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边月城入目的是漫天黄沙,春日的南方是温暖的,而沙漠中却无四季之分,有得多是昼夜区别。艳阳高照,万里无云,烟冷一行人置身于这漫无边际的黄沙之中,风过,扬尘万里。
“呼,休息一会儿吧,一直这样走下去也不是办法。”苏璟珅拿起挂在腰间的水袋,仰着头倒了又倒也不见一滴水滴下来。
“我们在这沙漠里少说都有七八天了,身上的干粮差不多已经没有了,水也不多了,别说能否找到通往南蛮之地的路了,就是能不能活着走出这沙漠都成问题。”
“一人一粒,这体力丹虽不能果腹,但至少能让我们可以坚持的时间更久些。”烟冷从瓷瓶里拿出两粒体力丹分给二人,不过七八天的时间,一行三人早已没了最初的从容,每个人都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蓬头垢面,嘴唇干裂,满脸的倦色。
“在这样下去,我们真的会渴死在沙漠里的。”端木逸疲倦的接过烟冷递过来的丹药,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黄沙,他颓然就地而坐。
“我们寻找一下,看看沿路有没有灌木植物,沙漠中生长的植物根部都会有存水。”三人拖着疲惫的身子继续向南蛮之地的方向继续前进,苏璟珅二人常年习武,体力自然比烟冷好太多,如今这般于烟冷而言她已经差不多快到了极限,若是再寻不到出路或水源,怕是她要第一个倒下了。
“烟儿,来!”苏璟珅伸手牵住了烟冷,此时的她早已疲惫不堪,也没有多的力气去计较男女授受不亲这等虚礼。这是烟冷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同他这般亲密接触,他的手很大很温暖,第一次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走在前面的他背很宽,让人不自觉想要去依靠。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有很多机会可以直接杀了我的,为什么要这样做?”烟冷疑惑的与苏璟珅并肩而行,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的侧脸。
“一开始我知道你还活着,我确实是想斩草除根,后来去南境城后山寻你也是。但寻到你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放弃了,和你相处了这么久,烟儿,我说真的,我不想你死,一点也不想!我知道我带给你的伤害太深太深,我不指望你会原谅我,甚至你若想杀我,我也不会皱一下眉,我不知道我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不过能照顾好你,辰熠他也会开心的吧!”
这样的苏璟珅是烟冷从未见过的,说不震惊都是假的,他眼底的认真她看的真切,这么久的朝夕相处,如若真有那么一天两人兵戎相向,烟冷甚至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断然不会伤害自己分毫,“你?我爹爹他……”
“不好了,前面那是什么?”端木逸的一声惊呼打断了二人的话,前方不远的天空昏黄一片,强风卷过黄沙形成三丈高的沙墙正一点点向他们逼近,强风带动的气流将他们包围,身上的衣物拼了命的与强风共鸣。
“不好了,是沙暴!”苏璟珅率先反应过来。三人注视着婧在职尺的漫天黄沙,风云变幻,周围的视线也逐渐变得昏黄,“这么近的距离,怕是避不开了。”
死亡,在这一刻离他们如此之近,看着黄沙压境,烟冷第一次感觉到人类的渺小,那种以人力抗天命的无力感快要将她吞噬,“难道我们真要丧命于此?”
啪!格外响亮的一耳光打愣了烟冷,也同样震惊了一旁的端木逸,“烟儿,说什么胡话呢!有我在,我绝对不允许你死。”二人看着苏璟珅略有怒意的眼眸,耳畔回响着他坚定的话语,烟冷的神色逐渐恢复清明,也更加坚定了三人求生的欲望。
“苏璟珅,这一耳光本姑娘迟早还给你。”纵然此时的烟冷瞪着苏璟珅一字一句牙咬切齿,但那嘴角上扬的弧度还是让三人相视一笑。
“避是避不过了,我们最好找东西把我们绑在一起,这种情况下还是呆在一起的好,哪怕是死也在一起的好。”端木逸直接在自己的衣袍上撕下布条,三人将布条连成绳绑在自己腰上,两手相牵在沙地上拼命的奔跑着。
“啊!”
“烟儿,小心!”
“苏公子,抓紧。”黄沙铺天盖地的向他们袭来,强风在耳畔呼呼的刮着,风里的沙子迷得是三人睁不开眼,他们像连成一线的风筝在飓风袭过的空中翻飞,飓风周围的气压压得他们喘不过气,他们一直死死地抓住彼此,在这强大的压力前也不曾有半点放松。
南境城某地。
“主上,暗尘传来了消息。”
“说。”
“穆姑娘这两个多月一直和落云阁阁主在一处,二人前不久到了边月城,不过他们在边月城遇到了端木将军,目前三人一行向南蛮之地去了。”
“你说什么?”一声惊呼,穆青衣疾步走入室内,怒视着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
闻声转过身来的锦衣公子笑容依旧,半分不受穆青衣的怒火影响,“穆兄,你来了南境怎么也不提前让人通报一声?”
