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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祸起萧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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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来晋阳军中,忽然传出刘琨有意自立的事,而刘琨自己却一无所知。
  一天,小婉从外边回来,对石若兰和桃花说:“刚才我听到有几个军士说刘大人应当自立为王。”
  桃花和石若兰不相信。桃花说:“刘大人一心忠于晋室,他决不会做大逆不道的事!”
  石若兰问:“你这是听谁说的呢?”
  小婉说:“我经过城门的时候,听两个军士说的。有一个说:‘听到没有,刘聪的兵马包围洛阳了,皇帝都当不成了。’另一个道:‘当不成拉倒,反正也管不了多少地盘儿。’原先的那个说:‘他当不成了,那谁当呢?’这个说:‘当然是咱们刘大人了,他的闻鸡起舞剑法多出名,还有胡笳五弄,当今世上也找不出第二个。’那个说:‘那刘大人是石勒刘聪的对手吗?这两个人可是越来越猖獗了,带着胡兵到处打地盘。’这个说:‘刘聪石勒虽说厉害,可比不了咱们刘大人呀。”那个说:‘对呀,他们哪能和刘大人比,我们来晋阳的路上,有多少胡兵围追堵截,刘大人过五关斩六将,跟当年关公的本事一点也不差。你没听令狐泥说吗,刘大人有帝王之志,听说他的祖上就是什么王。’我听见他们说得活灵活现呐。”
  石若兰终于明白了,刘琨能在诸王战乱中立于不败之地,肯定是左右逢源,费尽心机,原来是心怀叵测,和孙秀、刘渊是一类人物。她心中生出一股莫明的烦乱,真是知人知面难知心哪。她脑子里闪现出刘琨对她说过的话:“越石以框扶社稷为己任,为并州百姓谋福音,不求半点私利。”她怎么也不相信他这话是假的。罢罢罢,如果连刘琨也要称王,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希望。是到了我兑现承诺的时候了,再也不能摇摆不定。越石,我们的缘分也到此尽了。
  桃花注视着石若兰,看出她的表情有几分古怪。
  石若兰问:“刘大人最近身体好了吗?”
  桃花说:“好啥耶,一开始喝酒,又成原样了。”
  石若兰道:“那我今天给他熬药吧。”
  桃花说:“那最好不过,你是大人的红颜知己,有你侍奉,大人一定会高兴的。”
  石若兰对桃花说:“你和刘群眉来眼去,你以为我不知道哇,什么时候过门呢?”
  桃花照着若兰肩上擂了一拳,嗔怒道:“你这个若兰姐,以后不跟你一起玩了。”
  石若兰哎哟一声,道:“好你个小桃花,等你做新娘时再找你算账。”
  次日,石若兰来到刘琨的房间时,刘琨真的有点晕了。她打扮的非常时髦,别看快三十的人了,依然如花朵般的娇嫩可爱,妩媚动人。
  石若兰柔声细语地说:“大人,听说你近日总是过度操劳,身体又不好了。”
  刘琨道:“战事频频,难有养生之道。若兰,今天你怎么有雅兴陪我了,你可是个大忙人呀。”
  石若兰不好意思地笑笑,瞟了他一眼,说:“我不妻不妾的,怎么好整天围着你呢。”
  刘琨刚好瞧见她那一瞬时的秋波,心猛得一颤,原来若兰也这么风情万种。他恨不得把她抱在怀中,尽情地肆无忌惮地亲她,爱她,听她无拘无束地喊他“越石哥”。
  石若兰说:“越石,平时我和你只谈音乐,少有生活上的照料,看来我这人真不适合做个贤妻良母。”
  刘琨真诚地道:“你能做我的朋友,就是越石平生所愿。唯此足矣,从没有过其他的奢求。”
  石若兰亲自给刘琨倒上药,说:“你喝吧。我给你弹上一曲。”
  刘琨把当年从金谷园若兰手里得来的古琴取出,递给她。触景生情,石若兰颤抖着接过来。她试着弹奏,怎奈心乱如麻,于是唱道:“秋木萋萋,其叶萎黄,有鸟处山,集于芭桑。养育毛羽,形容生光,既得行云,上游曲房。离宫绝旷,身体摧藏,志念没沉,不得颉颃。虽得委禽,心有徊惶,我独伊何,来往变常。翩翩之燕,远集西羌,高山巍峨,河水泱泱。父兮母兮,进阻且长,呜呼哀哉!忧心恻伤。”
