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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神棍

  晌午的阳光热辣辣的有了温度,树上的知了随之开始发出响动。那声儿是整齐的,一波一波,一浪一浪,像是排练了千百遍的大合唱,又似在嘻嘻哈哈的嘲笑着树下的人。
  夏小琪等人挨着路边的银杏树站着,见到事情终于有了转机,他们都挺兴奋。马路上人来人往的,并不是说话的好场所。于是几人上车,没多久就进了附近的一家茶楼。
  在车上,双方互相做了自我介绍。大师名叫贾大德,自号圆通山人。夏飞虎一听这名号顿觉高大上,忙问:“圆通快递是你家开的吗?”
  贾大德不动声色的笑笑,只说与圆通快递的老总有点交情,“圆通快递”这名字便是由他起的。夏飞虎一听,感叹此乃真高人!遂不禁肃然起敬。
  坐下之后,没等茶水上来,夏飞虎就迫不及待的开始讲述。贾大德初时八风不动的微笑聆听,可当夏飞虎讲到死人,死人,又死了人——他白净的脸终于微微变色。
  几分钟后,夏飞虎把事情前后一一讲清。他起身抱拳,说了声:“告辞!”随即作势转身要走。
  “哎哎,贾大师,你这是什么意思?”夏飞虎登时从椅子上跳起,立马把人拉住。
  贾大德顺势坐回位子上,咂巴着嘴说:“夏老弟,你这事儿吧,比我想象的还要凶险。不是我不帮你,只是以我的道行,即便出手也没有百分百的胜算。风险实在太高,我看你啊,还是另请高明吧。”
  顿了顿,他接着说:“只可惜,在这江北市,比我道行高的怕也是没有。”他遂摇头叹气:“唉,难办呐!”
  夏飞虎一听对方有意撂挑子,被吓得脸有点绿,恳恳切切的好一通哀求。可他话没说到点子上,所以贾大德只是一味摇头。夏小琪在边上也跟着劝,她比弟弟要明白事理,片刻后说道:“贾大师,你放心。我们绝不会让您白忙活。只要你帮我弟弟把麻烦解决了,你需要多少酬劳尽管开口。”
  “诶,瞧你这话说的。这就不是钱的事儿!”贾大德义正辞严,遂又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唉,这都是缘分,也罢,我就帮上你们一帮!可这次出手,我估摸着,损耗元气怕是难免,弄不好得养上大几个月。而且还得动用法器、符箓,这些消耗可都不小啊。”
  夏飞虎总算也回过了味儿,明白到了该砸钱的时候。“贾大师你放心,你调养的费用我包了!还有法器、符箓,我都给你买。你就说个数吧,拢共需要多少钱?”
  贾大德眼帘低垂,似闭非闭,左手伸出两根指头,比了个“V”。
  夏飞虎怔了怔,随即笑了,“两千?嗨,那好说!”
  贾大德缓缓摇头。
  夏飞虎想了想:“两万?那也行啊!”
  贾大德继续摇头。
  夏飞虎开始肉疼了,面皮颤了颤:“难道是……二十万?”
  贾大德这回点了头,顺带做了解释:“这次出手,本山人也担了极大的风险。万一有个好歹,二十万也只是留给家里人的一点念想。”
  这话说得太有艺术性了,夏飞虎原本还想砍砍价,可一琢磨,却是无法开口。人家豁出性命帮你,你总不能说人家一条命还不值二十万吧?
  如此这般,他只能咬牙答应。而夏小琪一看贾大德有点狮子大开口的意思,不禁再次起了疑心。于是她假装翻找纸巾,好似无意的把警官证从挎包里掏出来,并放在了茶桌上。
  贾大德端着高人架子,谈拢了价格,他脸上也不见悲喜。他小口品着茶,咂巴着觉得挺香。察觉坐在对面的小姑娘有所动静,他不经意的瞟了一眼,一眼过后又是一眼,他看清了桌上放着的警官证。
  两片紧挨的嘴唇之间,愣是滋出小半口茶水。接着他一通连连猛咳,咳了好半晌终于消停了,他极力挺直了身板,再次摆出一脸风轻云淡。
  “贾大师,你没事吧?”夏飞虎见大师差点把肺咳出来,不由得有些担心。这鬼还没抓呢,可不能先咳死在这里。
  “没事,没事。本山人适才思考抓鬼的对策,一时走神,才会被茶水呛到。”
  贾大德表面平静,心底里却早已被千万只草泥马践踏得不要不要的。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之中那个苗条漂亮的丫头居然是警察。她是警察,那其他两个男的呢?今天难道是碰上了传说中的钓鱼执法?
  凭良心讲,顶着“茅山后人”的招牌,他是祖传神棍;去了这块招牌,他就是无业游民。可他认为自己即便是个神棍,那也是个高素质神棍,与路边摆地摊的那些家伙可不一样。
  这素质高在哪儿?
