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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身边有他

  夏小琪打开了空调,一股凉风充斥进客厅里,驱离了午后遗留的暑意。正太凑到她身边坐好了,好奇的打量她手中的那个小板板。沙发软软的,他有些调皮的颠了颠。
  “你看啊,这是浏览器,这样就能上网。然后输入你要问的问题,哎,你会不会打字?”夏小琪突然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字也能打吗?”正太看着屏幕说:“现在的字好奇怪,和我记得的字有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很快,夏小琪惊奇的发现,正太认识的居然都是繁体字。
  “喂,你难道是台湾或者香港人?”
  正太依旧只是摇头。
  这一夜,夏小琪做了一个古怪的梦。梦里的她在超市里,而超市里的顾客全都变成了正太的模样,他们叽叽喳喳的拿着各种商品问她问题。最后,有五个正太抱着大包小包的各式卫生巾,冲到她面前询问:“小琪,这小包包是什么啊?”
  她终于从梦中惊醒,一摸脑门竟是出了一层细汗。独自躺在床上发着呆,她心中打鼓,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
  不行不行,那家伙是个失忆的。指不定哪天恢复了记忆就会离开,搞不好他都已经结婚了呢。应该,不会吧?他还那么年轻……哎,不对啊。这不是重点吧,我为什么要想他呢!
  夏小琪赌气般用力的翻了个身。虽然开了空调,但她还觉得有些热,于是她掀了薄毯子,并将其团成一团,用两只脚夹住了。她闭起眼睛,想把乱七八糟的思绪赶出脑海。然而迷迷糊糊的,那个大眼睛里冒着傻气的男子面孔又浮现在她的眼前。
  “靠!正太,怎么又是你!”她挥手在面前用力一扇,像在抽正太巴掌,“啪”一下拍在了床垫上。
  而此时隔壁屋的正太,犹如听到了骂声,猛然从床上坐起。他的眼睛瞪大了,带着些许害怕的意味。他的睡眠很轻,事实上,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一直醒着。他心底最深的恐惧,就是有天睁眼醒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漆黑狭窄的空间。
  在医院里,张医生认为,他或许从前有被关在某处的经历,而那段经历给他留下了心里阴影。失忆之后,那段记忆消失,却是在潜意识里留下了痕迹。所以他在昏迷的时候,才会做了那样的梦。
  正太听得半懂不懂。但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喜欢独自一个人呆在黑暗里。他有点想去找夏小琪作伴,但他知道那是不对的,很可能会挨揍。于是他没去,拿起床头柜上的平板电脑摆弄了起来。
  前后花了三天的功夫,夏小琪先是教会了正太汉语拼音,接着教会了他打字,最后告诉他如何在线查字典。
  学会了上网,正太十分欣喜,如同找到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夏小琪也很高兴,终于不用每天回答各种白痴问题。
  白天的时候,正太通常会出去走走,看看外头真正的世界。有时他见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回家后便会跟夏小琪绘声绘色的讲述。
  转眼正太在夏小琪家里已住了七天。每天下班打开家门,夏小琪总能一眼瞧见他那冒着傻气的笑脸。做饭的时候,他就会在厨房打下手。吃完饭了,两人又会一起坐在软软的沙发上看韩剧。
  屋子里突然多了个男人,夏小琪多少有些不习惯。清凉的短热裤不好意思穿了,更无法不穿胸罩只穿T恤到处走。然而有他陪伴的感觉,又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温馨。
  这日晚饭后,两人一起去超市。正太的眼神时常会煞有其事的盯着空处瞧,夏小琪留意到了,就问:“你看什么呢?”
  然后她就后悔了,因为正太告诉她,那边有个开膛破肚的男鬼。他还兴味十足的形容了鬼的惨样,吓得夏小琪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同时瑟缩起身子怒道:“闭嘴你,别吓唬我!”
  正太摸摸脑袋,咧嘴傻笑,真不说了。可不说并不代表没事,两人走着走着,他冷不丁会拉夏小琪一把。夏小琪莫名其妙的问他:“干什么?”
  他则笑笑,并不言语。夏小琪蹙眉看他,他眼睛里黑白分明的,并没有戏弄她的意味。于是她心里只觉得他调皮,没和他计较。可从超市回来,路上他又拉了她一把,而且这次一下把她拽开两三步。她不耐烦了,皱眉喝问:“你干什么老拉我呀!”
  正太犹犹豫豫的咕哝了一句:“刚才,差点撞上。”
  “撞什么啊,哪有东西?!”夏小琪随即反应过来,瞬间全身寒毛战栗。她咽了口唾沫,紧张的回头瞧了一眼,“你是说……”最后一个字她不敢说,只用口型比划了个“鬼”的发音。
  正太点头。夏小琪怕了,拉着他赶紧走,同时还小声交代:“你可看好了,千万别让我撞上!”
  有时候夏小琪心里也嘀咕,自己这样算不算养了个小白脸?男孩子成天游手好闲的也不是长久之计,得想法儿给正太找个工作。可是,他这样的能做什么呢?或许只有保安吧,可保安还得要身份证……
  夏小琪有些发愁,自己还没结婚呢,难道就要养他一辈子?每当这时候,她又会想起正太舍身忘死救她的那一幕。于是她甩甩脑袋不嘀咕了,心想命都是人家给的,养就养吧。反正他不抽烟不喝酒,只要给他一天三顿饭,好养活的很。
  虽说如此这般的安慰自己,但愁却依旧是愁的——只是愁的不明显,放在心底里,暗暗的淡淡的愁。
  可突然的,这一天夏小琪打开家门却不见了他。
  “正太,正太!”
