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画这一回来,却是没顺利见到白析。
清黎说的有道理,他们是客,青丘不能失了待客之道,于是青画又先安排了他们的住处。
青丘再落魄,一间房间还是提供得起的,更何况青丘真的还没穷到那种地步。
他们一行五人,风餐露宿了两天一宿,都要好好调整一下,于是便散开各做各的事了。
“东留,一会儿我们一起去见父君。”青画提醒着东留,他住的远,每次早上晨省都不等她。
他们家有个传统,未成家的孩子每天早上都要到祠堂晨省,晨省过后才是参拜自己的父母。
还在青丘那会儿,青画也没什么同伴,看着别人家小姐妹俩手拉手同来同往羡慕的不得了,只好缠着东留陪她一块来去,可惜东留这不长记性的,无论自己说多少次,他都不等她。
东留每天都起的很早,等青画去祠堂时他都晨省完回来了,有几回弄的她都恼了,一大早就去堵他,那之后东留去的更早了。
不过这习惯到了凤凰竹林后便再没有复发过,一来在凤凰竹林他们也没人督促着每日晨省,二来东留那样懒,向来都是懒觉回笼觉一块儿睡的……还早起什么呀!
东留闷着头不说话,一回来他这坏习惯又犯了。
“东留!”
东留轻叹一声,无奈的答道:“我知道了。”
稍做打理,青画便准备去找东留,族里安排在她房里的小丫头箩姜凑过来道:“青画姐姐,澜微院住着的那个,恩就是东留哥哥……也跟着你回来了?”
“嗯。”青画点点头,“我都回来了,东留自然也是要回来的,反正也没什么事。”
箩姜笑笑,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走了,青画被她这神秘兮兮的样子弄的莫名其妙,不过也没在意她。
东留还在等她呢!
青丘有一棵很粗壮的桃树,就长在青画住的青萝院外的路边,每年开花时节,飘零到她院子里的桃花瓣都能把这小院给埋了。
青画提着裙摆刚出来,就见东留一身黑衣,低头半依在桃树干上。
他是不喜欢穿深色的衣服的,虽说不计较颜色,但东留的衣服多是白青这一类浅色的。东留皮相好,穿着白衣时妖娆,穿着黑衣时清冷,怎样都好看。
正当桃树开花,零星的花瓣飘落,衬得东留清冷中多了几分妖娆,他生的那样好看,青画甚至有些自愧不如。
东留忽然抬头看过来,青画一惊,面颊发红,有种偷窥被发现了的窘迫。
“快走吧。”
青画笑笑,“嗯。”
东留走的有点快,青画跟着他亦步亦趋很是吃力,刚想让他慢点,却瞧见路上行人看他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青画真是不懂,大家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东留?
“东留,从这边走!”青画笑道,扯着东留的袖子往小路上走,东留看了她一眼,神情复杂。
“没必要。”东留道。
青画上前两步,揪住他的耳朵,“再说一遍。”
东留:“……走小路。”
青画满意了。
选择走小路的原因很简单,当然是因为东留喜欢走小路……个屁,是小路人少,不必要的麻烦能不引起就不引起。
……可是,她那些个表兄弟今天怎么一个二个都从小路走了。
狭路相逢,脸皮厚者胜!
所以此刻青画就想呵呵两声,请告诉我,对面那三三两两平时从不走小路的贵族狐狸们今天遛弯儿到这儿是什么意思?箩姜为什也在?
两厢对视,“佳人”同“佳人”都默默无言。
箩姜:“……”
青画:“……”
“呦!青画回来了!”大表哥手中折扇“啪——”一下合上了,笑吟吟的走过来,“我们出游在外的小公主回来了!”
青画干笑两声,对着箩姜使眼色——怎么回事?
箩姜也对着她眼皮直抽——你们怎么在这儿?
青画继续眨眼——你说什么?
箩姜开始呶嘴——不是说要去拜见君上吗?
青画:“……”
箩姜:“……”
真的不懂!一点也不懂!狐同狐讲也这么艰难?
青画又看着东留——怎么办?
