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回到遥忆阁没几天,灭心就和鲛王一起过来了,郁寒这才想起,自己答应了灭心给她做一款香。
几人闲聊了一会,听到墨风为了保护郁寒易容成数个人的时候灭心差点笑得背过气去,连道墨风狡猾。
“被发现还怎么保护你们?”北冥凉看着两个丫头的傻样子,为墨风辩了一句,末了又补充道,“而且墨风要是能被两个傻子发现,这辈子也白活了。”
“好,我傻,你跟墨风过去吧,让他给你生孩子。”灭心背过身去,佯装气恼。
墨风:“……(你TM别是个傻子吧……)”
北冥凉急忙凑到灭心面前不停地说好话,灭心却看也不看他,最终北冥凉强行扳起了灭心的脸,入目的是一张如花的笑靥:“好啊,敢骗为夫。”
灭心跑到郁寒身后藏了起来,脸上的笑却是藏也藏不住。
闹了一会,灭心终于记起了来遥忆阁的目的。
灭心把那装有聚灵珠的百纳囊给了郁寒,面上有些羞涩:“姐和凉想要个孩子,但是怀着孩子四处游玩又不方便,所以你能不能做一款可以养鲛蛋的香……”
北冥凉在一旁轻轻笑着,看向灭心的目光中尽是宠溺。
“好啊,那便做一款念泉少吧。”郁寒笔走龙蛇,写了一张花笺给灭心。
“念泉少……这个名字好!”北冥凉朗声道。
郁寒跟着笑了笑,拿出两枚银针和两个指肚大小的琉璃瓶:“念泉少需要你们夫妻的精血,待育成鲛蛋时,我自会请二位过来。”
北冥凉点头,率先拿过银针和琉璃瓶取了几滴眉心血,灭心也毫不含糊地拿起了琉璃瓶。
收好二人的精血,郁寒便让墨风把他们送了出去,自己拿着聚灵珠去给莳花们增长灵气了。
(二)
郁寒先是切了几片薄如蝉翼的冰淬放入碗中,之后又从金阑树的树干中取了一杯金黄的树液浇在了碗中冰淬上。
墨风一边捣着被冰封的荷叶,一边看着白凤和重明在旁边挑捡着入海藤:“这念泉少你打算怎么做?”
“在念蹁跹的基础上加入海藤、水莲、以及减兰樨花,之后引灭心和北冥凉的精血相融合并放入念泉少中滋养,不出十日就能生成鲛蛋。”郁寒从减兰樨花上剪了一片花瓣,和冰淬一同捣了起来。
“那念翩跹都需要什么?”墨风把挑捡好的入海藤放入炖盅,用火漆封口蒸煮起来。
“冰淬、桃花、芣苢、老蝶蝶翅。”
“园中开了几支早桃,可要?”
“好容易开了几枝,你倒不知怜惜。”郁寒嗔道,“用橱中那一匣干花。”
墨风反问道:“干花灵气够吗?”
