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撺掇着星星躲在云层后头。小院里没有灯,分享着正屋里透出的光,显得是昏昏暗暗。犬吠在夜色里回荡,直传出老远。那是一条大狼狗,看样子是凶猛的,可惜被一条铁链栓住脖子,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又蹦又跳。
“哎哎,大哥你怎么了?”
听到女孩的惊呼,夏小琪立刻回头。一眼瞧见趴在地上的正太,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当即冲过去查看。
约莫半小时后,大批警车和救护车赶到小院外头。当警察打开铁板走下地窖,登时被里头的血腥场面恶心到想吐。
地窖里有一个沐浴在鲜血中的男子,以及满地的尸骨碎肉。那男的浑身被血浆包裹,手持一柄杀猪尖刀,形如恶鬼。在警察下去时,刀还被他高举着。手电光与呵斥声让他扭头看了一眼,可仅仅只是一眼。下一秒,刀再次狠狠的剁向了地上的尸首!
两个警察用手枪指着他,另外两个警察手持橡胶警棍,踩着满地碎肉上前把他打晕。
又几分钟之后,夏小琪坐在救护车里。她身前的担架上,躺着面带呼吸机的正太。他的眼睛依旧紧闭,也不知道是否还能够睁开。
夏小琪默默握紧了他的一只手掌,流着泪,喃喃的在他耳边嘟囔:“正太,你一定不能死,一定要坚持住!等你好了,我再给你买件新衣服,下次买好点的,肯定不止三十块钱!”
手是冰凉的,有些软绵绵。似乎是有所感应,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但也只是动了动。
忽然心有所感的看向窗外,她看到了飘在路边的林雪丽。林雪丽的身影还是那样阴森恐怖,可又依稀有所不同——眼眶底下依旧是两行血泪,但眼神却不再那样直勾勾。有那么一瞬间,夏小琪在那张浮肿的脸上,竟是看到了一抹微笑。
林雪丽走了,深深的一个鞠躬之后,消失在了飘渺的晚风里。
7.21黄二贵特大杀人及贩卖人口案告破,当日的地窖里,共发现三男一女四具尸体,全都被黄二贵剁得稀碎。值得庆幸的是,有两名被绑架的少女得救,另有包括主犯黄二贵在内的两名嫌犯落网。
夏小琪作为破获此案的最大功臣,原本至少可以得一个个人三等功。然而她破案的过程实在太诡异,女鬼报仇什么的,是绝对无法作为正面材料进行宣传的。再加上她私自将枪击案证人带出医院,这也触犯了警队纪律。于是最后功过相抵,她只得了个领导的口头嘉奖。
江北市警队上下卯足了干劲,打算深挖黄二贵背后的关系网与利益链条。就在众人摩拳擦掌之际,黄二贵及其同伙黄健,却是在被捕的第二天夜里,死在了警局的拘留室。
此事在警队内部引起了轩然大波。就连省厅的领导都被震动,下令一定要严查死因。
可是根据法医对两位死者的尸检,他们的死因却是出奇的一致——都是心肌纤维撕裂引发心脏出血,导致心跳骤停而死亡。
加上两人死的时候脸部扭曲,瞳孔放大,面色乌青泛黑,且屎尿齐流,于是最终法医认定,两人是因为惊吓过度而死。
“他妈的,被吓死的?扯淡吧!”张大队看完验尸报告,怒吼吼的把文件摔在了办公桌上。
可拘留室里的监控录像,却好似证明了法医组的判断——7月23日凌晨2点17分,黄二贵独自躺在拘留室内的床上。突然他坐起了身,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他惊惧的东西,他跳下床,并贴着墙,显得极为害怕。
接着他开始从一个墙角逃往另一个墙角,并慌乱的大叫:“别过来,滚开!别过来……”
拘留室外的看守发现了黄二贵的异常举动,以为他在耍什么花样,于是先在铁门外头进行了警告。当看到他瘫在墙角尿湿了裤裆之后,两个警察才打开铁门进入房间。
见到看守进来,黄二贵却显得愈发的恐惧,仿佛靠近他的是两个勾魂恶鬼。两个警察明显也被他的样子吓到了,犹豫的缓缓靠近。黄二贵手脚乱挥乱蹬,身子不停往后缩,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墙缝里。
随着俩警察走到身前,他的惊恐达到了极致。他开始抽搐,口吐白沫,眼睛无意识的上翻。全身过电般剧烈抖动了片刻,他脑袋一歪,就此没了呼吸。送到医院时人已死透,连急救的步骤都直接省去。
就在黄二贵被送往医院之时,麻子脸黄健那边也出了事,不过他死的就安静多了。视频里,就见他在床上突然睁眼,接着身体紧绷且开始哆嗦,两只手掌更是僵硬成了鸡爪子。没多久他就尿了一床,在抽抽了几分钟之后,他开始口吐白沫。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铁门外的看守甚至都没发现他出了问题。直到第二天早上警察进来,人都已经凉透。
如此诡异的死法,警方想查都不知道从哪儿查起。而更有人私下里议论,说这两个家伙是被厉鬼索去了性命。当然,这种话只能悄悄的说,如果被领导听到可是要挨骂的。
十天之后,进入了八月份,夏日依旧炎炎,炙烤着忙碌奔波的人。夏小琪的公寓里,今日迎来了一位新的住客。
“这就是我家,喏,你可以先住在这个房间,东西先放里面吧。”
