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清的周村,山棱影廓。依稀红瓦间,一席红灯纸帐,昏暗屋内隐约有人缠绵、私语。
而在此时,纱窗外也站有一人,神色清丽,标致唯美。月光一闪,看清是洁玲冰冷、凄美的容面,一对圆秀闪闪的目珠瞪大,透着愈深无尽的仇恨。
屋内二人已卧榻。听得燕林感慨说:“我觉得我这一身负有许多罪孽。如果有一天,我失踪,或者死去,千万不要记挂或者想起我。”
“你究竟有什么心事?”榻一侧的红霞精明地问。
“没有。我只是个登徒浪子,不值得相信。倘有一天离你而去,莫要过于伤悲。”燕林狡笑着说。
红霞猜不透他卖什么关子,背了身去,红眼眸中滚烫泪花,不再言语。
纱窗外,洁玲一纵跃,消失无影!
洁玲知燕林所言,是恐与张铁武师对战不幸会战死。那一夜,洁玲亲见并强忍所有悲痛,豁然变得清醒!她回到常收,依旧暂寓在老游林业局的阁楼。却见阳台上静立一人!
“你在这里等我?”洁玲媚笑上前,因那人正是张志。张志木然道:“等了你许久,你这是去了哪里?”
洁玲一侧身,佯装生气道:“你还来做什么?”
张志迎近,温软恳切道:“我想通了。无论再有谁阻止,我都愿和你在一起。”
“为了我,你可以舍弃一切?”洁玲溜着灵目,抛媚说。
“是的。”张志正声说,将洁玲揽起,这娇躯柔软得的确令无数英雄倾倒。
“如果是燕林呢?他又要我回他身边?”洁玲献媚说,她此刻恨透了燕林。
“他马上就要死了。”张志冷然不屑,又道:“你可知那张迪原是我父最喜爱弟子,也是张铁武功最高的弟子。父亲待他,甚至要比待我好得多!”
“你是说,你父亲会杀了他?”
“江湖比斗,以我张铁实力,就算杀了他,律法也奈何不得。”张志有些傲然,道:“上回他与周红霞联手使出‘天衣剑法’才幸免于难。那权仗我父有意相让。倘只需棍阵围剿周红霞,分化这二人,我父必能擒杀燕林。”
张志说的是实情。燕林当然知这一点,二人倘被分化,根本无力对战张铁群雄。而况,这回张铁师出有名,燕林理亏在先杀人弟子。
相拥于夜,张志闻得幽幽美妙的少女芬香,颔首沿着洁玲玉颊,亲吻她别致诱人耳垂。洁玲微微陶醉,豁又挣开。
“怎么啦?”
洁玲借着黑夜,背转身,佯捂鼻拭泪,咽噎道:“你父亲还是会阻止的。”
张志惶措冲前,从后再将她揽起,贪婪地摸索着,愈加狂烈,义振容辞道:“不!我不会再允许任何人阻止。谁也不行!”
洁玲呜咽逃窜开:“你上回也要离开我!我们怎么阻止你父亲?他那么顽固!”
张志静谧,忧忡忡。忽而几颗算盘子凭空打来,劲道迅猛!张志连连避开。那人落足于廊,竟是老游,挥着算盘强攻而来。张志与拼数招。洁玲知,许是刚才哭声惊了老游,她疾身挡在前来抢战张志,暗使眼色要他速离去。
老游嚷道:“好你个张铁贼人!我与你们素无瓜葛,竟然淫荡采花于我这地,好不放肆!”与张志临空对得一掌,张志跳落围墙逃去。
“妹子,没事吧?”老游上了阁栏,慰问。
“哦。没事!有劳了。”洁玲有礼。
“歇着吧!”老游愤愤离去,诮骂:“好个张铁贼人!”
张志一直没睡!整夜坐于屋中喝起闷酒。帘下窜进一影,洁玲姗姗而入,关切道:“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
张志明显醉了,待洁玲坐于桌畔,张志俯身倒在她怀中大哭呜呼:“他是我爹爹,怎么办?他武功那么高?呜呜……呜呜……”
洁玲温柔抚摸这个男人,听得他又哭诉:“知道吗?从小到大,很多事都不是我决定的,我都是被逼迫,在他的淫威之下屈从。我过得很不开心。没有多少事是我自己情愿的。知道吗?洁玲……”
洁玲静静聆听,掐准着时机。
“洁玲,我好想你!我一直在想着你,你知道吗?”张志边说着,边猥亵着亲昵起这绝美难忘怀的初情女子。
洁玲站起逃开,委屈道:“够了。你别这样,无名无份的。你不要让我恨自己!你不要让我觉得自己很贱,行吗?”边簌簌拭些眼泪,更也呜哭起来。
张志渐渐清醒了,更加强灌起酒,因为他自以为明白了洁玲所堪忧!