  歌声婉转,令人心醉神伤。
  刘琨端起药喝了,昏昏睡去。他死也不知道自己喝下的是毒药。
  石若兰见刘琨倒下,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越石哥,越石,你醒醒,你不能啊……”她瞅着刘琨毫无反应,绝望的泪水涌了一脸,悲泣地说:“越石哥,你真的走了,就这么走了。是我石若兰害了你啊!你到了黄泉路上会寂寞的,我马上陪你而去。你知道吗?我早想和你到一个没有人烟,没有往事的地方去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你有国事,我有家仇。就是因为一个仇字,我身陷于绝境,再也不能轻松地喊你越石哥了。越石哥,今天再让我喊你一次吧。你也许还不知道,我此番来晋阳,那是刘聪的诡计,我再也没有回身的余地了。我当年曾有誓言在前,谁为我报仇雪恨,我石若兰以身相许。刘氏父子替我报了仇,他们却没逼我,还善待于我,现在,我能偿还他们父子的就只有你我的命了。”
  石若兰说完找出绳子,拴在了门框上……
  琴声幽幽的,仿佛是从天边上从大河中传来。随着琴声,人漂浮在空中,像燕子一样飞翔。
  石若兰睁开眼睛,见桃花小婉守在身边,傻傻地问:“我死了吗?我在哪里?刘越石呢?”
  桃花淡淡地说:“你怎么会死了呢,刘大人当然也不会死。”
  石若兰闭上眼不说话了。琴声阵阵,这不是“十面埋伏”琴曲吗?音乐声中的战场气氛超越了一切。除了刘琨徐润是没人能弹出这样好的曲调的,而徐润近来常与令狐盛口角,不会在此雅兴,那一定是刘琨了。
  片刻,琴音戛然而止。
  不一会儿,卢谌出现了。
  石若兰惭愧地扭过脸去。
  卢谌道:“若兰,你这是何苦呢。”
  石若兰答:“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卢谌道:“要么我送你出城,你和小婉走吧。”
  石若兰说:“苍茫大地,千里万里,哪是我的容身之所?你们为什么要救我呢。”
  卢谌深情地道:“若兰,你忘记你是怎样从金谷园逃出来的吗?”
  石若兰答:“我今生今世也不会忘记。”
  卢谌问:“那你为什么忍心向越石下手。”
  石若兰道:“他口是心非,不过和刘渊一样的野心。”
  卢谌说:“小兰,你错了,越石对晋室赤胆忠心,决无二意。”
  石若兰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子谅,我已获死罪,不再贪生,你走吧。”
  卢谌摇摇头,真不知对她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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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琨安然无事,原来是桃花看出石若兰的破绽,提前作了安排,救下了他的性命。石若兰论罪当诛,但是她情有可原,刘琨怎么能忍心对她动真格的呢。他正为此事烦恼。信使传来消息,洛阳失陷,太傅司马越突然病亡,皇上和一帮子文武大臣被刘聪俘虏,带到平阳。
  刘琨虽说对这个结局也有过预感,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还是悲伤得泪水横流。当初他与拓跋猗卢联手战刘聪时,就曾写信给司马越,让他从洛阳出兵,对刘聪实施南北夹击,可是司马越说洛阳饥荒,养不起外兵了,予以拒绝,致使刘聪更加肆无忌惮地攻打洛阳外围。
  顿时,刘琨像个没娘的孩子,心里空落落的。
  徐润来与刘琨解闷,两人好久没研究韵律了。近来发生的事,使他心灰意懒,能够从内心里理解他的人更少了,徐润似乎成为他唯一的知音。两人在一起载歌载舞,喝酒猜谜,尽情地宣泄着心中的压抑。最后,徐润问:“令狐盛说我是害人精,让你杀我,有没有这事?”