东留耸耸肩道:“照旧吧。”
……居然,懂了。
就这半天功夫,青画那三个表哥和箩姜都走过来了,个个拿着折扇似笑非笑的看着东留,眼里的鄙夷满的都快溢出来了。
青画这三个表哥,丈着是狐君一脉,平日里作威作福,干的坏事多了去了,每次欺负东留必定是他们带的头,偏生他们怎么闹东留都不理睬。
有句老话说的好,喜欢的反面不是憎恶,而是漠不关心。
东留沉默起来,能让这四海八荒的山川河流都觉得被漠视了。
于是,被漠视次数多了的三位表哥,讨厌东留讨厌到心眼儿里去了。
“怎么回事!”青画小声问箩姜。
箩姜嘴一扁委屈的都快哭了,“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
大表哥扇柄架在东留肩膀上,冷笑一声:“哦,小杂种也回来了。”
二表兄摇着折扇附和:“怪不得我闻到一股子的骚气——可不是老骚蹄子的儿子回来了。”
三表兄跟着点头,“咱们还是离他远点,免得这一股子贱味粘衣服上。”
青画又看了箩姜一眼,箩姜两手揪着耳垂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这孩子还小,青画也不舍得责怪她,只好叹了一口气,挡在东留面前对着我那三位表哥扯出一个笑,“好狐不挡道,你们话说完了,滚不滚?”
一二三表哥:“……”
大表哥眯了眯眼,“怎么出去一趟,小公主连礼仪都忘了?果然是跟在名师后面修行的了,说话都不一样了。”
青画点点头,看他,“大表哥,既然你称我一声公主,也知道我才是君,你是臣。”
大表哥顿时一幅吞了苍蝇的表情。
青画拉住东留的手也不理他们,绕道就走,把那一二三四都抛在身后。
走了半天,青画笑吟吟的看着东留,“这样说话真解气!”
东留挑了挑眉。
“原来漠视别人这么爽呀,让他们总不带我玩儿!”
东留又挑了挑眉。
“难道你平时这么做不是因为解气吗?那是为了什么?”
“幼稚。”东留终于开口了,“也不小了,我总不能像他一样总长不大。”
青画点点头,有理!
结果青画逞一时之快,她那三个表哥直接告状告到白榕那儿去了。
他们去请安,只白榕一个人在喝茶,白析却是不在的。
白榕呷了一口茶,凉凉看了东留一眼,“你父君在书房和大长老恰谈。”
青画点点头,“娘亲,孩儿是来向您请安的,才不是在找父君!”说着又晃着她的手,“父君哪有娘亲好!”
白榕只是淡淡一笑,微微瞥了她一眼冷声道:“你还小吗,怎么还跟娘亲撒娇?跟着莲祗好东西没学到光学些坏习惯了。”
青画愣了愣,手不自觉的松开了,娘亲……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可不管她们说什么,东留都像根木头似的站在那儿,不闻不问,不言不语,只怕是这样还要招白榕的嫌恶。
白榕又道:“你也来过了,就先回去吧。”
“是。”东留一句话也不多说,行了礼就出去了。
偌大的房间,此刻就剩青画站着了,低着头撅着嘴绞着手指,光看这场景,怎么看都像是她做错事白榕在训她。
白榕轻叹一声,拉住她的手,“青画,我的孩子,你怎么就不懂事呢?”
青画眨了眨眼。
“东留那孩子,虽然聪颖,但他不该是你身边的人,将来你要继承这整个青丘,应该多拉拢表舅舅一家,怎么还能那样对你表哥们?”
青画抿了抿唇,“娘亲,替我挡天雷的是东留,从小欺负我的是表哥们,孩儿分得清什么样的人该相交,什么样的人该陌路。”
白榕的手微微一颤,随后冷笑,“你还真是你父君的女儿,父女俩都被白桐那母子迷的不轻。”
青画却是顿住,白榕冷笑的样子,像极了玲珑九曲湾中看见的幻像。
白榕……真的变成那样子了吗?那是不是代表着有一天她会真的杀了白榕?
“娘亲……娘亲!”她忽然间就怕起来了,鼻尖一酸,眼眶就湿润起来。
“怎么了,青画,怎么哭了?”
青画一下子扑到白榕怀里,不住的摇头,“孩儿只是想娘亲了!娘亲!”
白榕笑了笑,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青画呀,还真的只是个小孩子。”
青画咬着唇,硬生生将眼眶中的泪给憋了回去,却止不住的想,如果有一天,真的像玲珑九曲湾中那样,白榕要她杀了东留那她要怎么办?
她情愿自己死。
一望无垠的绿草地,几只幼狐在草地上嬉戏,青丘的放养政策做的很好,青画他们小时候都是在这片绿草地上混大的。
青画叹了口气,拍了拍屁股坐了下来,决定深思一番,她好歹也算得上妙龄少女,总是有所谓的“少女之这样那样之烦恼”的,严肃认真点考虑一下吧!