郁寒把半匣干花倒进炖盅,加了青腰茶汤:“不够便,无非是多等几日。”
看到青腰茶汤,墨风便不再多言了,毕竟青腰茶与桃花算是同源同根。
又把芣苢拧出了汁液,郁寒便找了个玉盆出来,把冰淬和各色花汁一股脑地倒了进去。墨风在一旁用真气牵引着灭心的精血,和由重明牵引着的北冥凉的精血慢慢融合着,最终融成一颗猩红的珠子落入那一盆液体中。
郁寒满意地点点头,在液体上覆满了老蝶蝶翅,之后将念泉少锁进了橱中。
(三)
第二日,郁寒三人刚刚把一百盆莳花搬到院中吸收日光,凤西楼就乘着一顶白色软轿来了。
进了遥忆阁,他也不急着问,而是小口小口的品完了一杯茶。
“王爷到此,不是为了喝杯茶吧。”郁寒正正头上的玉冠,气定神闲地浇起了一盆黑色曼陀罗。
“当然不是茶的事,而是姑母身上的伤。凤家人身体生来禀异,伤口很快就能好。但姑母的伤口只是堪堪止住血,无法进一步愈合,所以,请姑娘给个说法。”凤西楼强压怒火道。
“别叫姑娘,今天我是男装。”郁寒惋惜地端起一盆已经枯萎的黑色夕颜,轻描淡写地回应道。
凤西楼眸色渐渐冰冷起来:“请给本王一个说法。”
“愿以琴矣,祀我伊人
自此别兮,夜夜枕凉
惟乐能感,萋萋乱碧
吟风听月,当泣八荒
听雨独眠,卿兀当前
花辞树矣,月丹为殇……”郁寒轻轻吟唱起来,唱得十分哀婉,引人泪下。
“这是……”听到郁寒空灵的歌声,凤西楼突然愣住了,缓了许久才道了一句告辞。
“王爷走好。”郁寒瞄了凤西楼一眼,继续浇着下一盆花,“另外,凤幽的伤口只要敷上寒冰拔毒就可以愈合,无需用药。”
(四)
“姑母,祀伊是不是我们祖上留下来的琴?”凤西楼小心翼翼地把碎冰敷在了幽客的伤口上。
幽客被冰刺激到,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身体开始瑟瑟发抖。
“您忍一下,这毒只有用寒冰才能拔出。”凤西楼为幽客掖好被子,又往炭盆中添了几块银丝炭。
“好……我忍一下……”幽客颤抖着乌紫的嘴唇道,“对……我体内有白中客的毒……怎么办……侄儿……”
“恕小侄无能,对白中客只可延缓,不可根除。”凤西楼接过侍女手中的药,一勺一勺喂起了幽客。
“也罢……你说的祀伊,现在在遥忆阁手里……别去……”幽客眼角滑下一颗泪珠。
“为何?祀伊不是只能在长老手中吗?若无长老,也是要在大巫手中啊。”凤西楼咬牙道,“莫非是他们抢走了祀伊?”
“他们若想抢,我还有这条命在吗?”幽客苦笑起来,笑得眼中都盛满了泪水,“是大巫给他们的。”
“凤家已经散了……这祀伊给出去也罢……你别去拼命,凤家只能靠你了……”幽客轻拍着凤西楼的手,劝道。
“小侄全听姑母的。”凤西楼起身望向窗外,在地上投下了一道颀长瘦弱的身影。
“现在凤家余下的人在云缕寨中,我的胞兄……在绵水摆渡。”幽客眼神逐渐空洞起来,“若有机会,把他们接回来吧,我们凤家已经够惨了……”
“您放心,这皇位早晚有一天会是小侄的。”凤西楼噙笑看着折扇上的水墨江山,“好好休息,小侄先走了。”
(五)
亥时,三人齐聚落絮楼露台,把剩下的莳花集中放在一起,开始了输灵。
郁寒从百纳囊中倒出聚灵珠,用真气牵引到了花的正上方。
墨风和冥宸很有默契地推掌,用真气把聚灵珠中的灵力导出。
聚灵珠散发出了柔和的光晕,把露台照得亮如白昼,不时有一点白光自聚灵珠中飘出。星星点点的白光很快就聚集成一团,被真气一击便四散开来,落在一盆盆莳花上,有的飘出露台,落在了园中的草木上。
夜风带起了三人的发丝和衣袂,远远看去,竟如披着月华的仙人般遗世独立,不为红尘所染。
吸收了大量灵力后,莳花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虽看不出来,却是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