  首先,他精通表演艺术,这得益于十几年前他在横店影视基地的一番闯荡。那时候,他觉得自己浓眉大眼的酷似黎明,进军演艺圈定然是大有所为。可惜事与愿违,他在横店混了两年,始终没能遇到赏识他的伯乐。
  唯一的收获,就是结识了一个同样抱有明星梦的姑娘。两人均是郁郁不得志,孤孤单单的就瞅对了眼。次年姑娘给他生下了个女儿,结果孩子还不到半岁,她就结识了一个大款,随即抛夫弃女的跟着大款私奔。
  有了孩子以后,贾大德无法继续演艺事业,只能回到了江北老家。把孩子交托给爹妈照看,他早出晚归的踏实工作了几年。他没什么本事,只能卖力气赚辛苦钱。那样的生活太累,并不是他想要的。于是等孩子稍大一些了,他的心思再次开始活泛。
  他太爷爷确实在茅山当过道士,并且家中还留下了一本符箓册子以及一柄铜钱剑。只可惜他那位会捉鬼的爷爷,在文化大革命初期就被批斗死了。那时候他爹都还小,没来得及学上一招半式。等到他这儿,那就更加啥也不会。
  他也曾抱着符箓册子研究过一段时间,可是根本看不懂。一咬牙,他花十块钱买了本盗版的图解易经,从此踏上了神棍之路。
  神棍不可怕,就怕神棍会演戏。
  与那些整天窝在树下的土鳖不同。贾大德脑筋活泛,每每见到有人开好车来烧香,他就会伺机尾随。庙里人多,大家又都是奔着烧香去的,所以根本不用担心被发现。等人闭着眼睛许愿时,他就偷摸着在边上偷听一耳朵。
  在香客出来之前,他又会快步赶到庙门口等候。当一个仪表堂堂的大师,一语道破你心中所想,大多数人都会对大师的话信以为真。此招屡试不爽,再加上他沉着的演技和临场发挥,往往能够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今早他起床时左右眼皮轮流跳,又听窗外喜鹊与乌鸦齐鸣。他拿不准到底是要进财还是要遭灾,想着宁杀错不放过,他最终打定了心思,结果就在停车场等到了开宝马的夏飞虎等人。
  当他们三人迈步走进寺庙之后,他也快步的跟了上去。混在香客之中,他把夏飞虎和咨客僧的一番对话全都听在了耳中。如此便有了先前树下的那一幕。
  一切进展的都挺顺利,虽然二愣子少年讲的鬼故事有点吓人,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肯出二十万大洋的冤大头,又岂是天天能够碰到的?
  而且贾大德心想自己还有柄祖传铜钱剑,最不济也能全身而退。只要今晚跟着傻小子去那度假村走一遭,摆俩造型再烧几张纸符,挨到天亮这事儿便算是成了。
  二十万呐二十万,江北市的房价五六千一平米。有了这二十万,再加上他这些年的积蓄,估摸着够买一套七八十平米的两室一厅了。他正如此盘算着,冷不丁看到了桌子上的那本警官证,登时差点没被吓死。
  思绪千回百转,但夏飞虎没给贾大德太多琢磨的时间。匆匆饮过几杯茶后,他就催着贾大师赶紧请出法器与符箓,整装之后好随他去降妖除魔。
  “小虎你急什么,现在都快十一点半了。我们先去吃个饭,不能让大师饿着。”夏小琪提醒。
  “啊,对对,吃饭,先吃饭!”夏飞虎立时附和。
  三人在附近找了一家比较好的馆子,进门的时候,夏小琪特意拉着正太落后了几步,并悄声问道:“正太,你看这位贾大师靠谱吗?”
  正太沉吟片刻,随即摇摇头:“说不好。大白天的鬼都不出来,否则还可以想办法试试他。”
  夏小琪皱起了眉:“我心里突突跳,总觉着有点不踏实。”
  话音刚落,正太突然把脑袋凑到了她小脸前方。夏小琪吓一跳,差点和他亲上。脚步顿住,她正要瞪眼,就听正太已然认真开口:“小琪别怕,不管碰到什么鬼,我都会保护你!”
  听了这话,夏小琪心中一暖,脸蛋随之泛起红霞。她羞赧的不敢与正太对视,垂下眼帘嘀咕:“保,保护我有什么用。鬼是冲着小虎去的。”话说到此,她微一犹豫,抬起了头,看着正太的眼睛说道:“我知道这事儿挺危险的。正太,谢谢你能帮我们。”
  正太咧嘴露出傻笑,冷不丁来了一句:“那我等下要吃冰淇淋。”
  自打几天前去超市的时候,夏小琪买了一个冰淇淋给他吃,正太就喜爱上了这种冰冰凉甜滋滋的食物。见正太又傻乎乎的露出了孩子气,夏小琪也笑了,同时答应:“好,等下叫小虎请客,我们去吃哈根达斯!”
  “哈根达斯是什么?”正太再次开启好奇模式。
  “哈根达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