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微风拂过枝叶,烟冷坐着窗前看着在院中练剑的绵烨,心情极好。
“迎惜,去请月娘过来。”
“是,公子。”
烟冷随着迎惜一同走出房间,三千青丝并未像往常般束起,只是简单的用发带系住。烟冷立在屋前,秋日的阳光洒在身上,空气中都弥漫着太阳的味道。
“见过公子。”傅有信和季云峰在云殇的带领下穿过密道来的醉梨苑,烟冷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两人,“都起来吧。”
左手边的傅有信,四十岁上下的模样,笑容可掬,眼露精光,身着上等的衣料却也显得质朴,倒是个善于伪装自己的好手。再看站在他身旁的季云峰,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对于烟冷的打量他至始至终都是满面春色,没有半分不悦,不得不说此人心机极深。
“月娘见过公子。”月娘一进醉梨苑,视线便在院中几人身上扫了个来回,此时的她毕恭毕敬的站在烟冷右手边无人的位置。
“现在人都到齐了,迎惜,去准备些茶点。”
“公子今日找我们前来,可是有什么赚钱的法子传授?”傅有信在一旁幽幽开口,面上的笑意也越发深。
烟冷淡淡笑着,看向那目光精明的傅有信,“自然是谈谈合作的问题。”
傅有信眼底的精光一闪,有意无意的扫了烟冷身侧的月娘一眼,“合作?我们都是为公子办事的,这合作又是谈何而起?”
注意到二人眼神上的交流,烟冷也不再拐弯抹角,“这邀仙阁是月娘的,玥影楼是云殇的,我冷月公子江湖闲散人一个。如此简单的道理,傅坛主还要我明说吗?”
傅有信大笑出声,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这一方院落见,所在众人也被他这笑声感染,露出一丝笑意,“哈哈,是傅某糊涂,公子所言甚是。”
简单为三人相互介绍过后,烟冷收起笑容看着眼前的三人,他三人见此也一脸严肃的坐在一侧,就连季云峰也目露认真的看着烟冷。在众人的注视下,烟冷看向月娘,“月娘,收购其他歌舞坊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月娘向前走了一步欠身一拜,一字一句说到,“几家实力稍弱的已经主动投诚,实力稍好一些的处于洽谈之中,想必再过不久便可拿下。至于那锦绣阁及其名下的几家,还请公子指教。”
烟冷坐在石桌前,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收购除锦绣阁以外的所有歌舞坊,我要他们主动低价出手。”
月娘看了眼若有所思的烟冷,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月娘明白,不该花的钱,月娘分文不动。”
烟冷想了想,抬起头看了月娘一眼,继续补充到,“那些已经到手的歌舞坊,整点一番,将资质好的姑娘挑出来留作己用,其余的可处理的就处理掉吧。没有利用价值的见好就收便是,接下来可就是月娘发展你的宏图大业的时候了。”
月娘勾起嘴角,风韵犹存的面庞上勾起一抹醉人的弧度,“公子放心,此事月娘定办得漂漂亮亮。邀仙阁这张情报网,自然做的滴水不漏。”
通过月娘的笑容,烟冷已知道她心中已有计划,但依旧善意的提醒一番,“记住,宁缺毋滥。云殇,由你派专人与月娘联系,日后这里就交给你了。”
在烟冷的视线从月娘身上转移时,云殇已经明白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烟儿放心。”
将邀仙阁的事情安排妥当后,烟冷便看向一直未曾说话的二人,那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有深意,“傅坛主,在这帝都之中,钱家称第一,你却一直屈居人后,这滋味可不好受啊。”
烟冷似玩笑般的一句感叹,和那深意的笑容,瞬间让傅有信激动起来,他甚至可以想到接下来烟冷会说些什么,“公子。”
注意到傅有信的表情变化,烟冷莞尔一笑,“今日我叫二位前来,就是为了此事,这其一钱家的产业本就归骆府所有;其二玥影楼确实需要钱庄这样的产业支撑;这其三嘛,不用我多说,傅坛主心里也明白。”
当自己所想的真正成为现实,这种反差依旧让他激动不已,“有公子这句话,傅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请公子吩咐便是。”
确定了傅有信,烟冷话锋一转,继而似笑非笑的看着一旁的季云峰,“这就要看我们季坛主可否行个方便了?”
季云峰一如既往的如沐春风,笑意丝毫不减,“公子想让季某如何行这个方便?”