“我们一定要想个办法!”洁玲忽然说。
张志心头一怔,放下酒尊,急问:“有什么办法?”
“废了你爹爹的武功!”洁玲转身道:“那时,我们又可尽孝道,伺候他老人家。而且张铁门主之位也非你莫属。也不用再看任何人脸色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渐渐愠红了脸,很羞怯说:“你也可明媒正娶于我。”
张志豁然清醒,也站起身,道:“怎么废?”
“这是麻沸散。”洁玲于腰囊取出一小包药粉,说:“服用之后,整个经络会受到麻痹,如沸腾般难熬,过得半日,所有内力都会泄掉。倘使用内力震压,压除之后,内力也会全失。”
张志犹豫不决。
洁玲放置桌畔,道:“你自己决定?”捂着面孔,似咽噎、悲痛一般离去。
隔日黄昏,燕林刚到常收,忽听得街传绯言,各自神色诡异!到老游副食店里一打听,顿时愕然了。原来,张铁武师已在一时前,因病暴毙身亡!
燕林思躇片刻,顿觉不好!
果然,就见了张铁一干弟子摆了棍阵,拦在街口店外,死死围困。当中一弟子朗朗上前,喝道:“传闻飞鹰在此,有劳往张铁一行!”
燕林与老游双迎出来,道:“不知所谓何事?”
“我张铁逢了些变故。想与阁下有关,传二师兄令,截拿大幕飞鹰!”
“混帐!”老游不忿道:“无缘无故,凭什么拿人?你们张铁还讲不讲王法?”
“列棍阵!”那弟子一吼,数十名弟子并拥而上。
“且慢……”人群后一人飞奔踏步而来,却是海飞!
“燕兄,别来无恙?”
燕林徐徐道:“海飞兄,到底所谓何事?”
海飞四下一瞄,声色悲哀,道:“家师日前与你有约在战,不料晚时突然暴毙。经查,所中极毒!不料飞鹰兄弟又于此现身,实难逃干脱。”
“你这是何道理?难道我大幕飞鹰会是宵小鼠辈?做这等不耻行径?”燕林声厉俱下,凛凛道。
“你没有真凭实据,非要拿人,我二人势必与你等苦战。”老游义愤填膺。
海飞从容相劝道:“燕兄,还劳走一趟吧。你必须给些交待。”
“交待什么……”老游怒道。
很久,无人吱声。而气氛却格外紧张,各弟子拽紧着棍,列开屹立着极稳健。除燕林笑意不苟,淡而上前说:“也罢!去去也无妨。”想到事有蹊跷,得去张铁查寻些珠丝马迹。
“我陪你去。”老游玩世不恭,只与妻子方颖稍作交待。
湿泞的黄泥村路,到处掉落白纸裁成的暝钱。一些人披白麻布,哭丧着脸,列队有序,帮工忙活……堂屋灵堂,暗黄新刨制的棺木,张武师安详躺在那里。唇角乌紫,印堂呈黑……燕林摧敲,又查了几处脉迹,惊疑:“令师所中,分明是断肠散。”
海飞等人愕已,命人取来茶具,那人道:“师父傍晚有喝凉茶。想不到今晚,竟被人暗算。天杀的贼子,用这般下三滥的奇毒之物。”
燕林到灵前拜了几拜,很是虔诚!他和海飞说了张武师遇害时行踪,并列举周村亚鹏等人证。但海飞等人仍僵持,除非燕林查出凶手,不然,怎也脱不了这干系?
张志惊惶奔入别院,神魂未定。小屋内,早候有一人,万般沉寂。
“你骗我!”张志愤怒,慌忙在洁玲身上下四处摸索:“解药昵?父亲快死了。”
“没有解药的。我刚刚才发现,那包原来是断肠散,放在燕林的库房里,只怪我大意。”洁玲狡辩带着欺骗地说,并推开张志慌乱迎来的手。
“父亲要死了。刚才吐了好多一些血。”张志愕然,有些清醒,但又模糊,近乎疯了样的无助,栽倒在案桌边的凉地上,乱发粘着虚汗,显得那样的懦弱与无助!