白榕那样讨厌东留,大抵东留也是讨厌白榕的,他们这般互相嫌弃要怎么办,难道是……传说中的婆媳关系不和?
呀哈哈……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婆媳关系呢,要说也要说是娘婿不和……不对不对,什么娘婿,东留又不是嫁给她了……啊哈哈,她到底在想些什么鬼!
越想越离谱,青画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默默的捂住了脸。
呵,呵呵,想这样害羞的事,她真是没勇气见人了,说好的严肃呢?
“嗷——”
“嗷?”知离的脑袋忽然凑过来,“青画你们狐狸都是这样叫的?”
“嚇!”青画心猛的一跳,这突然冒出来的实在太吓人了。
“嚇?”知离眯着眼笑了,“你们叫的声音真奇怪,不像清黎他们那样的鸟儿,从来都是‘呀啊’的叫的,好像女人哦!”
“五师兄不那样叫。”青画淡定道,“‘呀啊——’这样叫的只有师父,还是因为你把青虫扔在他身上。”
知离眨眨眼,“是吗?”
青画默了一默,忽然觉得,莲祗不让知离待在凤凰竹林是不是因为记仇……
知离耸耸肩也坐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道:“青画,我们要不要去放风筝?”
青画愣了愣,“知离,你的身体不要紧吗?”
“有什么要紧的?睡觉好没意思。”知离一歪头,“可是我为什么会生病呀?”
青画扯了扯嘴角,干笑了两声,“没什么,我们去放风筝吧。”
知离点头,眯着眼笑了。
她看上去还是很瘦,可是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瘦骨嶙峋了,小脸上也有了些肉,大眼眯起微微一笑时简直是可爱死了。
“可是……风筝呢?”
“嗯……嗯?”知离接着歪头,“不是应该你拿来吗?你才是地主。”
“……”青画艰难的一笑,侧头喊道:“箩姜啊——”
“风筝!”箩姜单膝跪地,双手捧着一只凤凰样式的风筝。
知离张大嘴:“哦——厉害!一叫就出来了诶!”
青画:“……”
为什么会是一只凤凰?
见青画迟迟不肯接风筝,箩姜哭丧着脸万分悔恨道:“青画姐姐,我错了。”
于是箩姜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交待了今天小道上为什么会遇见那三位表哥的前因后果。
“听青画姐姐说东留哥哥也回来了,可我和哥哥们约好了去看姑姑,就想着东留哥哥会遇上哥哥们,然后就想着把哥哥们带到小路上……然后就真的遇到你们了。”
“箩姜啊,你这么懂事,我真想疼爱你一下。”青画咬牙咧嘴,在这方面她们反而有默契了,还真是……想想都有点开心呢!
“真是的,还放不放风筝啊?”知离不耐烦了,干脆拉起箩姜,“我们去放风筝。”
箩姜可怜兮兮的看了青画一眼。
青画大手一挥,“去吧!”
于是……刚刚还哭的欢畅的箩姜居然真的和知离跑去放风筝了。
看着那只纸凤凰在天空飞的欢快,青画的心情分外复杂——好不爽,好想把它扯下来。
还有知离和箩姜脸上的笑容……笑得那样的开心,真的让看的人都觉得,好想咧嘴大声笑起来。
“好看吗?”
“嗯……嗯?”青画仰头,二师兄一身白衣负手而立,正看着我淡笑,容貌清秀,显得越发出尘。
“我是说,她们很好看,不是吗?”
“二师兄。”青画扯了扯嘴角,“你老实告诉我,她们俩,你看上谁了?你这样三心二意对得起等你回去的三师姐吗?”
二师兄的脸登时就黑了,一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是说!她们笑的样子好看吗?看的你都看傻了!还有,和你三师姐有屁的关系!”
青画呵呵两声,“这样啊,我还以为……二师兄我错了,别揪耳朵,疼!”
二师兄狠狠揪了她一把才解了气,后来干脆也坐了下来。
青画正揉着耳朵,又听二师兄感慨,“看久了,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青画愣了愣,前方,知离正笑着大跑,箩姜苦着脸在追她,嘴角却是弯着的。
“嗯,看着她们笑时,就觉得什么都不要紧了。”青画道,“什么烦心事也都没有了,一定会解决的。”
“你才多大,居然有这样的感慨。”
“二师兄,我不小了。”
二师兄忽然一笑,“小七,或许你真的长大了。可谁也没规定过,长大了就不能畅怀大笑了,说到底,你和她们没什么区别。”
“小七,不管有什么烦恼,一定不能忘记要笑。”
第十六章 、都还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