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冷雪当然不会喝多,只在大家都举杯的时候,象征性地喝了一点,捱到家宴结束,才和众人一起离开。回到府里,想着云岚一定是睡了,皇甫冷雪便悄悄地进了水仙居,不料里面却黑着灯没有一个人。暖儿跟着皇甫冷雪一起去宫中,自然也不知道情况,来到碎锦池,才看见华良正坐在帷帐边打盹。
“华良,侍子呢?”
“啊?”华良睁开眼,一下子蹦了起来,
“侍子?侍子在里面沐浴!”
“胡说什么,这都什么时辰了,侍子还在沐浴?”
皇甫冷雪瞧瞧里面,确实点着一盏灯,便轻声道:“云岚,你在里面么?”喊了几声没有回应,皇甫冷雪掀起帷帐走了进去,只见云岚伏在池边铺着厚厚的毯子上睡着了。他的身上盖着擦身子的浴巾,头发还湿漉漉的搭在一边。
“云岚?云岚?你怎么在这睡着了?”她摇了他几下,他这才睁开眼。
“你回来了?”
“快起来,小心着凉了。”皇甫冷雪扶起他,给他拿来了衣服。
“我等秀心讨香粉来,谁知却睡着了。”
“什么香粉?”
“向苏小郎讨的香粉。”
“你什么时候也喜欢他的东西了,不要学他!”
云岚似是幽怨地瞟了她一眼,“原来你不喜欢,那我叫他们还给他去。”
穿好衣服走出来,皇甫冷雪见只有华良在外面,便道:“叫秀心把那香粉还回去。”
华良却嗫嚅道:“回公主,我,我没找到秀心。”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你们都去园子里找找!”
暖儿见状忙叫了几个人上园子里各处去找,皇甫冷雪喝了酒,不知怎的有些头疼,便和云岚先歇下了。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皇甫冷雪刚刚睡熟,听见暖儿在门外道:“启禀公主,秀心找到了。”
暖儿声音有些不对,皇甫冷雪朦胧中也没有发觉。
“找到了就好……天晚了,都去睡吧!”
“公主,秀心他……”
“他怎么了?”
皇甫冷雪翻了个身,迷糊中琢磨着明天要让暖儿训斥他一顿,这么晚了让大家乱找。
“他死了!”
春来湖边站着十几个侍卫,手里举着火把,把四周照的通明。云岚扶着皇甫冷雪的手,快步走了过来。走到近前时,皇甫冷雪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秀心的尸体已经被拖了上来放在一旁,上面盖了席子。
皇甫冷雪强自镇定道:“怎么回事?”
华良已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暖儿回道:“回公主,我们在湖边发现了他,他头朝下栽在湖里,淹死了。”
“打开,打开看看。”
“公主,还是别看了吧,淹死都吓人的很。”
皇甫冷雪暗暗捏紧了云岚的手。
“打开!”
暖儿上去将席子掀开,露出了秀心的脑袋。他的脸都已经泡的发白而肿胀起来,两只眼睛瞪的很大,眼珠子都鼓了出来,嘴也使劲大张着,像是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吸进一口气。
皇甫冷雪只觉得一阵抽搐,一口气没缓上来便晕了过去。
“公主,公主!好些了么?”
皇甫冷雪再睁开眼,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云岚坐在一旁,轻轻握着她的手。
“醒过来了?”
皇甫冷雪不答话,回想着晕倒前看到的秀心的尸体,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秀心……”
“已被衙役带走了。”
“衙役?这件事惊动知府了?”
“是先惊动的皇上。你晕倒不能上朝,皇上派太医来看,事情瞒不住便报告了知府。”
“那知府怎么说?”
“还未验完尸,但府衙的上官捕头只瞧了一眼便说这不是意外。”
公主府上的事,知府自然不敢怠慢,下午便有了仵作验尸的消息,皇甫冷雪亲自去了一趟府衙,想听听知府怎么说。
“启禀公主,据验尸情况来看,此人死于昨夜酉时左右,系被人将头强按进水里窒息而死。”
“什么!”
仵作走上前来,向皇甫冷雪行了个礼。
“回公主,尸首头部有淤痕,但身体各处并没有被水浸泡,可见是有人抓住他的头把他按在水里,因此窒息而死。”
仵作说着便模仿杀人者的动作,皇甫冷雪想起秀心泡的发肿的脸,身上寒意更甚。
“是什么人,下这样的狠手!”
知府道:“此案卑职一定尽快彻查,如今须到公主府上对下人问话,看看此人是否有什么仇家。”
皇甫冷雪点点头:“一定要仔细查,一个人都不能放过!”
回到府上,云岚见皇甫冷雪神色不好,便劝她躺一会。
“府里出了这样的事,叫我怎么睡的着?”
“不必担心,既已交给知府,不久就会有结果的。”
“秀心那孩子挺好的,怎么会忽然……”
皇甫冷雪想到秀心还未成年,有时行为举止像个孩子,院里没有别的人,华良也对他忍让,本来是挺好的,没想到就这样被人给害了。
“都怪我,要是我早点回来,说不定就不会出事了,都怪我……”
皇甫冷雪想到他死的惨状,忍不住流下眼泪来,云岚忙伸手给她擦去。
“该是怪我,我若不叫他去讨香粉,他也不会出事了……”
皇甫冷雪抹了一把眼泪,忽然抬起头道:“对了,你叫他去讨香粉!”