  刘琨当然清楚军中有些将士对他器重徐润不满,认为徐润不过是一介乐师,没有武功,凭什么当晋阳令,是自己在偏袒他,令狐盛说要杀徐润也不是一两次了。其实他是惺惺惜惺惺罢了。徐润是百年一遇的音乐人杰,怎么能因为他性格放荡不羁,就可以视为异类呢。在处理令狐盛和徐润的关系上,刘琨从来都是不偏不倚。他不想让他们伤害徐润,却也不想让徐润背后说令狐盛坏话。此时,刘琨对徐润说:“令狐盛性格秉直,你莫要放在心上。”
  徐润道:“我知道他在帮你做一件大事,瞒着我徐润。”
  刘琨被他说地不知所以然。
  徐润说:“军中谣传四起,说你也当效仿刘氏父子,自立为王。这难道说不是大事。”
  刘琨哦了一声,酒醒十分,怒发冲冠:“我越石岂是他人胡乱揣度之人!”
  徐润说:“我听说这都是令狐盛在好心帮助你,他正在暗中筹划这事。”
  刘琨瞪圆眼睛,半信半疑地问:“真有此事?令狐盛误我!”
  刘琨到下边秘密调查,果真如此。令狐盛手下的军士告密:令狐盛将军讲过,刘大人有闻鸡起舞,理应称王。如刘大人优柔寡断,将军就要自继。知道了令狐盛一番“好心”,刘琨怒不可遏,对太守高乔说:“令狐盛身为朝廷大臣,在国家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不思以死报效,相反却拥兵自扰。杀无赦!”
  卢谌闻讯赶来,阻劝道:“姐夫,万万不可。”
  刘琨愤怒不语。
  卢谌道:“令狐盛与你同甘共苦数载,情同手足,在历次战斗中屡建功劳,不可大开杀戒。”
  刘琨情绪激动。“可此事不仅关系到我一生的名节,更使军中私利丛生,无法无天。”
  卢谌道:“再说了,令狐盛在军中威望甚高,恐怕是要出现意外局面。”
  刘琨哼了一声:“他私结党羽,更不能恕!”
  卢谌道:“你这样做恐身后遭受非议。”
  刘琨斩钉截铁地说:“大丈夫名节为首,越石可为大晋朝粉骨碎身,焉能在乎什么非议。”
  刘琨接着下令刘群,以邀请令狐盛赴宴的名誉,探清他的真实意图,然后捕而杀之。
  刘群怕令狐盛反抗,来了个快刀斩乱麻,半路就下手了。令狐盛毫无防备就被制伏。他大骂刘琨无道:“刘越石你这个小儿,你敢临阵杀将,一定不得好死,我要告你!”他又嚷嚷说:“我要见刘大人,令狐盛对他一片忠心,他凭什么杀我。”
  令狐盛说什么都没用了,刘群手下军士手起刀落,令狐盛一命呜呼。倒是他的侍卫机灵,跑到令狐泥跟前通风报信,令狐泥早就对刘琨父子不满,听说父亲遭到灭顶之灾,痛哭流涕,仓惶出逃。他默默发誓:“刘琨你这个不识时务的蠢驴!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什么,你把他杀了?”刘琨听到刘群的汇报,不相信似地重复了一句,泪珠子不由得从眼眶中迸出。令狐盛可是从洛阳跟自己一直到现在的兄弟啊!我越石是不是太冲动了呢?他伤感地向刘群摆手说:“去吧。”
  刘群问:“令狐泥和他的党羽呢?”
  刘琨急制止:“放他一条路吧,再不要殃及他人!”
  刘琨把自己关进屋子里,茶饭不吃。怎么近来的事情愈来愈不可收拾了呢。和令狐盛一起战斗的场面历历在目,他的爽朗,他的勇敢……刘琨简直不敢相信是自己把他杀掉的事实。那种悔恨,那种自责,真的会把他的心撕裂!
  没人敢劝他,徐润在窗外自叹:令狐盛既死,我以后岂会有好下场。
  卢谌眼见时事突变,必将给晋阳带来不利影响。找了辆马车,来到石若兰的住处,急促地说:“小兰,快走。”
  石若兰还蒙在鼓里,就被小婉卢谌二人带上了车。马车向城外驰去,卢谌坐在辕上,对帘子里的石若兰说:“你不是说越石会自立吗,他为表对大晋的忠心,将主张自立的令狐盛杀了。”
  石若兰半信半疑:“有这事?”
  卢谌说:“怎么没有,你说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下定决心杀他的,他更为此受到刺激。越石一心想表明自己的清白啊。”
  石若兰听了,隐隐感受到自己在刘琨心中的地位,但又为刘琨的处境忧心忡忡,说道:“越石怎能感情用事呢,此举有引起兵变的危险。”
  卢谌说:“越石的性格你还不知,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事已至此,以后的事情再说。你先去恒山暂避一时吧,那里是拓拔的地盘。”
  北岳恒山?那可是著名的地方。石若兰心想,那也许是自己最好的归宿了。
  “越石知道吗?”
