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语此时已是皇甫冷雪丫鬟的角色,只能站在后面,皇甫冷雪环顾左右,大堂中心是一个大圆台,圆台的四周都摆了桌椅,大约有二十多人入座。方才第一个进场的布衣女子坐在皇甫冷雪右手边隔四五张桌子处,此刻正在低头饮茶。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严肃,便低声道:“怪不得你要打扮成这样,是不是怕别人认出你?”
秦青语也压低声音,“主要是想借用公主你的名头,这些人就算再厉害,在国都这地方,也少不得给你公主几分面子,我做事岂不方便的多。”
“好啊,原来你是利用我!”
秦青语哼了一声,“你欠我一个男人,难道是想赖账?”
“这么费尽心思来救一个人,他跟你什么关系?”
“现在别问,救出人来我便告诉你。”
皇甫冷雪只好闭了嘴。
又过了片刻,场中所有的座位都已坐满,方才那个主事走上了圆台,背对着皇甫冷雪这边。
“这什么意思,弄了个圆台,只能看见背?”
话音未落,只见那圆台已缓缓转动了起来,装置竟然这么高级,让皇甫冷雪很是惊奇。
圆台一边转动着,主事也开口道:“今日五月十二,春色楼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各位贵客能来到,小可不甚荣幸。下面请八位公子展演才艺,供在座赏玩。”
主事说完这些话,圆台刚好转了一圈,使得每一位来客都能瞧见他的脸。说罢开场白,主事下台回到屏风处,皇甫冷雪左右瞟着,不知表演的公子将从哪里过来,那圆台之上却忽然缓缓升起一个人来。
原来这圆台是有机关的,就好像现代表演的舞台一样,皇甫冷雪忍不住又赞了古代的“高科技”。
此时出现的公子身材修长,穿一身月白长衫,手持一根玉色长笛。只见他缓缓走到圆台边,闭上双眼,举起玉笛吹奏起来,曲声一起,那圆台也随之转动,场中悄无声息,众人都屏息听着这笛声。
皇甫冷雪没听过这曲子,只觉得声音悠扬而清冽,与云岚平时吹奏的清脆婉转不太一样。
圆台转过一圈,笛声也停了下来,忽听得一声琴弦拨动,圆台中央一人一琴出现在眼前。这一位公子发髻高盘,手起弦动,把刚才玉笛所奏的一段重复了一遍,弹到小节处,台上二人相视一笑,接着合奏高潮部分。琴声低啭,笛声高扬,琴笛和鸣,宛如天籁。
一曲终了,场中响起掌声,二人行礼道谢后走到圆台中央,又慢慢降了下去。
众人盯着圆台,等第三个公子上来,谁知忽然从屋顶撒下一顶大帷帐来,将圆台遮住,场中不禁响起些窃窃私语声,只见那帷帐中又出现一桌一人,隔着帷帐只瞧见那人在动,却看不清究竟在做什么。
所幸今天来的人都还算有耐性,等了大约一刻钟,那帷帐被慢慢地拉起,现出中间的人来。那公子身形清瘦,五官长得也清丽,正微笑着招呼下面的小厮。原来他是在泡茶,中间的桌上摆着茶具,茶已沏好,分装在桌上的二十多只茶杯里,几个小厮连忙上来分端给各人。
只听旁边的一个女子嘀咕道:“不过泡个茶,能是多么了不得的东西,还用帷帐遮住不让看!”
皇甫冷雪笑笑,端起茶杯品茶,只觉香气扑鼻,入口清幽润泽,论起来茶她是不大懂的,但这公主做久了,好东西肯定见过不少,这茶入口,只觉得自己府中的茶没一个比得上,皇上宴会上的也就勉强能与它相比。
“这是什么茶?”
不远处已有人先问了出来,那公子向发问的行了一礼,笑道:“恕贱妾不能奉告。”
那女子又问道:“你用帷帐遮住了不让看,难道泡茶的功夫也是秘密?”
“正是。”
“好,好!茶好,人也好!”
那公子笑着向夸奖他的女子再行一礼,这才走回去,缓缓降下。
接着也升上来一人一桌,桌上摆着的是文房四宝,这公子相貌要比前面三人都俊俏,底下众人也来了兴趣。但他一上来便四下瞧,像在找什么人,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停在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身上,公子朝她微微一笑,那女子也还以微笑,看样子两人像是早就认识一样。
公子提笔着墨在纸上画起来,圆台高于众人,也瞧不到他在画什么,但看他刚才举动,八成已是名花有主,底下宾客也都不去在意了。不久画成,小厮上去将画取下,在公子的示意下,径直送给那位女子。皇甫冷雪离的远,还是看不清画上是什么,却听女子邻桌的人赞道:“画的很像,风姿尤佳,真是一手好丹青!”
听她的语气,画上画的可能便是那女子。女子微笑将画收起,邻桌的人又道:“姑娘有这样的公子垂青,真令人羡慕!”