“是啊,他若是没去就好了……”
皇甫冷雪忙打断他,拉起他的手道:“走,去苏行乐那里看看!”
苏行乐虽然知道了这事,却仍在自己的楼中没出门,下人也都规规矩矩地守在院里。皇甫冷雪脸色阴沉地带着人进来,苏行乐从容地行了礼请她坐下。
“我问你,昨天夜里院里谁当值?”
一个小厮走上前来,“是奴才当值。”
“你可看见秀心来讨香粉?”
“回公主,奴才一直在院里,并没有看见秀心,倒是天将黑时华良过来找过秀心,但秀心确实没有来过。”
“华良,有这事么?”
华良还未开口,云岚道:“是我见秀心迟迟未回,叫华良去找的。”
“那你们小郎昨天可曾出去过?”
“回公主,晚饭后曾出去过。”
“那是什么时辰?”
“大概,大概酉时上下。”
想到仵作说的秀心的死亡时间,还有云岚说的秀心不见的时间都是酉时,皇甫冷雪不禁皱起了眉头。
“可有人陪着?”
“回,回公主,是奴才陪着。”一个瘦小的小厮上前来跪下,哆嗦着道。
“你们小郎去了哪里?”
“春,春来湖!”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忍不住都瞟向苏行乐。春来湖正是发现秀心尸体的地方,而他去的时间又刚好吻合,最重要的是,云岚此时得宠,苏行乐怀恨在心,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你一直跟着小郎么?”
“是,奴才一直都跟着小郎,并没有去别处!”那小厮说着就发起抖来,“回来之后呢?”
“回来,回来……小郎转了一圈,回来就歇下了!”
那小厮说的恳切,皇甫冷雪也没办法再问,没有证据不能就这样把罪名扣在苏行乐头上,虽然他很有作案动机。不料云岚却淡淡道:“哦?苏小郎歇的那么早?”
众人本来都已放下的疑惑一下又被提了起来,对啊,苏行乐为什么睡的那么早?
苏行乐瞪了云岚一眼,缓缓道:“行乐这些日子一直都睡的早。”
本来这事他院子里的小厮都可以为他作证,华良昨天来了也是知道的,但小厮们对他心存怨恨,没人愿意为他站出来,甚至有人心里希望这事真是他做的,看公主会怎么处置他。
这时府衙的上官捕头进来请安,说要带月下楼的下人们下去问话,皇甫冷雪便叫下人们都下去了,正巧柳白听了消息赶过来,皇甫冷雪忙叫他坐下,跟他讲事情的前后始末。三个人说着话,把苏行乐晾在了一边。
“公主,可有眉目了么?”
皇甫冷雪就把昨天秀心来讨香粉的事说了,言下之意把嫌疑指向了苏行乐。不料柳白瞧了瞧众人,却道:“公主,据我说知,苏小郎最近一直睡的很早,我看这事是否还得慢慢调查?”
皇甫冷雪瞟了苏行乐一眼没做声,苏行乐坐在那却气定神闲,看不出一点慌乱的样子。
过了没多久,上官捕头带了一个小厮进来,就是刚才说昨天当值的那一个。
“回公主,奴才刚刚盘问过,那秀心曾借过这人的银子。”
那小厮忙跪下磕头,一边说:“回,回公主,他借过是借过,但前几天他已经还了啊,奴才怎么会杀了他!奴才冤枉啊!”
“他借了你多少钱?”
“五,五十两……这可是我所有的积蓄啊,他说他家里人生了病,我才借给了他,可是直催了好几个月他才还上。”
“暖儿,秀心一个月的月钱多少?”
“回公主,是二两。”
“二两?这么少,怎么还的起五十两……上官捕头,是不是从这银子上面再查一查。”
“是,卑职这就去查问。”
没等上官捕头起身,暖儿道:“公主,不用查了,那银子是我借他的。我借了他一百两叫他还债,剩下的给家人看病。”
“什么?”
“奴婢也是看他困难。他家里有两个病人,自己那些银子也顾不过来,一时心软借给了他,没想到……”
暖儿说着叹了口气,皇甫冷雪等人也是叹了口气,那银子已经还了,暖儿不至于因为一百两银子把他杀了。
这时,上官捕头瞧了瞧众人,对皇甫冷雪道:“公主,卑职在秀心身上闻到一阵奇异的香气,想来下人是不能随意涂抹香粉的,因此奴才取了一片来请公主查验。”
上官捕头呈上一块四方布,看样子是从秀心身上裁下来的,皇甫冷雪一闻,那奇异的香味与府中上下女子用的都不相同,但众人却都再熟悉不过。
她皱起眉头望向苏行乐,“这香粉,府上只有一个人用。”
众人都明白了皇甫冷雪的意思,望向苏行乐,苏行乐却淡淡道:“我没有杀他。”
皇甫冷雪愣了愣,本以为他会激烈辩解,没想到他这么淡定这好像不太符合他的一贯作风,难道他突然转性了?还是其实是在掩饰?
上官捕头犹豫了一会儿对皇甫冷雪道:“公主,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卑职需要把这位苏小郎暂时收押审讯。”
第9章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