穆青衣难掩神色上的焦躁,径直上前一步抓住了锦衣公子的衣袖,“墨宇,我听闻烟儿在南境失踪,便冲忙赶来过来。刚刚你们说的可是真的?烟儿真的和落云阁阁主在一处?”
“我的人,消息一向准确。”
“烟儿怎能与他在一起,他二人仇深似海,烟儿与他在一起一定会有危险的。不行,我要去救她。”穆青衣来去匆匆,转眼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仇深似海?落云阁?看来这穆青衣真的知道些什么,穆烟冷,她到底还有多少秘密不为我所知?暗月,你跟着穆青衣。”
“是,主上。”
“暗鹰,这里就交给你了。暗虎,随本王去跟暗尘会合。”锦衣公子在平静不过的话语却像一枚重磅炸弹,让屋里或跪或站的几名黑衣人瞪大了眼睛,在他们的心中同时响起了同一个声音,这真是他们的主上吗?那个可以漠视他人生死的男人,如今也会有如此一面,当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主上,您要亲自去?”
“你们有意见?”
“属下不敢。”
“不敢就好。”温墨宇一身紫金色锦衣,在他身后跟着两名黑衣男子,三人一前一后离开别院,而门口是早已备好的马匹,暗鹰将二人送至门口见二人策马远去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转身离去。
此时的边月城中,云殇一袭白衣依旧,银色的面具在阴影中透着寒光,身后一男一女一身黑衣随他走出客栈。
“楼主,准备妥当了,我们随时可以上路。”
“好,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前往南蛮之地,务必要尽快把玥儿找回来。”
“是,楼主。”三人侧身上马,长鞭一落马儿嘶鸣,三人一路惹起满地尘埃。
南蛮村落。
“唔。”
“姑娘醒了?”烟冷悠悠醒来,入目的是一处简洁的屋舍,房间不大,她趟在房内靠墙边的木板床上,浑身一阵酸痛证明她还活着。
“这里是哪里?”烟冷茫然的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细看之下,这屋里的装饰都是苍月国所不常见的。
“姑娘别乱动,这里是我家,三日前你们昏倒在了村口,是我和阿爸将你们带到了我家。”这时烟冷才注意到床边的女子,她所穿着的衣服与苍月国大不相同,到与前世少数名族的服饰有几分相似,蜡染的纹饰,身上也配有大量的银制饰品,琳琅环佩,声声脆响。
“是你救了我?那跟我一起的人呢?”眼前的女子唇红齿白,面如桃瓣,虽谈不上倾城之貌,但也清丽可人。
“他们昨日便醒了,姑娘身子相较弱些,恢复的也没他们快。”女子一直擎着笑,这倒是让烟冷第一眼便喜欢上这个有着干净的笑容的女子。
“那他们……”
“你不用担心,阿爸带他们去村子里了,这会儿也差不多快回来了。”
“恩。多谢姑娘。”
“你别客气,姑娘就叫我靡湘吧。”
“恩,靡湘,我叫穆烟冷,你叫我烟冷便是。”相互熟络之后,两人之间也没有了之前的生疏。
“烟冷,来,先把药喝了。”
“烟儿,醒了?”刚听着屋外的声响,待烟冷回过神来已经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随后立在门边的端木逸看着苏醒过来的烟冷也是一脸欣喜,靡湘将药放在一旁,默默退出了房间。
“烟冷,你醒来就好。”
“让你们担心了。”烟冷看着二人由心关心她的神情和看到她醒来后才如释重负的释然笑容,不由得便红了眼眶。
“烟儿醒了我就放心了,快让我看看,还有哪不舒服?”
“别这么大惊小怪的,我没事了,真的。”离开苏璟珅的怀抱,烟冷这才注意到二人的装束,只见苏璟珅一身紫色绸缎的左衽长衫,外套刺绣花纹的马褂,下身是一条同色的大裤脚桶裤,墨发挽髻用头帕包裹着。立在一边的端木逸除了颜色有差,其他也如出一辙。
“你们?”
“入乡随俗嘛。烟儿,你不知道,我们现在啊,已经在南蛮之地了。”注意到烟冷眼中的一抹惊艳,苏璟珅骄傲的扬起妖孽般的笑容。
“你说什么?”烟冷不可置信的望着苏璟珅,见他没有半分说笑之意,转头看向一旁的端木逸,见他点头,烟这冷才如梦初醒。
“我们真的到了南蛮之地?”