烟冷深深看了他一眼,秀眉轻轻皱了皱,“谣言四起,民,愚者自跟大流而行之。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水涨船高,待钱庄被挤兑一空时,我们看准机会将他连根拔起。”
季云峰漂亮的眉宇皱起,看向烟冷的目光多了一分探究,“挤兑现银?出师何名?”
烟冷不以为意,认真的说到,“瘟疫横行,盐可挡煞辟邪。”
季云峰敛了笑意,寒着目光直视烟冷的眼睛,“区区谣言,又岂可乱假成真。你真当帝都的人都是傻子不成?”
“季坛主息怒,我何时把帝都的人当傻子了,这里的人一个比一个精明的紧。这谣言若靠嘴说自然不会有人信,但若是亲眼所见就另当别论了。”烟冷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顺势递到季云峰手中,他刚要打开一看何物,却被坐在一旁的云殇制止住,“烟儿给的丹药,还是小心些好,不然这帝都商会明日便要损失一位青年才俊了。”
“哈哈,还是云殇了解我。”烟冷笑着看向季云峰手中的瓷瓶,继续说道:“这便是这出戏的重头戏,这一瓶的剂量足以让整个帝都瘫痪至少三日有余。此毒不会死人,但中毒之后症状犹如瘟疫,要解此毒也简单,连着服侍三日盐水便可。”
季云峰心有余悸的看着手中的瓷瓶,暗自心惊,“竟有这般神奇的毒?那公子就断定这毒无人能解?”
烟冷随即对上依旧神情激动的傅有信,“自然有这个自信,接下来傅坛主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吗?”傅有信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但脸上的笑意依旧感染着周围所有人的心情,“傅某明白,此事定会做的不留痕迹。”
“甚好,云殇派人做两手准备,一是找人接手钱家的产业,二是切断盐的流通,配合傅坛主行动。”事情基本安排妥当,烟冷和云殇对视一眼,彼此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对此次事情的志在必得,“烟儿放心。”
季云峰皱着眉,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两人眼神上的交流,“那季某做什么?”
“自然是当众试药,不然这谣言如何以假乱真?”云殇笑而不语,烟冷神情自然,而两人的笑容却让季云峰赤裸裸的在风中凌乱。
一周之后,莫名而起的瘟疫就像一阵飓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帝都,一时间家家闭门不出,街道上横七竖八的倒着感染了瘟疫之人,只见他们身上可见的皮肤上生出红斑,奇痒无比,被抓破了的地方流水流脓,模样甚是可怖。
“查出这是何病了吗?”龙椅上坐着的老者阴冷着表情,下面的大殿上跪了一群大臣,众人跪在地上哆哆嗦嗦,丝毫不敢抬头看座上的阴沉老者。
跪在前排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哆哆嗦嗦的回着话,“回,回皇上,依臣等估计,这是瘟疫。”
瘟疫?听了太医的话,皇上的面色更加阴沉,“可有的治?”
那花白了头发的太医将头埋得更低了些,他的额头几乎贴在了地面冰冷的地砖上,“臣等无能,还望皇上恕罪!这瘟疫传播的速度太快,无法探其根源,自然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救治之法。”
皇上一挥手,打翻了面前几案上的奏折文书,中气十足的一声厉喝回荡在大殿之中,“一群废物,滚!”
太医院的一帮老者颤颤巍巍的相互搀扶着退出大殿,皇上坐在大殿之上面色铁青,“全都是一帮废物,平日里一个个耀武扬威的,一遇着事全都成了缩头乌龟。”
冥幽在众人退去后,才慢悠悠的从暗处走出,立在龙椅旁,“皇上,何必如此愤怒。”
皇上捏了捏自己的眉弓,缓和了些情绪,“查到什么了?”
冥幽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语气也颇为轻松,“这不过是一出戏,这也不是什么瘟疫,不过这制毒之人倒是妙不可言,既有瘟疫的假象,又不会真正伤及性命。”
皇上的一只手遮住了大半张脸颊,被遮住的容颜上看不清表情,但那露在外面的嘴角勾起的弧度,却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朕倒是很好奇,策划这么大的阵势,到底是所谓何事?”
冥幽也挂起了同样的笑容,“想必再过不久便可揭露谜底了。”
暗地里,傅有信收购盐之事整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帝都的各行各业基本已处于瘫痪状态。醉梨苑中,一个人一盘棋,迎惜站在烟冷身侧为她端茶倒水,“公子这一步走的甚妙。”
“好戏马上就要上场了。”眼前的一步好棋,落象去炮,黑将进四退一,烟冷看着楚河汉界对面的黑将,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大局已定。
按剧情安排,绵烨亲自披甲上阵。只见绵烨一身道袍,手拿拂尘,行至一路倒是有模有样,随后季云峰出场,二人当街上演一幕不期而遇。
“唉,可怜啊。”
“臭道士,你乱说什么呢?”