  卢谌点头,并嘱咐说:“记住,照顾好自己。悬空寺的主持慧明大师与越石我们神交已久,他会好好照顾你的。”
  经历了这一次的打击,石若兰身心交瘁,刘琨卢谌他们以德报怨,让她无地自容。
  北门以外,马车渐渐地远去了。
  卢谌孤零零地站在道边,想若兰此去路途遥远,还不知今生是否有缘相见。他眼见马车的影子消失在崎岖的道上,又登上城墙,眺望良久。冷风吹得他打了个寒战,思路重新回到晋阳的事情上来。听说越石的父母和姐姐卢雪一起来晋阳了,近日即将到达。想到身边多了亲人,他的心情明朗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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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阳城下,一辆牛车吱吱吜吜地停在南门前。家仆道:“老爷,晋阳城到了。”坐在里边的卢雪早对晋阳望眼欲穿,听说到了,赶紧探出头来。她第一个下车,对着公婆喊:“爹娘,到南门了,下车吧。”
  年迈的刘藩和老伴儿一想到快见着儿子了,腿脚也灵便了,下了车对着高大的城墙感叹不已。城门边上,有一些百姓围着一张告示窃窃私语:“令狐将军真不该杀呀,他犯了啥罪?”“你没看到上面写得清楚吗,犯上作乱,罪该当诛。”“我听说都是那徐润捣得鬼,刘大人糊里糊涂地上了当。”顺着人们的议论,刘藩夫妇走到张贴告示的地方,果然看见有令狐盛的画像,还打上了红八叉。刘母气愤地对刘蕃说:“越石愚不可及!”
  刘琨接到军士的通报,紧着回府来见父母。一家人团聚,欢天喜地。刘群道:“奶奶,爹我们天天盼着你们来哩。”刘琨说:“多年没回洛阳,真想回去看上一眼。”
  刘藩说:“国破家亡,还能回得去吗。”
  刘琨道:“我们总有一天会打败刘聪他们的,洛阳虽陷,但长安还在,南方各州还在。听说太子将要在长安即位,天不灭晋啊。”
  刘母说:“你们一家是团圆了,可是你哥他却……你的两个侄儿也下落不明。”
  刘琨对哥哥的早逝,十分伤感,说道:“母亲,我已派人去兖州寻找演儿和启儿的下落了。兖州既不能守,演儿可能已在来并州的路上了。”
  刘母想起城门前的所见所闻,问道:“越石,奋威将军令狐盛这些年与你并肩作战,共御强敌,你怎能忍心杀他呢。”
  刘琨答:“母亲,那令狐盛在国家危难之时,怀有异志,儿不得不除。”
  刘母知道儿子的脾气,仍然说:“你不能图远略,驾豪杰,审时度势,祸必及我。”
  刘琨坚持道:“母亲,孩儿年轻时颇为荒废,在诸王纷争中也无所作为,只是到了晋阳才能为晋室肝脑涂地,如何能承受叛逆的罪名,儿宁遭世人非议,也不能对此有所姑息。”
  刘母长叹,儿呀,你怎么可以为了理想而不计后果呢。
  刘琨痛苦地思考着,不再顶撞母亲。
  这时卢谌也赶来了,把姐姐叫到一旁,打问父母妻子的情况。想不到卢雪一提起这事来,立刻急火攻心,呜呜地啼哭起来。原来洛阳失陷时,说好了一起到晋阳避难,谁知出城时走散了,从此再没了音讯。
  对父母亲的挂怀,使卢谌卢雪伤感万分。刘琨劝说,有传言岳父他们被刘聪截住,为他做事了。不管真假,卢雪的心安静下来,她厌倦了世间的所有战争和是非,只盼望能与刘琨过上平静的生活,像个农妇那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栖。
  夜间,卢雪和刘琨在自家房子里对望着,热泪盈眶。几年不见,卢雪见丈夫不仅消瘦,且苍老了许多,这让她心疼。刘琨眼里,卢雪并无太大的变化,庄端成熟,顿感激情纷至沓来。久旱逢甘雨,这对二十余载的夫妻,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躺在刘琨怀中,卢雪幸福得快要窒息。这平常人家的夫妻恩爱,她也感到来的那么不易。也许今晚还在和亲人互相拥有,明天就可能各自东西。
  卢雪说:“你有什么对不住我的,我也从不奢求什么,只要你有出息,孩子们跟随你以后荣华富贵,我就知足了。”
  刘琨叹道:“可惜他们生不逢时呀,整天颠沛流离,在马背上生生死死,别说荣华富贵,就是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就是梦想。晋阳也是危机四伏哇。”
  卢雪听了,急切地问:“那怎么办?”