  她呼唤了两声,但却没有人回应。正太已经在她家住了小半个月了,她下班回来他不在的情况这还是头一次。
  也许是去哪里玩了吧,应该一会儿就会回来。结果到了晚上八点,正太始终没有回家。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她愈发的坐立难安。
  “他不会是在外头发生意外了吧?”夏小琪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咬着大拇指的指甲自言自语。一直也没舍得给正太买个手机,现在她真是后悔——不该省那个钱!
  越是等待,她越是抓心挠肝的难受。于是她不等了,冲出大门寻找。
  这一找就找了一个多小时,当她九点半回到家时,房间里依旧没有正太的踪影。
  夏小琪慌了,像是丢了孩子的母亲一般,心里七上八下的。匆匆的喝了一口凉水,她再次出了门。
  夜渐渐深了,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昏黄的路灯像一颗颗疲惫的小太阳,照出她身后长长的影子。她的两只脚又酸又累,步伐却依旧匆匆。她一声一声的喊着:“正太!”
  擦肩而过的行人都拿异样的眼神看她。她觉得心里很是堵得慌,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贸贸然的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现在又突然的消失无踪。她觉得正太不是那种不告而别的人,多半真是碰上了什么事儿,于是就更加的担心。
  “他对交通规则好像不是很懂,别是被车撞了吧?”眼看已经十一点多了,各种不好的念头在她脑海里闪过。胡思乱想中,她不知不觉的抹起了眼泪。她心惶惶然,倘若正太当真回不来了——
  可就在这时候,她突然听到一声呼喊:“小琪,小琪!”
  听到声音她立刻抬头睁大了眼,就见在马路对面的路灯下,有一个人远远的在冲她挥手。那细长的身子,短毛的脑袋,不是正太又是哪个?
  正太挥手的同时大踏步的向她跑来,街上车来车往的,他就那样横穿了马路,看得夏小琪提心吊胆。
  直到正太跑到她面前了,看着那张笑嘻嘻且冒着傻气的脸,她上前一把揪住了正太的衣领,愤怒的吼道:“你丫跑哪里去了,为什么这么迟才回来!”
  “我,我迷路了……”
  原来,正太今天第一次试着搭乘公交车,结果就把自己给绕懵了。转了几趟车之后,他已经跑到了城市的另一头。
  他知道夏小琪的家是在嘉园小区,可具体是哪个站点他却没留意。向人问路吧,人还给他指错了方向。他身上带着的钱本也不多,拢共不过九块五。折腾了半天钱花完了,他就只能一路打听,然后靠双脚走了回来。
  “啊?你从东三里街走回来的呀?”听闻了正太的悲催经历,夏小琪惊讶的都顾不上生气了。
  “唉,是啊。现在的城市真大,我都给转糊涂了。”
  “你这笨蛋,我们这里是紫光路啊!你看站牌上有写‘紫光路站’的公交车就可以到。”夏小琪松开了正太的衣领,又匆匆的用手背一抹眼角,“害我担心的半死,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对不住,不该让你担心的。我以后不乱跑了!”正太非常诚恳的道歉。其实迷路了,他自己也挺慌。他没想到江北市这么大,以后还真不敢乱跑了。
  “唉,算了。回家吧,明天我就给你买手机去!”
  “啊?那东西很贵吧?”正太一直先入为主的认为手机是身份的象征。
  “贵什么啊,给你买个数字机先用着!”夏小琪刚才脑袋一热,险些就想给正太买智能手机了。结果正太一说贵,她遂也真觉得有点贵,于是暗暗的改了主意。她心想,反正正太也有平板电脑,手机能接打电话就好,用不着那么高级。
  正太不知道数字机是什么,认为是手机就肯定高档,因而在边上扭扭捏捏的不想让夏小琪破费。其实这些天在街上溜达,他也在寻找赚钱的门路,只是他还没找到。因为这世界对他来说太过陌生,陌生得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很高兴夏小琪能收留他,同时他也希望能够给予回报。他明白金钱的作用,所以他看到贴着招聘海报的商户就会上前询问,可结果却让他有些许心塞。人家见面先问你有没有工作经验,他哪有什么经验?于是只能灰溜溜的出来。
  有个服装店的老板娘看他形象不错,就算没经验也想让他试试。可他连身份证都没有,这年头没有身份证的人就太可疑了。老板娘思来想去,正太的脸蛋令她心中痒痒,但最终还是不敢冒险,生怕招进来个在逃犯。
  虽然应聘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但他并不因此而失落。他相信世界这么大,他总能找到办法养家糊口。
  “哎呀,好了!那东西真不贵!”正太一番客气,反倒是让夏小琪感觉不好意思,于是转移话题问道:“对了,你晚上吃饭了没?”
  正太摇头。
  “那你不饿啊?”
  “饿!”
  “饿就别废话了,赶紧回家,我也没吃呢!”
  两个饥肠辘辘的人回到家,夏小琪知道正太能吃,大锅烧开了水,一下煮了五包泡面;分而食之之后,满屋子充斥着泡面的香味。
  第二天,夏小琪下班之后赶去了移动营业厅,用自己的身份证新办了一张手机卡,同时花九十八元买了一部老款诺基亚。
  当她拎着新手机离开营业厅时,一个男子却结结实实的敲响了她家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