洁玲蹲下美曼的身子,伸手去拨开,抚弄他的脸,轻吟说:“别这样。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呜……”张志扑在她深幽的膝踝之间,嚎啕不已:“是我害死了父亲。我杀了自己的父亲!我是一个禽兽,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洁玲温驯地抚着他因为哭嚎而抖的背脊骨。拥抱使得一个被现实逼迫得神经质了的青年舒缓过来,渐渐地苏醒了。
“这不能怪你!命里注定。如果我懂得用药,在找到这包毒粉时,可以检测出它其实是致人毙命的断肠散。就不会出这么在的差错了。都怪我……都怪我……”洁玲假惺惺,而又看似深深悔疚自责地捶打自己。
“不要这样……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能再失去你!”张志拽止她的手,喝止道。
“嘤……”洁玲挤出些眼泪,埋头在他肩侧,宽慰说:“我一定不会再离开你。”
许久后,二人拥着冷清下来。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没有人知道是我们做的。你可以顺理应当地继任张铁所有一切,做你理想中的事。”洁玲这样引导说。张志显然动容了,冷静中透着成熟与自私,内心的悔疚也渐渐平复得没有。
听得前厅燕林与海飞等人争执,直到发生些许冲突。”现在怎么办?”张志忙问洁玲,那一刻,他所依赖和能相信的就只有洁玲,几乎是像一个孩子一样,任由着她的召唤与摆布。因为爱,一种强烈的爱,一种埋藏多年的爱,如今被得以挖掘,得以充分的肯定与获得,快慰中也像寻到了自己的母亲,像一团温软的纸包裹,如个强褓还在娘胎里的温馨!
洁玲樱桃小口俯在他耳边,一阵轻语:“你出去,只管放了他们走。”再用晶莹的眸珠对视着张志,点头许意。
“放了他们!”厅门后,张志缓缓地走了出来,神情庄严而且威凛,诚如他的父亲往时教训子弟一般。
弟子们愕然!海飞一擎手,才齐收了棍阵。
“张志兄,此事非我所能料。我定然会竭能力助你们缉兄。然实情确实与我无关,望张志兄明查谨鉴!”燕林施礼迎向张志。
张志没有抬头,甚至刻意回避目光,只摆手示意道:“我知道。二位尽管离去。”
燕林片刻思躇,拱手道:“多谢!”便和老游出了张铁。
海飞疑问张志,而张志只坐于桌前,沏杯热茶,悠然端着饮,岔话道:“二师兄,你认为我们张铁门,现在由谁说了算呀?”
“师弟乃师父嫡系。门主之位当仁不让。”海飞正色凛凛答道。
“那就好。”张志喝完茶,搁了茶杯,拂袖而去。海飞神色现出一丝焦虑。
晚饭,燕林与老游胡扯些话题,多是张铁一伙霸道的强人!燕林感慨:“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尤其张志,我本来不与他很熟,后来又有了些交情,但这一回又似乎不同。他像变了一个人,而且对我也冷淡了许多。”
老游浅然一笑,又说:“对了,洁玲也在常收。昨夜还寓在我阁楼货仓边。还有,张志找过她。我还和张志斗了几招。”
燕林先一怔,却想:张志原先就和洁玲有恋情,可能甚有些瓜葛。当下也无多想,其次主要还信任洁玲,不曾想她会与张志勾结害命张武师。原是想,张武师固执,霸道,兴许得罪什么卑劣的江湖人物,又或张铁门内讧有人出阴招了。
洁玲恰于此时回来,游妻迎着而入,又招呼入坐递了碗筷。燕林关怀道:“没事吧?吃些晚饭罢。”
席毕,游妻麻利涮洗碗具,出到外间店忙碌。老游也识趣奔出了。
“一起回刘才吧?”洁玲脉脉含情专注地说着,明眸里绽着光,闪烁着绚丽与神奇。
燕林喝了一口热茶,片刻,点头应允:“嗯。淘淘呢?”
“交在隔壁红叔家里,未知出来这几日怎样了?”洁玲秀气立起,理正衣襟。
燕林的个性其实极散漫!他对淘淘和洁玲其实极富有情感,分离了些日也很不舍。一种很繁杂的情绪萦绕,估摸不准。糊里糊涂随着洁玲回了刘才。公车弛聘,很容易倦了靠着椅背睡了。洁玲纤手温柔摸着他英俊的脸,车子的晃动,俊脸摇摆,很顺然地倒在洁玲的肩。那温软的玉手,滑酥陶醉,顺势俊脸滑倒在洁玲幽秘膝踝间,舒坦沉睡去。温和的手,顺抚俊脸温暖的脖,那绝美倾倒的玉人的脸伴着柔顺唯美的黑发,磕碰在了俊脸侧,埋头醉乎也睡。然而,洁玲灵秀的眸子,是因鼻子在这男人身上嗅出了本来没有的其她味道,灵眸怒恨着睁得老大,幽美之中,令人惶恐!
燕林怎也想不到,此番地回来,竟险些丧了命?洁玲的确扭曲了,她骨子里的倔强与高傲,其实容不了背叛,尤其是她所深爱着并且从不愿割舍,甚至分出些许,她自私的,恶毒的,想过要毁灭!
第23章张铁惊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