正太提着大包小包,身上穿着印有Q版钢铁侠图案的黑色短袖T恤,下身依旧是大短裤和凉鞋。今日夏小琪特意申请了休假,一大早就去医院接他出院。夏小琪记得当日的诺言,于是给正太买衣服,已经达到了四十九元这一档次。
“记得不可以光膀子,更要穿裤子。要保持房间卫生整洁,不可以抽烟喝酒,上厕所要冲水。哦,对了,你来,我教你马桶和热水器怎么用——”
话说当日正太抵达医院之后,直接被推进了手术室。可经过一番检查,医生发现他并没有内脏出血的情况,也就是说,他的脏器并未受到大的损伤。医生据此猜测,当时匪徒的刀并没有插入的太深。既然如此,那就无需开膛破肚的大动干戈。
如此过了一周之后,正太的伤势愈合了七七八八。医生对他神奇的康复能力完全无法解释,可他的记忆却始终没能恢复。警局拿着他的照片和指纹各种查询,结果也是一无所获。如此一来,他该何去何从便成了一个问题。
他已经在医院里住了小半个月,谁知道他的记忆什么时候能恢复?虽说他是枪击案的证人,但警局也没办法养他一辈子。
按说他帮着破获了黄二贵的大案,给他颁发一个见义勇为好市民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他没身份没户口,资料根本无法上报审批。可人家毕竟冒着生命危险出了这么大力气,警局啥都不表示也不好意思。最后江北市局拿出三千块钱,意意思思的对他进行了奖励。
当张大队将装有现金的红信封交给他时,正太双眼茫茫然,却看向了夏小琪。
夏小琪这些天一下班就往医院跑。正太进了医院后先昏迷了二十八小时,随后才睁开了眼睛。那段时间里,夏小琪反复回想起在地窖里的遭遇。她越想越是后怕,怕到睡觉时候都会被噩梦惊醒。深深感到恐惧的同时,她对正太也怀着深深的感激。
于是当正太无处可去,她毅然决定让他先到自己家暂住。
“哎呀妮子,直接把一个男的领回家同居,太大胆了你!”这是齐书蕾在听说这事之后的感叹。
夏小琪闻言小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随即恼羞成怒,扑到齐书蕾身上对其好一番蹂躏。不管怎么说,她都无法看着救命恩人流落街头。至于其他的事情,她倒是没有多想。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感觉正太就像一个懵懂的大孩子,一天到晚总有问不完的问题。不管是国内国外的,天上地下的;从朝核问题到国际空间站,只要是电视里看到的,他不明白就会拿出来问人。虽然烦是烦人了点,但就冲他那冒傻气的笑容,夏小琪相信正太肯定是个好人。
“还有这边是厨房,这东西叫煤气炉,用的时候要多注意……”
“哇,会冒火啊。这火哪来的?没看到柴火啊!”夏小琪能让他来家里住,正太真是满心欢喜。并非因为他无处可去,世界那么大,他认为只要不被关起来,去哪里都可以。他高兴,是因为夏小琪好看,而且对自己也好,还给他买新衣服。所以他喜欢和她呆在一起,只要在她身边他就高兴。
“哎,你别乱翻,这不是烧柴的!”
“那烧什么?”
“烧气,烧天燃气!”
“什么是天燃气?”
“天燃气就是,是,恐龙你知道吗?”
“不知道啊,恐龙是什么龙?是翔龙还是蛟龙,会飞的还是钻地的?”
“我的天呐——!”
犹如导游又如家长一般把屋内的大小事宜介绍了一遍。夏小琪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感到身心尽是疲惫。这大孩子的问题实在太多了,一个接一个的,让人应接不暇。好在她早有了准备,“正太,把给你买的平板电脑拿过来。对,就是那个袋子……”
正太的三千元奖金,被他直接交给了夏小琪。夏小琪原本没想要,可正太拿茫然的眼睛盯着她。她无奈了,于是说好先替他管着。结果钱都还没捂热,她就取出其中的两千给正太买了一个国产平板电脑。不为别的,只希望他学会上网之后,有事能去问度娘。
除了平板电脑,她带着正太买了衣物和日常用品。正太饭量奇大,这些天愣是长了不少肉,现在已是结结实实的标准身材。夏小琪给他挑衣服的时候,边上导购小姐一个劲儿的说:“你男朋友身材真好。”
夏小琪登时脸上再次飞起红霞,想说不是吧,又不好解释一起买衣服的举动。于是她随口编了个借口:“他是我弟弟。”
听到这话,导购小姐立刻眼中放出了蠢蠢欲动的光,没多久就凑到正太身边求加微信。结果正太很天真的歪着脑袋问:“微信是什么?”
导购小姐明显把他的疑问当成了委婉的拒绝,于是悻悻然的躲到了一边。夏小琪目睹了全过程,暗自觉得好笑,心里莫明还有些小得意。
结果有些尴尬还是难以避免的来了——带正太去超市买内裤的时候,这货居然拿着一包卫生巾,大声的对她询问:“小琪,这小包包是什么啊?”
哎呀妈呀!霎时间,众多妇女同胞的目光汇聚于此。夏小琪扭头就走,走出几步之后又怕这家伙跟丢了。于是回头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卫生巾放回架子上,随即拉着他逃也似的离开。
第十五章 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