“多谢这位姐姐夸赞,今日佳人众多,必会有一位属于姐姐。”
听这对话,画画的公子已经肯定是这女子的人了,众人多少有些惋叹,又去瞧台上。
这次出来的竟是一个手持长剑,一身劲装的公子,众人都是眼前一亮,谁知那公子却似有不悦之色,站在当中也不行礼,更不看台下众人。
屏风那里,小厮抬来一面大鼓,主事的中年男子亲自擂鼓,只听得鼓声响起,台上的公子挥剑起舞。随着鼓声越打越急,那寒光闪闪的剑也舞得银光一片,叫人看的眼花缭乱。鼓声打至高潮猛然停下,只见长剑忽的飞起来,公子跟着纵身跃起,在空中将剑身一踢,长剑掉头直插向圆台,“砰”地一声钉入了台面里,公子随即在剑旁落下。
众人看得呆了,片刻后才响起掌声,那男子却已回到台中,降了下去。皇甫冷雪也跟着鼓掌,秦青语却在后面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觉得不好么?”
“不过舞个剑,谁不会似的?”
“你是女子,又会武功,自然觉得没什么。像我就不会,方言总管,你会么?”
“奴才……”想起方才和公主的约定,方言不改忙改了口,“我,我也不会。”
“我觉得他舞的不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样子好像不太高兴。”
“被人逼着卖身,换成你,你会高兴?”
皇甫冷雪“啊”了一声,“我忘了,他们都是——不过他既然会武功,又怎么会肯卖身?”
“春色楼每年为找这样八个公子可谓费尽心机,手段那可多得很。”
正说着,那机关又上来了,但这次上来的却是一只青花大深盘,接着又有两个小厮抱了两卷宣纸上来,在那大盘左右铺开,直铺满了整个圆台。底下的人看不见盘中有什么,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上来,开始有宾客不耐烦起来,有人转头去看主事之人,主事之人却只笑着不语。
皇甫冷雪正要跟秦青语说话,一转头却看见顾长平回来了。
“回公主,人已都带来了,就在巷口。”
“办的好,一会——”
话未说完,只听楼上有人轻呼:“看上面!”
众人皆抬头看去,只见楼顶的大梁上垂下一根白绸,底下吊着一个人。这人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手中拿着一支巨大的黑色毛笔,足有一人高,众人一见恍然明白,他是要以这巨笔在圆台上的宣纸上写字,那大盘中定是墨水。
只见那公子随着白绸下降缓缓落下,白绸牵着他的身子慢慢旋转起来,到圆台上空时他伸出巨笔沾墨,下笔而书,那巨笔在他手里如同寻常毛笔一般灵活,一会便书满了宣纸。接着他便将那巨笔往大盘中央一竖,那巨笔登时稳稳地立住,见此情景,底下立刻有人大喝道:“好!”
接着叫好声不断,那公子旋转着落在台边,双臂伸展将宣纸提了起来。皇甫冷雪向上看去,原来楼顶房梁之上还有一个人,那人控制着白绸,此刻又将那公子缓缓提了上去。
随着他身子一面上升一面旋转,宣纸慢慢显露,众人也都看清了上面的字迹,秦青语念道:“此处一时春色无边,人间五月芳菲落尽。”
皇甫冷雪接着道:“你上下联念反了,应该是:人间五月芳菲落尽,此处一时春色无边!”
秦青语闷哼了一声,咕哝道:“写得不赖。”
只见那字个个硕大无比,又苍劲有力,众人早已鼓起掌来,对面一个书卷气的女子站起身来,大声道:“公子,我要买你这幅墨宝!”
不说还好,又有几个人站起身来,争着要买这幅对联,那公子升到上面瞧不见了,这几人却已把价格抬到了一千两。
主事见状忙走上台向众人赔笑道:“各位小姐夫人,且稍安勿燥,花魁选过之后自有时间竞买,请先观看表演。”
这公子如此独出心裁,让场下很多人兴奋起来,大堂中一时议论纷纷。不多时圆台中央又升起,一个身着胭脂色长袍的公子伏在当中,琴声响起,那公子亦缓缓舞动起来,长袖飘舞身影绰约,皇甫冷雪恍惚觉得似乎是一个女子在舞蹈。那公子长得也极是妖媚,一双勾人的丹凤眼,眼波四下乱飞,看得场中好些女子眼睛都直了。
一曲终了,只见台上那公子忽然解开了长袍的丝带,光滑的长袍便顺着他雪白的脊背滑到了腰间,接着又舞了一圈,这才又慢慢地伏了下来。这忽然露肉的表演看得场中人呼吸为之一滞,一双双色眯眯的眼睛盯住了他。皇甫冷雪也忍不住有些心动,尽管心里早已属意云岚,却难免也为这美色所吸引,须知妖冶的东西最是能蛊惑人心。
却听得身后有人重重地呸了一声,皇甫冷雪这才回过神来,回头一看,站在后面的方言不改竟面色微怒,皇甫冷雪顿时尴尬起来。
“咳,秦青语,这个不会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吧?”
“他如果是,我立刻就撞死在这里!”
皇甫冷雪嗤笑,“装什么正人君子,你还不是偷看过……”
“偷看是偷看,却不屑于看这样勾人的狐媚子。”
第17章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