窦明涛擦拭额头,温软叮嘱着:“小心点!”小坑陈氏妒意大生,鄙夷地望了一眼,极度温柔地娇嗔道:“老公!当心哟!别伤得人家太重。免得有人挂念、担忧。”这宅门疏远的两妯娌向来不合,明争暗斗。
窦明涛也持一柄青钢利剑,入场后,缓缓抽出,道:“康弟,请!”论年龄,他确要长康少一岁,所以单气场就赢了一筹。
康少谦虚道:“点到为止。”
窦明涛瞬及抽剑出,侧握在手,直刺康少心窝,这些人个个面上虚伪和善,其实心狠手辣都想致对方于死地,减除一个竞争对手。窦家村几近荒僻,只要族长们议定不报官,这些自愿比斗,倘若不幸而死,那也悄悄掩埋了事,譬如老族长一事,就并未惊动过官差。
康少剑锋一引,横劈其双足,明涛跃起,环后刺一剑,康少垂头落地翻滚,持剑向上,迫得明涛无法落地,空中一翻,提气不足跌落下,险些跌撞到人群里,甚感失态!他又欲上前来攻,与康少相拼数十招。适才不过是康少投机取巧,听得盗帅所言,盗帅深知明涛剑法漏洞百出,便把这第一式破解法相告,但来不及多说。如今,康少节节败退,看得盗帅甚为焦急!忽然,他灵机一动,拍着燕林肩膀,大声说:“上庸下驷!”
众人不知他在说什么,康少会意,攻向窦明涛上庸穴,明涛回剑防守,康少才缓过气来。长胜长老瞪了盗帅一眼,燕林忙搪塞应道:“四下无话!”意在指点康少,攻对方下盘,因为明涛下盘见空,两腿立定不稳。康少会意,一时反占了上风。
盗帅又说:“话语声声慢!”意思是,可以边连续攻打对方下盘,放慢剑招,令其无所适才,进退两难。康少也懂得!
燕林又笑说:“慢中求进!”意为,以慢招攻他中盘,一举进击!果然,康少照做!窦明涛难以招架,中腹一缩,往后一仰,栽倒在地,康少上前,剑刃逼在他鼻脖间,明涛不得不服:“你赢了!”
张娴芳和着张艳等人,质问:“他们做弊!”
盗帅笑侃道:“我与燕林哥俩玩对接语。一来没说武功口诀,二来没教其用剑,三来没有出手,请问,哪里做弊?”长胜长老一时语塞:“这?这?”因为他二人所说的的确与武功招势无关,而且实实在在地对接尾字语。一时也摸不出把柄,只得说:“这局!窦明康胜!”
康少还剑入鞘,退将回来,笑谢盗帅、燕林。明涛愤愤爬起,拍整衣衫,很是不悦!张艳等人“哼“了一声,瞪着盗帅、燕林。而张娴芳则妩媚地怒视着燕林,意在质问:“还说喜欢我貌美?害得我丈夫这么狼狈?”燕林不好意思摇头一笑,见她脉脉晶莹的目光,又在散发着那种情怀挑逗,勾搭献媚。洁玲没好意瞪过去,凑拢着燕林,拽着他,依在他腋下。
“第三场,窦明敏对窦明次!”长直又上前宣到。
燕林觉得有些兴趣,瞅着窦明敏,只见他谦卑摆手说:“我弃权!我真地不会。”长直长老盯量他好一阵,最后说道:“那好吧!这一局,窦明次胜!”
接着,又斗了四、五场,看得叫人有些乏味,都是些花拳绣腿的功夫。燕林引不住,打了个哈欠。窦明涛一行在不悦中从后离了祖堂而去。周红霞和亚鹏也出去了,窦明敏相随。燕林也打算离去,康少看了时间,时近正午,看来要等到下午才能决战了,于是,叫小坑陈氏回屋做饭,和盗帅、燕林离了祖堂。不多久,长直长老宣议:“各人先回!下午再决议!”人才渐轰散了,扶着弱伤者,或扬长得意的
,蜂挤的人群散淡稀疏,伴随各住户炊烟枭枭的午饭香气。
周红霞一个人站在山坡上,徐徐春风,伴着暖媚日,她的思虑伴着忧愁,亚鹏屹在她不远的地方,眺望远去,道:“我们先回周村吧!”
