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无锦疼的倒抽一口气,不等她疼出声,就被那双手大力地托起了脸,她被迫昂着头,定定的迎向顾野那一双变化莫测的目光。
“忘了?那我给你提个醒。”他的声音明明平静得像死水,却生生的震慑到人最恐惧的心底。“旱獭这种东西,风城没有,倒是北境的草原上比较多。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一个在顾府的普通烧火丫头,是怎么打到千里之外的北境草原上的旱獭的?”
他一双眼睛死死的看着纪无锦,似乎要把她脸上的皮拨开,好看清里面的真正样子。
纪无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顺着背脊打湿了她的整个后背,喉咙轻轻的一个起伏,纪无锦只感觉整个人压抑到快要窒息。顾野的话她答不上来,于是她话锋一转,反而向顾野投出了一个反问,
“你在怀疑什么?”
花无娇已经死了,死在他的面前,这是不争的事实。就算她说的话再怎么可疑,顾野也没有任何理由怀疑她的身份!
顾野死死地盯着她,显然她的这句话戳到了点上,他无法反驳!他的眼中在那瞬间变化出许多情绪,困惑,迷茫,还有那浓重的,挥之不去的,起伏不定的巨大悲伤。
顾野那强硬得态度瞬间软了下去,大力紧握的拳头也随之松开,纪无锦的下巴重新得到解脱。还不等纪无锦松口气,她有在那力道的顺势作用下,被重重推开了,她冷不丁的坐落到冰冷的地上。
顾野坐在床榻上,几个深深的呼吸过后,他低着头,在没有了动静。纪无锦看不清他的样子,他没说话,苍青色的衣衫显得他更加单薄,他看上去落寞极了。
纪无锦只感觉自己的心像被有毒的蜜蜂狠狠哲了一口,顾野这样的样子,突然让她于心不忍,而脑子里盘踞多日的问题也终于在这个时候脱口而出。
“花无娇的死,是不是让你很难过?你这么久都不能释怀的心情,是因为对她的歉疚么?”
顾野沉寂了很久的身形恍惚了一下,他缓缓的抬起头,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惊骇,是的,就是惊骇。
“你到底是谁?”他说着话,伸手就要去拉纪无锦,纪无锦吃过刚才被捏下巴的亏,在顾野的手抓到她之前,她飞快向后退了退。
这一次,顾野却是发了狠,他径直从床榻上下来,大步就向纪无锦冲过去,大有非要抓住纪无锦不可的意思。
“你站住!”他眼睛发红,整张脸都是狰狞的,显然纪无锦的这句话,触动了他所有的往事,而他对纪无锦身份的怀疑,也从一开始的朦胧,到了此时的极致。
见状纪无锦的心脏飞快的打起鼓来,她知道说这种话会惹来大的代价,却没想到顾野会变得这么疯狂。
她飞快的站起来,在顾野就要冲到她面前时,狠狠的推了他一把,她想把看上去瘦弱的风一吹就倒的顾野推到,然后再跑路,却没想到她的手刚刚伸出去,就被顾野抓个正着。那几乎要捏碎她骨头的力道从手腕上传来时,纪无锦发出了痛苦的哀鸣。
“痛!顾野!你放开我!”
顾野此时已经红了眼,仿佛看不到纪无锦的痛苦,他狠狠的一发力,纪无锦就被拽到了他的跟前。纪无锦疼的眼泪都要飙出来,她呲牙咧嘴的张开嘴,对着手腕上的大手就要发狠的咬下去,瞬息间她手腕上的力道却突然松开,没等她反应过来,她的整张脸就被一双充满暴力的手狠狠的捏住了。
顾野的一双手在她的脸上狠狠的扯着,仿佛在怀疑她脸上的这层皮是易容来的,他非要揪下这一层看看底下的真面目。
但是,徒劳,因为纪无锦就是纪无锦,她的脸上也没有易容的皮。
顾野绝望了,他抱着纪无锦的脸,红着眼咆哮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纪无锦也发了狠,顾野的一系列疯狂的行为已经彻底激怒了她,她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他顾野凭什么可以这么对她,手快被捏断了,脸也快被撕烂了,她从来没有疼的那么撕心裂肺过。她发狠的挣开顾野的禁锢,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的打在顾野的脸上,发了疯的顾野反而愣住了。
纪无锦也疯癫的笑了,她甩甩麻木的巴掌,心中无限的顺畅。这一巴掌,她等了不知道多久了,大约从见到顾野开始,这种逆反的情绪就一直存在吧。她无数次幻想着,她这样手起手落,用尽全力的扇在顾野脸上的感觉,现在,她真的做到了。
“疼吗?”纪无锦笑的狰狞,一张脸因为刚才被施以的暴行变得红红的一片,顾野死死的盯着她,却离奇的没有还手。
“知道疼了吧?我脸上的疼,我手上的疼,还有我以前受过的各种从你这里受过的疼,这个巴掌都及不上万分之一!”纪无锦说着,眼泪夺眶而出她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她总要跟顾野恶语相向,为什么他们之间总是无止尽的折磨,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能好好相处。就算是在今天这样的时候,这种她认为最是煽情的时候,他们却还是要以这样难看的方式收场。
她想要转身就走,彻底离开这个地方,彻底离开顾野,但是她的脚步却立在原地,她不仅没有选择再一次逃走,而是选择了面对!
“你刚才不是问我,我为什么会猎得到旱獭吗?你不是很想知道原因吗!”纪无锦一边大声的冲顾野吼,一边任由泪水爬满了脸庞。
顾野的身形轻微地晃了晃,他那红红的眼睛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听到纪无锦的呐喊,他犹豫了片刻,最终却仍然不死心一样盯着她,说:“你说理由,随便说一个理由。”
纪无锦心里陡然一突,那种千万只蚂蚁啃噬心脏的感觉又席卷了她的全身,又来了,这种顾野时时刻刻都在带给她的折磨感,是逃无可逃的!
纪无锦不知道,顾野为什么这样强烈地渴求一个旱獭的理由,而他那突然爆发出来的难以忽略的悲伤又是从何而来,她迷茫着,却全然不知自己在听到顾野这句话时,眼泪哗啦啦的留的更凶了。
“好,我告诉你,是在北境,确切的地方是莫旗,季节是冬天,大雪封山之前的草原上!”
纪无锦如愿以偿的看着顾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的全部情绪瞬间又剧烈地起伏起来,震惊、困惑、悲伤,许许多多的矛盾情绪霎时都聚集在他的脸上。
顾野颤抖着身体往前走了一步,此时他们的距离不过一个巴掌宽,咫尺之间的距离,顾野那急促的热气不停地喷薄在纪无锦冰冷的脸上,两双眼睛对视着,一切都是凝固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折磨的开始