“恩,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再三确认后,烟冷依旧有些不敢相信。
“没想到我们在沙漠几历生死,寻路无门,最终却阴差阳错的来到了南蛮之地。”
“可不是,不过这里却没有我们最初所想的那番光景。”端木逸看着窗外,回想着自己的所见所闻,不由暗自叹了口气。
“恩?端木此话何意?”
“外界都把这里形容的如人间地狱,我和苏公子这几日所见的确是一处不可多得的世外桃源。”
苏璟珅在一旁点头附和着端木逸的话,却让烟冷心里像猫挠似的有些迫不及待,“是吗,那我还真想快些出去走走。”
“不急不急,烟冷你在休息两日就可以了。”靡湘再一次出现在三人的面前。
“靡湘姑娘,你来了。”
“恩,饭好了,阿爸让我来叫二位公子吃饭。”
“我们这就去。”烟冷眼巴巴的看着眼前的二人,好不可怜的模样让接触到她视线的二人都心生怜惜。
“烟儿,能起来了?”
“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呵,倒是我疏忽了,二位公子先出去吧,我先帮烟冷梳洗下再带她出去。”
“麻烦靡湘了。”
“烟冷就别和我客气了。”见二人一前一后离开房间,靡湘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放在一边,随后也转身出去打来热水,随后将坐在床边的烟冷扶至里屋,而在里屋的屏风后是一个沐浴用的木桶。
“烟冷,水已经放好了,你先洗着,我去把衣物拿进来。”
“好。”泡在热水里,这些日子的疲惫都一扫而空。没让靡湘久等,烟冷便起身将她拿给自己的干净衣物换上,随后转身走出屏风。
“洗好了?”听见声音,靡湘转过头看向从里屋走出来的烟冷,刚出浴的烟冷面色红润,还透着丝丝雾气,出众的容貌竟让身为女子的她也看呆了去。
“恩。”
“快过来。”靡湘将烟冷拉直梳妆台前坐着,铜镜中映出两人的身影,只见烟冷身着青蓝色右衽上装,沿托肩、袖口等处用湖蓝色宽边衬托,及右大襟边缘精绣花鸟,显得浓郁、典雅,下装是同色黑边绣花的百褶裙。
“烟冷好美,难怪苏公子对你如此上心。”三千青丝披在身后,白皙的皮肤透着粉嫩,脂粉未施的小脸更显清丽脱俗。
“靡湘说什么呢?”烟冷的一声轻喝,却让靡湘误以为是她害羞的掩饰,故而笑意更深了些,看向烟冷的眼神也更加暧昧。
“你不说我也看得出那苏公子对你不一般,遇着你们时,你可不知道,你们都昏迷了,那苏公子依旧死死抓着你的手不放。”
“这……”
“不过啊,那端木公子也很紧张你的,烟冷真是好福气。对了,烟冷,你是怎么想的?”
“我是怎么想的?”烟冷略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镜中的靡湘,注意到烟冷的表情,她不过莞尔一笑。
“恩呐,你的心里,是喜欢苏公子多一点,还是喜欢端木公子多一点?”
“苏璟珅对我好是源于心中有愧,端木,不过是我于他有救命之恩罢了,我与他二人之间没有靡湘所谓的男女之情。”烟冷神色平淡的将三人的关系简单解释了一番,靡湘倒也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哦,听烟冷这般说,难道是心中已有中意之人?”靡湘的话萦绕在烟冷耳边,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那抹如墨如竹般清雅的身影,我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想起师父的身影?
一直注意着烟冷的靡湘,自然没有忽略到她神色的变化,“看来是让我说中了,我到真想见见能让烟冷在意的人,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竟能比苏公子和端木公子还要出色。”
“那人确实世间少有,可惜我与那人不能有那些不该有的情,一旦陷进去将万劫不复。”靡湘见烟冷双颊绯红尽退,一抹愁容看着令人心疼,靡湘快速将烟冷的发绾成简单的髻,让后将她拉出房间。
厅内的三个男子一见二人出来,脸上均是一抹惊艳之色,靡湘看着屋里的几人,笑着出声,“呵呵,烟冷虽美,也不能容你们这般盯着呀。瞧瞧,脸都红了。”
“靡湘!”经靡湘这般一闹,桌前的三人也均收回视线,烟冷也在苏璟珅和端木逸中间的位置上落了座,这顿饭也是有说有笑,倒也轻松自在。
第24章 沙漠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