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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批斗大会

  夜色苍茫,月亮躲在云后始终不出来。明明是酷暑的八月,却刮起了秋寒的风。贾大德蹲在一块墓碑后头,只觉蛋下生风,凉飕飕的,使他冷不防的一哆嗦。
  他跑了好久,不知怎么搞的,就是无法跑出这片墓地。最后跑不动了,他只能找地方先猫着,歇上一歇再想办法。
  心还是“噗通噗通”的狂跳,他怕得紧了,不由得嘀嘀咕咕的骂起了闲街:“他娘个腿儿,今天是真见鬼了!幸亏祖宗留下的宝贝管用,真他娘的晦气!”
  蹲着也累,他想坐下来休息。可他没穿裤子,嫌地上脏。末了他看边上高出地面的墓台还算干净,于是用手掸了掸灰,打算往上头坐。不经意的暼了一眼墓碑上的名字——“先父贾公宏发”
  “咦?这么巧,跟我爹一个名字。”
  再看墓碑上另一行字——“先母贾段氏翠花”
  “诶,连我娘的名字也有?”他大感诧异,遂又凑近了看墓碑上的小相片。没等他看清,墓碑里陡然钻出个脑袋,一脸褶子还少了牙,正是他死去的老爹贾宏发。
  贾大德吓一跳,想蹦起来,脚蹲麻了,继而起身到一半,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地上躺着个小石块,硌到了他的屁股蛋子,疼得他是呲牙咧嘴。
  “儿啊,你来陪我们啦。”苍老的嗓音开了腔,贾大德一听真是熟悉,正是他爹的味道。
  “爹,爹啊。我,我……”他舌头打了结,怎么也想不明白。老爹和老娘不是葬在城西的公墓吗,度假村可是在城东啊。纳闷不妨碍他编瞎话,嘴皮子一碰答了话:“我就是路过,顺便来看看。”
  转眼之间,贾大德的老爹,整个身子已探出了墓碑。他飘在半空,俯视着贾大德说道:“来了,就别走哇。你老不来,你闺女也不来。我和你娘都挺想你的,你就留下来陪我们吧。”
  贾大德感觉老爹比身前更丑了,咧开的嘴里满是参差不齐的黄牙。“爹啊,先让我娘陪着你。等过个五六十年的,我再来陪你哇。”
  “儿啊,娘也想你啊!”
  一个声儿冷不丁在贾大德身后响起,他抬头一看,披头散发的老娘正低头看着他。他娘生前慈眉善目的,可此时却阴森可怖。贾大德“哇呀”一声从地上蹦起来,撒丫子再次开始狂奔。沿路的坟墓里不停窜出鬼魂,风声之中夹杂着他们的呜咽:“来了,就别走了哇……”
  贾大德惊恐的不行,心跳的越来越厉害,快要被吓死了。前面的鬼想让他,他低着头猛冲。冲下了石梯,他跑出了飞人的气势。然而飞人也有跌跤的时候,何况路边的鬼还老吓他。当又一个鬼冲出来,他脚下一个拌蒜,咕噜噜的从石梯上往下滚。
  这石梯可长,他跑的又快,这一滚他就成了个球,完全的停不下来。贾大德只觉天旋地也转,滚着滚着就失去了意识。
  ……
  大太阳底下,人声鼎沸。
  夏飞虎被人摁着跪在台子上,鲜血流进了他的眼睛里。他眨巴眨巴眼睛,从头晕脑胀中恢复了一点意识,耳边就听有人拿着喇叭喊:
  “……我们要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夏国鹏这个黑帮头目,站在了人民的对立面,我们就必须打倒他!”
  “打倒黑帮头目夏国鹏!”台下群众一起高喊。
  喊声过后发言人继续:“革命斗争没有侥幸,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谁敢反对毛主席,就砸烂谁的狗头!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话音落时,台下万众齐呼:“毛主席万岁,打倒黑帮反动派!”
  场面是沸腾的,个人意识几乎被淹没在这声势滔天的浪潮中。夏飞虎的脑袋快要被人摁到了地上,他侧过头,先是看到了老姐。老姐也被人押着,脸已经打得变了形状。她的目光看向他的身后,于是夏飞虎将脑袋转向另一侧。
  他看到了被人押着的老爸和老妈,和他们一同被压在台上的还有另外两人——一个是头发花白且乱糟糟的老头子,另一人是个年轻女子,她被打的比较轻,还能分辨出清秀的样貌。
  接着,有人端着一柄火铳,走到了大鹏哥的身后。夏飞虎惊恐了,他们要干什么?!
  枪响了——枪口对着夏国鹏的后脑勺!
  如同炸碎的西瓜,大半个脑袋都没了,红的白的泼洒出去,溅到台下那些人的脸上。他们更疯狂了,高呼着:“毛主席万岁!”