绵烨故意走在路中间,正好拦住了季云峰的轿子,绵烨手捋着拂尘注视着轿子故意将声音抬高说到:“可怜啊。”
坐在轿中的季云峰掩嘴偷笑,继而故作生气的斥责道:“何人在此造次,季福,让此人速速离去。”
绵烨一边与那季福拉扯,一边冲着轿中喊道:“公子且慢,公子今日可否觉得身上奇痒难耐,皮肤上还长有红斑,而且气血不畅,浑身乏力?”
“季福且慢。”季云峰亲自下轿,在绵烨面前一拜,礼数极其周到。绵烨见此微微一笑,越过季福,站在季云峰面前虚扶一把,“公子请起。”
“不瞒道长,在下不知因何染此恶疾,与道长所说的病症皆有出处,不知道长可能化解?”
“我且看看。”绵烨有模有样的将手搭在季云峰的脉搏上,经片刻沉思之后,听其继续说道:“想化解此瘟疫倒也不难,这里有一副药方,取三碗水煎成一碗服用,每日三次,连服三日便可药到病除。”
“多谢道长赐药。”季云峰向这绵烨离开的方向虚拜一礼,转身乘轿离开。
事隔三日,帝都商会副会长季云峰遇到神医的事情传至街头巷尾,如今季云峰药到病除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这药方自然也没有人再有疑虑。倒是这药方公布之后风波再起,众人皆将信将疑,这药方中都是些常见的药材,唯一的特别之处是这药引。
所有人都僵持着,没人愿意做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又过三日,瘟疫已经侵蚀了大半个帝都,往日的繁华早已不在,城中透着死亡的气息渐浓。
不知从何处传出谣言,这瘟疫终于有人死了,接下来每日都能见着有人家挂了白绫。当一种气氛压抑到一定时候,自然会有人首当其冲,而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不出半日,各处商铺的盐被一抢而空,待市面上销售的盐一空,傅家的盐立即抬价,一时间整个帝都全弥漫在抢盐的热潮之中。
“公子,此招真是妙极。选择全在自己手中,没人逼迫,买与不买全凭自愿。”傅有信看着眼前的烟冷,笑的是见牙不见眼。
“现在我们继续等着便是,不出三日,钱家必垮。”烟冷对他此时的激动也不甚在意,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随即又听到她说,“钱家可不止钱庄的生意。”
“公子的意思是,百姓大量挤兑现银,钱家势必会从其他地方将银子抽回来。如今我们只要断了他的后路,一旦他将其他地方的银子汇集到钱庄,这钱家的末日也就到了。”傅有信正了神色,随即转念一想,“若是他不从其他地方抽掉现银呢?”
精明如傅有信,烟冷自然不用多说什么,她所要做的,无非是适当的提醒,“白纸黑字,一旦激起民愤,有他钱家受的,这钱他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傅有信冷笑一声,如今的钱家已是那待宰的鱼肉,容不得他有半分反抗,“公子你可真神了,这不到半个月,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富甲一方的钱家彻底断了生路,傅某佩服。”
烟冷笑意渐深,“等着吧,云殇一回来,这出戏就有结果了。”
次日一早,一个消息再次在帝都上空惊起一声雷。帝都的商贾间重新洗牌,稳居第一位的富贾钱家,一夜之间千金散尽,甚至负债累累。钱家名下的所有产业被人以极低的价格收购,日后钱家也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
“公子,这是钱家名下所有的产权,请您收好。”烟冷拿着手中所有的产权地契和账本,随手翻看过后,交予云殇,“寻个合适的人打理就好。”
云殇不赞同的皱了皱眉,“这些产权地契,还是烟儿收着的好。”
烟冷的视线并未在那些产权地契上停留多久,云殇的话也丝毫没有打动她的决定,“没有这个必要,一并划在玥影楼吧,统一打点。”
见她如此,云殇也不再过多坚持,“是。”
云殇离开醉梨苑,烟冷独自一人坐在书桌前,看着面前信纸上写着的几个大字,她一手拂袖一手执笔,用沾着朱砂的毛笔在纸上钱家的位置上画上斜杠。
第64章 巧造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