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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公子如玉

  嘶!轻轻的动作带动伤口使他倒吸一口凉气,这里是哪里?男子看了自己一眼,身上的伤口都被处理过了。
  抬眼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目及之处是一间简洁干净的屋子,扫视一圈,男子的目光落在床边睡着的小人身上,看来又是你救了我。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男子的脸上露出一抹暖意。
  天,微亮。
  “你醒了。”穆青衣走进房间时看到的便是床上醒来的男子直勾勾的盯着自家小徒弟,那温柔的似要融化般的笑容让他觉得非常刺眼,故而对他说话的语气也瞬间冷若寒霜。
  “这里是哪里?”男子抬头扫了一眼走进屋来的穆青衣,对他黑着的一张脸不甚在意。
  “墨竹居。”听到墨竹居三个字时,男子明显一阵讶异,但很快面上的神色又恢复如初。
  “是你救了我?”
  “若不是不想有人死在我这墨竹居,我不会出手救你。”
  “你就是墨竹居士穆青衣?”相对穆青衣的平淡,床上的男子相较就更为激动了些。
  “是与不是有何关系。”
  “多谢你救了我。”
  “你无需谢我,是烟儿将你带回来的。”
  “欠她的情我自会还。”
  “你记着就好。”穆青衣径直走到男子床边将烟冷横抱在怀里,转身便准备离开。
  “等一下。”
  “我不喜与人多做纠缠,公子还是好生休息吧。”如果说穆青衣一开始对床上的男子就没有好感,那么现在他已经直接将男子剔除在视线范围里。他对所有人总是淡淡的疏离,而烟冷是这所有人之外一个特殊的存在,至于为何会如此他也道不明白。
  看着穆青衣离开的背影,“看来我是被讨厌了啊!”想到这里男子不由失笑,抬手将额上已经干透的帕子拿在手里,指腹若有若无的轻抚过唇畔,思绪回想着昏迷前在水下看到的那抹曼妙身影,美得好似误入凡尘的精灵。
  “烟儿吗?欠她的情我自然会还。”男子抬眼看向窗外的微亮,如墨的美目在这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明亮耀眼,嘴角挂着那么如沐春风的和煦笑颜,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一觉醒来,烟冷发现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想来应该是师傅将记住抱回房间的。心里挂念着那受伤的男子,也不知道他是否好些了,若是真烧坏了脑子……唉!想想都是一阵恶寒,这般漂亮的人若是傻了,真不知道会伤了多少人的心。
  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思绪乱飞,不过手上倒也没有闲着,收拾妥当的烟冷刚打开房门便看见一袭蓝衣的穆青衣。
  远远望去,门前是一片墨绿色的竹海,古人常言竹乃君子的化身。穆青衣喜竹,世人皆知,也正是他对竹的这份钟爱,世间才有了这雅致的墨竹居。
  穆青衣喜竹,绝不单单是因这竹投了他的喜好,这墨竹居四周所种皆是珍品,墨竹因竿和枝都是黑色而得名,笋尖外壳呈红褐色,一年后成材。这竹全身皆是宝,其药用价值自可不必多说,单是这竹竿就是制作笛、箫管乐器的最佳材料。
  微风拂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共鸣,那个背对着我的修长的身影悠悠转身,细长的眉毛,高挑的鼻梁,尖细的下颚,还有那双明亮得像钻石般的眼眸,眼前的一切美得好似一幅画,让人在不经意间迷了双眼。
  “师傅。”
  “醒了?厨房里还热着饭菜。”
  “师傅……”见自家小徒弟欲言又止的模样,他顺势抬头瞟了一眼客房的方向。
  “放心吧,再躺半个月就没大碍了。”听完他的话烟冷倒是将心暂且放下了,看着他手上那个看不清形状的黑色物件,反倒是充满了好奇。
  “哦。师傅,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烟儿可会抚琴?”穆青衣抚摸着手中的物件,对烟冷的问题不答反问。
  “娘亲曾说琴乃四才之首,修身养性为佳,故而之前从未断过。”时隔日久,谈及与骆府相关话题心中依旧难免伤感。
  “那烟儿可否抚一曲给我听?”
  “恩?师傅想听?”
  “想听烟儿抚琴。”穆青衣将手中的东西拿出来递给烟冷,这时才看清他手中的古琴,琴面以黑漆为主,间有红、黄色,蛇腹断纹。红木雁足,呈五角星形,侧面雕成齿轮状,足底精雕细纹。
  “此琴名唤落梅,烟儿若是抚的好,我就将此琴赠予你,可好?”
  “师傅,此话当真!”烟冷的眼前一亮,确是一把好琴,这样的物件在前世也只能在博物馆才有得一见呐,心中欣喜自是不言而喻。
  “我几时骗过你?”穆青衣不答反问,脸上依旧是那淡淡的漂亮笑容。
  烟冷接过穆青衣递给自己的落梅,试了试琴音,芊芊细指拨动琴弦,散音入耳,尽显慵懒之意,循循渐进。突然琴音一转,清新的泛音犹如从远处渐渐传来的鸟鸣,时隐时现。琴曲过半,节奏明快亮丽,情意愈浓时渐入尾声,散音渐起,淡淡哀愁上心头,最终以几声泛音结束此曲。
  穆青衣看着坐在竹林里抚琴的身影,久久失神。回想着最初的相遇,他在山崖下见到奄奄一息的她,他救人向来随心所欲,一向自命清高的他,也从未自诩过是个好人。
  那天他本可无视她离开,却鬼使神差的将她带回了墨竹居,为她治伤,为她解毒,衣不解带的陪她度过危险期,不知道费了多少工夫才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每次看着她的睡颜,他都会想到底是怎样狠心的人才能将她伤成这样,从那么高的山崖下跌落本就九死一生,却还在她身上下了那般要命的毒,如果不是他刚好路过,是不是她已经死了?
  好不容易等她醒来,却发现她失忆了,而且不能言语。那段日子他已经快将自己逼疯了,每天不停的翻看着医书,去山里寻药,几次都险些丧命,而这一切他都没有提及,也没打算提及。
  他总是不自觉的在暗处观察她,发现她对医术感兴趣,他便每隔几天更换一次药材,并将房里的医书帮她归类整理,他从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反正等他清醒时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每天等她睡着后,他都会去她房里,点了她的睡穴将她泡在药浴里,忙活了大半年她终于好了,却没想到她所遭受的一切远比他想象的更加血腥。
  他自然知道那震惊江湖的骆府惨案,却独独没想到她竟是那骆府遗孤,看着怀里哭到累的睡着的她,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心在滴血,那种疼痛让他喘不过气。
  后来她好了,脸上挂着他要的笑容,却笑不达眼底,听着她唤自己师傅,他却一直固执的在她面前以我自居,好似只要这样他与她之间就没了那层关系。
  琴音落,穆青衣看着竹林中那抹倩影笑意渐深。
  “师傅,怎么样?烟儿弹得可好。”
  “好,这是什么曲?”
  “春晓吟。”
  “春晓吟,入之慵懒,放之亮丽,收之恰到好处。真是,独怜新绿绕新红,春浓人浓情更浓!从放入收,春色虽美,终归不永,思及人生何其短哉,继而怆然。确是好曲。”
  “师傅,可喜欢?”
  “烟儿抚的曲,我都喜欢。”
  “那烟儿再为师傅抚一曲,可好。”
  “恩。”
  不知多少年过后,他才明白当时心里破土而出的是为何物,但等明白时早已为时已晚,落梅已损,情缘已断,独留他对月怅惋,佳人却早已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