“不可以。外公死得不明不白,我一定要查个清楚!”红霞凛冽地回应。
“既然如此,你还站在这里烦恼些什么呢?”身后,燕林缓缓地走了过来,与她并肩而立。
她有些感伤地把头靠在他肩膀,轻道:“借你肩膀用一下。”接着忧伤地叙述:“表哥以前对我很好,常带我和霞妹一起入茶花林里玩耍……”
“很多事会变!要权衡利益的前提下,有一些人变得很疯狂。”燕林道。
她不再说什么,暖风徐徐得意,吹得人好不舒心!
“表姐!”身后又来了一女子,正是窦明霞,道:“表姐,还是随我回去吧!一会就该吃饭了。”
红霞立定身子,眺望远方,没有言语。
窦明霞继续劝慰:“哥哥有时候过于偏激,我们不予他争夺便是了。”看着窦明霞那焦虑的神情,足见她们表姊三人从前是多么友好,温馨!可惜,往往很多时候,会离奇地变故,变得狰狞,可怖!人性,就像掩藏了一层层面纱,当你揭开得愈深,就愈加惶恐,和难以置信地面对眼前之人。
良久之后,周红霞挽起着明霞的手,惬笑道:“表妹,我没有生气,不与他争便是了。”双双戏笑着往回走,他那笑容是那般酸涩,那般的模糊,那般地伪饰得坚强!
周红霞劝说着亚鹏先回了周村,这边自行会料理,亚鹏叮她珍重,不妥则立刻回。起先,是长直、长胜两位长老托人去周村请来周红霞入围,奔丧是假,迁制窦明为属实。因为,两位长老一直认定窦明为不适合接任族长,接着老族长身前有遗言,对红霞甚是宠爱和倚重。但老族长过逝,老族长遗孀章氏偏袒力撑孙子窦明为,听其谗言胡话,才有比武一说。
红霞与明霞说说笑笑,哪知入了屋,窦明为很是不悦:“你们跑哪里去了?”狠狠瞪了周红霞一眼,连挖带讽:“别不自量力!没事就早点回,自己村里的事料理不好,倒跑来搅合别村事件。不是表哥我说你,你小时候多乖,长大了反而不安份起来。”
周红霞没理他,入屋看望外祖母,老祖母也是侧过头去,颇感生气!祖母一直重男轻女,偏爱着表哥。红霞俯身,轻问候:“外婆,注意身体!”罢了,又对服侍着的王妈叮咛:“外婆年事已高,王妈妈要多辛苦料理,“之间,递了些钱物予王妈,王妈推脱不过,连连点头。
周红霞出了房屋,正欲去寻燕林等人,却见窦明敏热肠忠厚,帮村民打理猪草,修建牛棚,甚至扛揪修路。红霞怔怔地看着他许久,想不到藏有这样一个出落不凡的年轻人,族长一位由他继任就好了。可惜,世上有两种人很难上位,一是没有野心,二是后台无人拥立,这两样都没有,成就了这样憨厚老实的一个人,倒也过得清闲自在!
窦明敏发现了周红霞,铲好黄土,修砌洼路后,迎上去说:“你在这里干嘛?吃饭没有?”
周红霞淡淡一笑:“还没有。你呢?中午不吃饭啦?”
窦明敏很热情地拉着她的手,毫不避嫌,道:“走啦!去我家啦!饭菜应该熟了。”周红霞本来就对他有好感,被他这样一拉,俏脸微红,内心炙辣地痒痒。
窦明敏的家很偏僻,在村子后面别人遗弃的破宅子城,杂草遍生,只是一路被他清理得很干净!他的家中很简陋,残院断墙,老青砖围建,黑瓦炊烟。庭院收拾得很干净!厨屋四周简置,一口水缸,角落柴堆,中央一个灶台,梁上乌漆抹黑的厚油渍,他一掀开灶窝,淡淡的热熟青菜芳新扑鼻,锅内的米饭粒粒饱满,充实。
他招呼着:“请坐呀!”搬来狭小的一张四方桌,几张矮凳子,他端了碗筷,轻落摆上桌。
周红霞淡然坐下,忽听得外间有人走动,奇怪?这里荒僻,怎会有人来?有两个人的脚步,一个轻疾,一个厚实女性。基于这种好奇,她从厨屋探出头去,果然,一个憨态和详的妇人,日间祖堂里的那个翩翩潇洒的长凤长老。不难猜出那妇人讶异打量她的表情,应该是窦明敏的母亲!只是长凤长老见她时,惊了一下,本来还与妇人默契并出的,霎时变得很局促不安,推手有礼道:“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向我们几位长老反映,我等一定会主持公道的。”说罢,如一阵轻烟,徐徐消失在瓦墟之中。
妇人进了屋,很客气地坐下,和蔼地夹些肉食给周红霞,道:“甭客气!当自己家一样。”
第10章比剑夺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