  刘琨道:“什么怎么办?大丈夫当报效国家,岂能苟且偷安。”
  卢雪说:“都怪晋室内乱,才有今天的报应。可你还是对皇室忠贞不渝,唉!”
  刘琨再次长叹,道:“这就是宿命啊。越石这一辈子,只能是华山一条路了。”
  卢雪转个话题,问:“写过诗没有?闻鸡起舞怎么样了?听说你又有了胡笳五弄,啥时吹来给我听听。”
  刘琨说:“好,以后吹给你听。至于诗嘛,哪顾得上写。闻鸡起舞到了一定层次,也是一层更比一层难。哎,听说过祖逖的情况没有,这个老朋友,连个信儿也没有了。”
  卢雪答:“洛阳好多人往南方逃难去了,估计他也和家人一起走了。”
  刘琨想到过去和祖逖一起的日子,感叹说:“我这大半生,最单纯最快乐的就是和祖逖兄在一起的时候了。那时才二十来岁,真正的无忧无虑啊。”
  刘琨说起往事的时候,眼睛闭上,流露出一丝丝甜蜜。那时国家还处处歌舞升平,这仅二十余载的时光,就四分五裂了,多少人头落地,多少人无家可归啊。
  刘琨原来吃饭常和桃花若兰她们在一起,家人一来,桃花躲避到一旁去了。这日,刘琨把她叫到堂屋,介绍给母亲。刘母听说桃花懂医术,救过刘琨的命,拉住桃花的手,问寒问暖,亲切地不得了。桃花见老太太慈祥,打心眼里高兴,奶奶奶奶地叫个不停。
  桃花不在的时候,刘琨对母亲说:“您看桃花这孩子还不错吧。”
  刘母道:“不错不错,慈眉善目的,是个好闺女。”
  刘琨说:“母亲,你还不知道哩,群儿和桃花可对眼儿呢。我思谋着群儿也不小了,不如早点成全了他这桩婚事。”
  刘母道:“群儿是该娶亲了。”刘母说着,眉头一皱,“你说什么?他和桃花?这是哪跟哪呀。能扯到一块儿吗。”
  刘琨给卢雪使个眼色,卢雪会意地道:“现在世道这么乱,我想孩子们的婚事,还是从简比较好,找上个他心里喜欢的就行了,你说行吗?”
  刘母严责儿子媳妇,说道:“你们俩成亲,也是因为先喜欢上才成家的吗。真是糊涂透顶!”
  刘琨明白母亲的意思,劝说:“母亲千万别生气,我也是看两个孩子两心相悦,桃花又是孤儿,才有了恻隐之心。”
  刘母生气地道:“你身为国家栋梁,统领并州,朝堂上举足轻重,在儿女婚事上如何这般书生气。我家与赵王家通婚,有了你兄弟一展才华的机会,你与卢雪结合,让我们两家在朝臣们面前有光。你怎么越活越不知事理了呢。”
  刘琨身为大将军,怎么能不知门当户对这个道理。他只是想不拘一格罢了。于是对母亲说:“现在群儿他们都在常山,等回来了再好好筹办吧。”
  刘母道:“中山魏昌是我们的老家,你不妨让他们去认认祖。”
  刘琨从小就听父母讲自己老家的事情,对那片古老的土地十分神往。赴并州之前,司马越以司马虎代刘乔为豫州刺史,刘乔举兵抵抗,刘琨率领突骑五千救司马虎,兵败与司马虎俱逃往河北,父母却陷于刘乔。司马虎领冀州,刘琨到幽州向王浚借突骑八百,渡河奇袭刘乔,才救还父母。那一次与故乡擦肩,他都没来得及张望一下,现在回想起来颇有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