  那声枪响宛如炸雷,震得夏飞虎脑海之中一片空白。接着,他看到那人上好了弹药,端着火铳走到了他老妈的身后。
  “嘭!”
  又一次的枪声响起,又一次的脑浆四射。没了大半脑壳的尸体被放开了,软趴趴的扑倒在地上。那人又开始上火药了,并走向夏飞虎的身后。他崩溃了,他听到夏小琪的极力呼喊,喊什么,已然分辨不清。他不想死,前所未有的恐惧使他爆发出了力量。
  他顶着身后人的压制站起了身,随即甩开膀子一通捶打,并一脚把端火铳的人踹翻。押着夏小琪的人也被他打倒,夏小琪得了自由,毫不留情的施展起警队格斗术。台下人多,台上的人不过七八个。生死关头,姐弟俩异常勇猛。他们打翻了台上几人,旋即从批斗台后方跳下,接着撒腿就跑。
  山呼海啸的人群成了他们的追兵,他们受到了围堵,无路可逃,被迫躲进了一栋三层楼高的机关小楼。那些人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他们被逼上了天台。
  “嘭,嘭嘭嘭……”
  姐弟俩顶着通往天台的小木门,门后的人一时进不来。然而,“咔嚓”一声响,一柄斧头的刃口劈穿了门板,差点砍到夏飞虎的脑袋。
  门守不住了,他们只能往天台上逃。人群冲进来了,天台又能有多大?
  他们很快就被逼到了楼顶边缘,已然是走头无路。
  “姐,怎么办?”夏飞虎一脸是血。
  周围的人太多了,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整个楼顶。想突围是不可能了,要是被抓住……夏小琪想起了刚才父母被火铳打爆脑袋的样子,不由得想吐。她回头看了一眼,跃过一米来高的矮墙就可以跳下去。虽只有三楼,但楼层挺高的,摔下去或许能死个干脆利落。
  “小虎,跳吧。被他们抓住死都没个全尸!”
  “姐!”夏飞虎不想死,很怕死。但他知道老姐说的没错,于是难过无比,同时满心愧疚:“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正太!如果有来生,我做牛做马还你们!”
  看着泪流满面的弟弟,夏小琪也哽咽了,“小虎,有下辈子,你还是好好做人吧。我想正太了,不知道我们死了,还能不能碰上。”
  “姐——”
  边上的人群蠢蠢欲动的围了上来,两人怕了,怕被抓回去。于是他们爬上了矮墙,手牵着手……
  “姐,呜呜……我不想死。”这高度让人眼晕,夏飞虎双腿都在发抖。
  这时人群里已有人冲了上来,夏小琪只说了句:“小虎,我们下辈子再见。”随即就跳了下去。夏飞虎眼一闭,紧跟着也跳了下去。
  就听两声“噗通”响动,夏飞虎感觉到了疼,但疼的有限,好像只是撞了一下。他心想,难道死的太快,刚感觉到疼就死过去了?
  犹犹豫豫的睁眼一看,看到了贴着脸的大理石。难道是到地府了吗?他再扭头前后一打量,立刻吓了个半死。
  阳光没有了,人潮没有了,文革的建筑也没有了,他和老姐都被吊在了小楼的外墙上。一个人紧紧抓住了他们的手,那人正是他们认为已经死掉的正太。
  正太右手抓着夏小琪,左手悬着夏飞虎,趴在窗台上,呲牙咧嘴的十分吃力。夏小琪此时也睁了眼,看到正太她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泪水不停从眼中滚落。
  “小白脸,你怎么没死啊?!”夏飞虎忍不住,昂着脑袋问。
  “你们,看到的,是,幻,觉!”两个人实在太重了,正太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他咬牙切齿的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抓住,抓住我的手!”
  姐弟俩一听,立时明白了,随即就为自身的处境感到了恐惧,赶忙双手抓紧了正太的手臂。
  “小……正太,你可千万别松手哇!”夏飞虎喊。
  正太没回答,实在太吃力了。夏飞虎一米八八的个头,能有两百斤。夏小琪则要轻得多,于是他大喊一声,呲牙咧嘴的使出了吃奶的力,愣是单臂先把夏小琪吊上了窗台。
  夏小琪身体素质也好,一手扒上穿台之后,再借着正太的力道,很快就爬进了窗户。
  她一进来,正太的心气就松了大半。那边手一滑,差点把夏飞虎掉下去,吓得夏飞虎哇哇大叫。
  “轰隆隆——”
  天边响起了闷雷,又下雨了。雨水打在夏飞虎脸上,他很害怕,仿佛几颗雨水的重量,就会让他掉下去。
  好在最后正太和夏小琪两人合力,一起把他给拉了上来。回到室内,他立马滚到地上大口喘上了粗气。
  等他回头再看时,老姐已扑进了正太怀里。她紧紧把他抱着,肩膀不停耸动,“呜呜哇哇”的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