墨风凝视着露台下方,桃花眼中映着丝丝缕缕的绿光。
另外两人疑惑地对视一眼,也走到露台边向下看去。
园中草木刚刚接受了灵力,一时间百花齐放,绿意盎然,草木之灵萦绕四方,美得无法用言语表达。
“好漂亮!”郁寒捧着脸,像个小女孩一样尖叫起来。
冥宸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支笔,展开一幅长长的卷轴就画了起来。
墨风和郁寒一起拨弄着祀伊的琴弦,即兴创出了一首琴乐。
“清爽幽雅,暗藏生机,此曲,便名‘木灵’吧。”冥宸难得一见地笑了起来,在画卷上提了字。
三人没有料到,此夜乘兴而作的画和琴曲并不是俗物,在日后还派上了大用场。
(六)
清闲了几日,念泉少中的精血变成了一颗孩童拳头大的半透明的蛋,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有两条小鲛人,一条蓝尾,一条紫尾。
郁寒和墨风均是第一次见到鲛蛋,用手指戳来戳去笑个不停。
冥宸无奈地走上前移开了念泉少:“此时鲛蛋还脆弱,尤其是这种不在母体内的。”
郁寒哦了一声,百无聊赖地捏了一颗糯米团子塞进口中:“取蓍草来,我给这夜寒算上一卦。”
墨风很老实地取了蓍草给郁寒,一边吃糯米团子一边看她推演。
“我銕口直断,千机自在指间。”郁寒咽下团子,开始了推演。
冥宸也偷偷凑了过去,看着蓍草在自己妹妹的指缝间游走不停,渐渐出现一爻、二爻、直至六爻。
“如何?”二人一同问道。
郁寒摇摇头,抿了一口茶水:“大凶。气数只余三个月。”
“气数尽后?”
“江山易主,百里为凤。”
“可有转机?”
“遥忆阁出手,可保五十载。五十载过,再无它法。”
“除此法?”
“无。”
“助否?”
“开门。”郁寒看着面前愣住的两人冷笑道,“就你们两个,还想从姑奶奶这套话。”
(七)
“快,让姐看看宝宝。”灭心一个箭步窜到郁寒面前,目光四处打量。
“急什么,跑不了。”郁寒挥手让碧草侍女端出玉盆,轻轻拨开了念泉少表面的老蝶蝶翅。
“呀……”灭心轻呼一声,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北冥凉,“凉,你快看,他们一条蓝尾一条紫尾呢。”
北冥凉含笑看了看,眼中满是慈爱:“蓝尾像我,紫尾像你,只是还辨不出是儿是女。”
“一儿一女才好呢。”灭心脸上带着孩子气的傻笑,“儿子像你,女儿像我。”
北冥凉拥灭心入怀,在她耳边轻声道:“等他们能化成人形了,就带回南海给朗看看,如何?”
灭心点头,白嫩的脸上浮现两朵红晕。
“咳……”冥宸对正你侬我侬的两人轻咳一声,又把目光投回手中的书上。
灭心挣脱北冥凉的怀抱,红着脸对郁寒道了谢。
郁寒笑而不语地看了她许久,把念泉少和鲛蛋倒入了一个华丽的锦囊中:“这锦囊是我用倚梦绫做的,冬暖夏凉,水火不侵,你且收好。”
灭心重重地点了几下头,抱着锦囊看了又看。
一根银丝悄悄缠上了郁寒手腕,墨风的声音随即响起:“倚梦绫中早已没了火蛊,你忘了么?”
郁寒心道:“怎么可能会忘,我用了火蚕代替。”
“问她要去哪里,火蚕到了流光冰原就会被冻死。”
“书中不是有写,‘火蚕与火蛊并无太大差别,二者可互相替代’么?”
“并无,太,大,差别。”
郁寒瞬间变了脸色,急忙问了灭心行程。
“姐想先去西北大漠,然后一路北行到流光冰原看流光,之后去南疆……哎,反正想去哪就去哪。”
“不可前往流光冰原。”郁寒接着把火蚕一事说与了灭心。
灭心愣了愣,随即一笑:“那就等宝宝出世再去好咯。”
二人又闲谈了一会,灭心便和北冥凉带着鲛蛋走了。
与此同时,一个悄无声息的阴谋,正在暗暗滋长……
第十章 念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